小鬼心情很复杂。

    既松口气，又有些惆怅。

    “你以后要是找男朋友或者结婚，不要冲动。”哪怕知道按瘦小女人的性子，不会冲动陷入感情，小鬼还是忍不住提醒。

    “我不会的。”瘦小女人肯定的说。

    “还有你那位男同学，下回他要是再联系你，你别理他，也别跟他一起出去，他别有用心。”对那位男同学，小鬼不遗余力的贬斥。

    “你怎么知道？”当时她虽与小鬼和睦相处，不过同学聚会时人太多，瘦小女人既怕小鬼的阴气影响到同学们身体，又担心同学们的阳气会让小鬼不适。

    瘦小女人就让小鬼在家。

    同学聚会大多是要喝酒，瘦小女人从小到大没喝过几回酒，小鬼担心她喝醉，还是跟着她一起去了。

    不过小鬼只在门口守着。

    “我听到的。”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看的是方才小鬼站着的地方。

    “对我无害。”

    可她不能那么自私。

    将小鬼送入轮回前，时落回头跟瘦小女人说：“他将要离开，你还有最后一句话可说。”

    “还有，要是我想带着记忆投胎做人，会对大师有影响吗？”小鬼是个心有善念之鬼，若这是对时落有影响，那便作罢。

    自己尝了些，两人又摘了不少，打算带回去给屈浩他们。

    消耗灵力再修炼，这也是一遍遍的冲刷她的经脉，对她有益无害。

    他们几年没见，早变得陌生，因生活上无交集，便无话可说。

    “见不到也没关系，你知道我以后肯定会过的好就行。”瘦小女人想安慰，可她心里的酸涩又让她无法理智的说出更多话来。

    “你放心，我以后不跟他联系。”

    时落眨了眨眼，缓慢地回了一句，“有我。”

    “他们下一世会相遇，至于能否相识，又是否会相知相惜，端看她对那小鬼的念想了。”

    小鬼不说话，又深深看了瘦小女人一眼，“那就按你说的，我走。”

    良久，她才说：“你也要好好的。”

    时落手覆在瘦小女人的眼上，抹去她眼上的阴气。

    “大师，要是我不愿失去记忆，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小鬼终究还是舍不得忘记眼前的人。

    瘦小女人离开了。

    明旬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心疼地将时落揽在怀里。

    “他撒谎。”小鬼分明听出他打电话时语气的不耐烦，再提及孩子时，眼中没有一丝温情。

    “你为何这般说？”时落仰头看明旬。

    “这人已经有孩子了。”小鬼说。

    只是如今他就要离开，小鬼也顾不得旁的。

    “再疼我也能忍。”

    瘦小女人愣了一下，而后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时落能轻而易举抽走瘦小女人眼中的阴气，还能送他入轮回，小鬼相信时落有本事让他带着记忆投胎。

    见两人说的差不多，时落跟明旬再次走上前。

    这对瘦小女人来说是意外之喜，只是这惊喜却抵不过要跟小鬼离别的伤感。

    “是。”小鬼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这是单相思，还是不让她徒增烦恼了。”

    “她已听不到你的话。”时落说。

    一个对孩子都不负责的爸爸，他又能对谁真的上心？

    小鬼咕哝一声，“我怎么放心得了？”

    她又何尝舍得？

    “你也该好好生活。”

    “她恐怕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明旬却说了一句。

    下山时，遇到了一群爬山的年轻人。

    这是那男同学的隐私，小鬼一直没跟瘦小女人提及过。

    瘦小女人虽然好奇小鬼跟时落说的话，她还是静静站着。

    瘦小女人好奇的看他。

    这一点时落未与小鬼说。

    时落放松靠在明旬胸前。

    时落对小鬼的决定不予置评，她说：“我能帮你。”

    这群人当中有两个女孩子，六个男孩子，看着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既然天意如此，那就顺应天意。

    “你好好的。”她脑子里还是只有这么一句话。

    时落站直，“我会先将你的记忆储存，再封在你的脑中，这般你会头痛欲裂。”

    “你能见鬼不过是出生时阴气覆在了眼上。”时落手又抹了一下，瘦小女人只觉得一股暖流自眼皮往里渗透，她舒服的几乎要口申口今出声。

    “我只是想让你还有机会活着。”瘦小女人说。

    这几个年轻人中竟有三个手里都夹着烟。

    心里跟空了一块似的，瘦小女人脸上却还带着笑，“就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也得好好生活。”

    “但是能活着，却再也看不到你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这些年中，小鬼也去看过他的家人，他去世后，他家人难过，可他还有弟弟妹妹，家里人也不至于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而且几十年过去了，他的家人早也放下了他。

    时落放下手，瘦小女人再睁开眼，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许多，也温暖了许多。

    她心里清楚，哪怕说再多，他们终究还是要分别的。

    按落落说的，若她对小鬼情深不悔，他们将来定然还有再见的一日。

    擦身而过时，时落皱了皱眉。

    明旬轻笑，将人抱住，他点头，“没错，我眼里有落落。”

    小鬼看着面前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却还在担心他的女人，更心疼了。

    他还说打算就在当地买房落户了。

    别人逢年过节都想着回家团聚，瘦小女人的父母却不愿她出现在家中，尤其是需要祭祖的节日，她是不能出现在家中的。

    瘦小女人的父母担心她的出现会影响他们其他孩子。

    等瘦小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时落说了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时落带着明旬在山上转悠了一圈，给明旬找了不少野果子。

    说到最后，瘦小女人声音有些哽咽。

    两人没着急离开。

    瘦小女人没听清，正要问，小鬼却转开话题，“你真的要我走？”

    “他倒是没有跟我提他已经有孩子的事。”瘦小女人又回想了一下，“当年他就坐我旁边，他还说自己工作认真负责，很得领导看重，待遇也好。”

    虽然落落说的轻松，可灵力耗尽的痛是明旬亲眼所见的。

    他知道因为瘦小女人能看到鬼这事，她家里人对她都避之不及，觉得她不吉利。

    平日里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便是联系也只通过电话。

    小鬼张了张嘴，想冲动说出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

    瘦小女人嘴角的笑缓缓消失，她哑声说，“我还没跟他告别。”

    瘦小女人并未怀疑小鬼的话。

    “他那孩子是大学的时候跟女朋友生的。”小鬼实在看不上那男同学，“他那天接电话，是他孩子的妈跟他要医药费，那个孩子病了，在医院住着，他竟然拒绝，说还没发工资。”

    他漆黑的眸子不见一丝光亮，瘦小女人偏偏看出里头的认真，她心跟着跳了一下。

    “你不与她说，是不想她有所挂牵？”这事要放在心仪明旬之前，时落只能用所学的知识分析，如今她再看旁人的事就多了感性。

    明旬却在这时说，“但是落落需要消耗灵力。”

    这些野果子是人工无法种植的。

    大师说小鬼下辈子会幸福，这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我可以让你再也见不到鬼。”

    “若你坚持，结果或许会如你所愿。”时落多说一句。

    时落不再多说，她先抽取了小鬼的记忆，再将其封在他识海一角。

    她朝瘦小女人示意一下，瘦小女人走向时落。

    “他结婚了？”瘦小女人惊奇地说：“那次同学聚会，他跟我说自己这几年忙着工作，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我故意去听的。”小鬼说实话，“当时他喝多了，去了趟卫生间，我跟着他去了，他出来后找个角落打电话，我都听到了。”

    她朝小鬼的方向看，却再也见不到小鬼那张阴气森森却仍旧有些帅气的脸。

    瘦小女人不停地搓着手，她眼泪无声往下掉，几度说不出话来，可她又知道时间不等人，临到分别，她竟然说不出许多话来。

    “这不是大事。”时落说：“更不该被套上不吉利的说法。”

    她再也看不到那个无论何时，只要她需要，都会出现在她身旁的鬼了。

    时落将小鬼送入轮回。

    小鬼比瘦小女人高兴。

    这男人只觉得孩子是个累赘。

    某种意义上来说，瘦小女人跟小鬼其实是相依为命的。

    习惯了小鬼的陪伴，小鬼离开后，她又剩下一个人了。

    日后二人再相遇，会触发这份记忆，小鬼自然会记得上一世的全部。

    “无碍，我如今修炼速度又快了些。”

    罢了，他也舍不得给瘦小女人增加心理负担。

    “大师，真的谢谢你。”瘦小女人朝时落鞠躬。

    小鬼这才放心。

    “大师，你知道我的心愿？”小鬼飞快地看了瘦小女人一眼。

    瘦小女人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眼里也有小鬼。

    明旬配合地垂下头，他望进时落的眼底，问：“落落，你看到我眼中有什么？”

    小鬼羡慕地看着二人。

    尽管看不到小鬼，瘦小女人仍旧对着小鬼方才站的位置说，“那。我们就此别过。”

    后来对方发觉瘦小女人对他工作的事稍微有些兴趣，同学聚会后半程对方便不停地炫耀他的工作。

    似乎能吞云吐雾看起来才酷。

    露出来的手臂上也各纹了不同纹身。

    就连穿着超短裙的两个女孩子脚踝处也纹了两朵。

    纹身是各人爱好，时落倒没有旁的想法，只是她视线在三个抽烟的男孩子身上扫过，出声，“别在山上抽烟。”

    “我们抽烟关你什么事？”看着年纪最小的男孩子叼着烟，嚣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