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夜半海祭，通阴避阳

    烟郡虽然临海，但后海这一片区域，几乎少有人前来。

    后海海面上是一排排的渔船，由于这一带并没有被开发成景区，所以除了附近靠海的渔村之外，本地人很少会去那里。

    就算有外来的游客，也大多是去体验渔家乐，毕竟那一带实在算不上有什么风景。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后海一带更没有什么人，因此李国威才会感到疑惑，封云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封云手下的官兵在五人抵达后方才赶到，封云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立刻在这一带形成防线，所有人背对后海。

    任何人不得进入，你们听到任何声音也不得转身。”

    李国威之所以能够得到消息，就是因为封云调动了很多的官兵。

    官兵们闻言纷纷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开始按部就班的分化站位，形成防线。

    虽然早就被通知今晚有任务，但谁也没搞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尤其这后海算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凌晨四点钟折腾到这里来，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这也幸亏胖子等人把棺材放在了靠海边的位置，官兵们看不到，否则肯定会更加纳闷。

    后海一带，多是渔村，这里远离城市，暂时没有被开发。

    这里可以说是烟郡早些年最真实的样子，自古以来烟郡就靠海而生，多是这种渔村生活。

    在士兵们形成防线之后，封云便来到了胖子等人的面前。

    显然，封云知晓胖子等人心中的疑惑，因此便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海祭，对于靠近海边生活的人们来说并不算陌生，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习俗。

    每到特定的日子，海边的人们就会举行祭祀龙王的仪式，早些年间受巫术影响，甚至有贡献童男童女的恶习。

    不过祭祀龙王的仪式大多发生在大炎北方，大炎的南方一般是祭供妈祖，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出海平安。

    但封云要进行的这场海祭，并不是祭龙王，也不是祭妈祖。

    而是要借海祭的仪式，来祭奠曾经战死的大宋战士，从而消除赵虎的执念。

    在弄清楚了赵虎生前往事之后，封云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僵尸被运送来了民调局，但工地上的怪事依旧不断。

    真正作祟的是僵尸心中的执念，这也是妖与魔不同的地方。

    妖修的是内丹，而魔修的是一念。

    能成妖的，大多是受了造化，有灵又有神之物。

    比如草树木，鸟兽鱼虫。

    但能成魔的，却大多都是无神有灵之物，靠一念不灭，方为魔。

    因此和妖不同，魔的执念越强，力量也就越强，所能对四周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大。

    而这僵尸就是尸魔的一种，因此若要妥善的解决此事，就必须从根源下手，也就是消除赵虎心中的执念。

    在封云的讲述下，几个人终于明白了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由于赵雪并非民调局的成员，因此封云只能让她在远处观瞧，不能实际介入到这场仪式中来。

    不过纵然如此，赵雪依旧好奇地看着封云等人。

    见他们不断的从车上拿出纸人，盖着白布一左一右放在两旁。

    随后胖子又从附近找了个破烂桌子，临时铺上黄布当法台。

    香炉，朱砂，毛笔，黄纸这些常规的物品，都被胖子一一的摆在了法台上。

    而那一对纸人，则是分别放在法台的一左一右，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侍卫。

    赵雪只能看到封云在跟胖子三人说着什么，三人也非常认真的点头答应。

    眼看着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胖子从车上又拿下来了一个布包。

    将这布包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几个面具。

    这些面具个个青面獠牙，长相丑陋。

    “这啥呀？”

    胖子有些嫌弃的打量着眼前的面具，却殊不知这也是仪式中重要的一部分。

    戴上面具扮成夜叉，寓意为在仪式过程中，神鬼远离，莫要打扰。

    在所有的民间仪式之中，几乎都能看到这种丑陋的夜叉面具。

    在人们的心里，夜叉并非吉物，但却能在仪式中吓走四方邪祟，从而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

    随着封云点燃了三炷香朝着四方祭拜，随后将这三炷香插入香炉之后，仪式也就开始了。

    胖子，炎麒麟和马玲儿分别戴上了面具，披上了如同丧服一般的白色服装，站在封云的后面。

    这一幕在漆黑的夜色中着实显得有些诡异，三炷香燃烧的星点光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封云手中攥着一把黄纸，将其点燃之后，绕着两个纸人转了两圈，随后看向胖子，用怪异的腔调说道：

    “起棺……”

    胖子戴着罗刹面具，走着天罡步来到了棺材的面前，随后将棺材盖打开，手指夹住符咒轻轻往上一提，那僵尸便直愣愣的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封云的手里拿着占有朱砂的毛笔，一边吟唱着怪异腔调，一边走到了僵尸的面前。

    “一点朱砂灼眉间，阴阳五行并相连。”

    “两点朱砂灼心头，铃声唤与鬼神通！”

    封云一边说着，一边将朱砂点在了僵尸的眉心和心口处，随后他一把扯下了贴在僵尸脑门的镇尸符。

    刹那间的功夫，僵尸的眼中绿光泛滥，紧接着便毫无神智的想要袭击眼前的封云。

    胖子见此正要上前，但却发现封云明显早有准备。

    只见封云回手从香炉内抽出了最中间的香，将其准确的插入了僵尸的口中。

    顿时，僵尸便好像失神一般愣住了。

    封云剑指夹住这只香，轻轻的朝前一拽，这僵尸竟然非常配合的跟在封云的身边往前走。

    胖子几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并不知道，封云这手法在古时的湘城一带被称之为‘锁灵’。

    便是用香锁住尸中那一口怨气，从而达到暂时控制的效果。

    在封云的带领下，僵尸很快便来到了法台前，面向着海边，一动不动。

    随后封云重新回到了法台后，看向旁边的炎麒麟点了点头。

    炎麒麟心领神会，迅速点燃了手中的两根白蜡烛，将其一左一右放在了法台上。

    封云用食指和中指从旁边的碗里夹起了一粒大米，随后在站了站朱砂后，迅速划过蜡烛上的火苗。

    赵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只见封云的手中，那白米竟然附着了火焰。

    从远处看去，就好像刚才封云从蜡烛上夹起了一缕火苗似的。

    随着封云手腕一抖，这一缕火苗迅速掉入了铁盆，刹那间的功夫，铁盆里的黄纸便纷纷被点燃。

    在火光的照耀下，封云的脸庞显得轮廓清晰。

    一半脸颊在火光的照耀下，另一半则隐于黑暗之中，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很快，封云便穿上了一身怪异的黑袍，宽袍大袖上没有任何的纹装饰。

    在这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封云仿佛与四周融为一体，只有双手隐约可见。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指针正好指向十二点钟的那一刻，封云用难辨雌雄的阴阳腔调喊了一声：

    “吉时已到，祭起！”

    就在封云话音落下之际，一股无名阴风扑面而来。

    铁盆中的黄纸此时已经被烧为灰烬，在这股无名风中，黑色的纸灰旋绕而起，有不少都粘在了炎麒麟等人的身上。

    ……

    也就在此时，远处停下了一辆兵车。

    刚刚从车上下来的李国威，紧接着就听到了封云怪异的声音。

    李国威寻着声音朝着远处看去，只能看到黑暗之中有火光萦绕，以及打扮怪异的封云等人。

    带着疑惑，李国威很快朝着这边走来，紧接着就看到了形成防线的官兵们。

    见到李国威的那一刻，官兵们纷纷抱拳行礼，而李国威则是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官兵问道：

    “封局长在做什么？”

    对此，官兵很快摇了摇头：

    “总兵，封局长下令，任何人不得转身。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国威皱着眉头，侧身从官兵的身旁走过。

    这可是总兵，哪有人敢阻拦？

    李国威疑惑的朝着前方走去，他并没有注意到，随着一阵风吹过，在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些许黄纸烧成的灰。

    在距离封云不远的地方，李国威停了下来，这怪异的一幕让他的心里也直犯含糊。

    既然封云特地从兵府调来官兵，就是为了封锁现场，不让旁人靠近。

    李国威自然也担心自己的贸然靠近，会不会惊扰到封云他们。

    因此李国威很快便站住了脚步，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这几人里好像多出了个人。

    封云，炎麒麟，胖子，马玲儿……

    这四人李国威都知道，可此时在前方明明有5个身影。

    多出来的那道身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直愣愣的站在那。

    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察觉不到那是个人影。

    那人是谁？

    李国威狐疑的看着那道黑影，心中思量着。

    他自然不知道，这多出来的身影，正是这场海祭的主角……

    有一点封云并没有跟炎麒麟等人说起过，他所进行的这场海祭，和他所说的其实有些不同。

    自古以来的确有北方祭祀龙王，南方祭妈祖的习俗。

    但放眼望去，不论是哪个地方进行海祭仪式的时候，从来都是在上午，绝不曾有晚上的时候。

    而封云却特地选择了子时时分，就是因为，这场海祭从一开始就并非寻常海祭。

    此时封云的音调变得越发怪异，他所吟唱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有些能够听懂，有些就连胖子几人也不知晓封云到底在说些什么。

    很快，封云便让胖子和炎麒麟，一人抱起来一个纸人。

    红男绿女，再加上眼睛那两个渗人的红点，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看着眼前的两个纸人，几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封云居然用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指尖，随后在原本眼睛处那两个红点上，再度晕染了一圈。

    做完这一切之后，封云又勾了勾手，不远处抱着纸黄牛的马玲儿赶紧就跑了过来，将这纸黄牛放在了封云的面前。

    封云把这两个纸人一前一后放在了瞎眼黄牛的背上，随后绕着这黄牛转了三圈，一边转圈，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黄牛开路，纸人相迎，来者是客，特此远迎……”

    话音落下之际，封云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符咒。

    随着他手腕一抖，这枚符咒出手，落到黄牛身上的刹那间，竟然瞬间燃起了火焰。

    两个纸人和纸黄牛很快就在火焰之中被焚烧成了灰烬，炎麒麟等人面面相觑，并不知晓封云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马玲儿突然一个劲儿的拍旁边的胖子。

    胖子一脸茫然的看向马玲儿，却发现此刻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愕

    这让胖子很快便循着马玲儿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直叫胖子一个劲儿的揉眼睛。

    只见在封云的身边，原本是纸人和纸黄牛所在的位置，此刻竟然有几道半虚半实的身影。

    那是一头老黄牛，老黄牛的背上还驮着两个小孩，一个穿着红衣服，一个穿着绿衣服，脸蛋红扑扑的，就跟那纸人一模一样。

    不论是这两个小孩，还是那老黄牛，都是若隐若现的，也正因如此，胖子才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

    “哞哞——”

    “咯咯咯~”

    可就在此时，胖子不但听到了黄牛的叫声，甚至听到了两个小孩嬉笑的声音。

    这声音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渗人。

    站在远处的李国威此刻也瞪大了眼睛，他错愕的对身旁一直跟着自己的护卫说道：

    “你有没有看到那有头牛，还有两个小孩？”

    护卫一脸茫然的说道：

    “总兵，您说的是先前那纸扎物吗，不是被封局长给烧了，哪还有什么黄牛和小孩？”

    一听这话，李国威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联想起之前在流火大道见到平头哥的那一幕，李国威深知这并不是幻觉。

    可如果不是幻觉的话，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见？

    正处于疑惑中的李国威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肩膀处还散落着先前被风吹过来的纸灰。

    而旁边的护卫身上则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此时，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黄牛虚影拖着两个小孩，一步一步朝着海中走去。

    在那海中，黄牛依旧如履平地一般，虽然瞎了眼，但那两个小孩明显在给黄牛指明方向，让黄牛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走去，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局长，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那黄牛和小孩，就是咱们弄来的纸黄牛和纸人？”

    面对胖子的询问，封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们身上都沾了黄纸灰，所以能视阴阳物。

    那两个小孩已经骑着黄牛去迎来客了，做好准备，仪式最重要的阶段，马上就要开始了。”

    胖子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会突然之间看到这种怪异的景象。

    实际上在古代民间也一直有对黄纸的各种说法，譬如烧纸时需要在地上画一个圈，并默念亡者姓名，说是这纸钱就能只被此人所有。

    但实际上，最开始在地上画圈并非是这个说法，而是后来民间自己演变而来。

    实则，地上画圈是效仿周文王画地为牢，借此，牢牢禁锢住黄纸可通阴阳的力量。

    这样一来纵使是身上沾了纸灰，也不会蒙了肉眼开天眼。

    除了这种说法之外，古代民间对于黄纸灰一直是比较在意的。

    若是在地上看到烧纸的痕迹，家中长者从来都会嘱咐孩子，切莫在这痕迹上踩踏。

    否则可能会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家中，就此缠身。

    大部分人对于这些说法的态度都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但此时封云所做的事情，却又证实了这一切。

    值得注意的是，一直站在远处，朝着这边好奇观瞧的赵雪身上，并没有沾染半点纸灰。

    可此时她的脸上却带有和方才胖子等人一模一样的惊愕。

    她的视线最开始落在苏云的身边，随后又渐渐的朝着海中移去，这和黄牛所走的路线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显然，她能看到。

    “叮铃铃……叮铃铃……”

    此时，封云抄起了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摇铃，有规律的重三下，轻三下，不断的传来阵阵铃声。

    封云一边摇着，一边往后退去，胖子和炎麒麟见此，赶紧拿出了一些食物，摆在了法台上。

    正所谓：

    三炷香在正中央，祭品分别列两旁。

    过路主顾皆可尝，带去音讯走八方。

    “呼……”

    此时海面上突然起了大风，阵阵咸湿的风扑面而来，一度让胖子等人都感到有些睁不开眼睛。

    说来也怪，明明起了大风，可海面上竟然慢慢的凝结起了白雾，这白雾在风中并未消散，反而越来越浓。

    “嘻嘻……嘻嘻……”

    恍惚中，孩童的笑声再度从浓稠的夜色里传来，并且这声音由远及近，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格外空旷。

    可封云在听到这孩童的嬉笑声后，却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

    “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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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