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虫子，草！虫子，打！

    “您已经知道了吗？”米莉森有些惊讶。

    夏玻利利的事情，他们经过交流，已经了解了，无名倒是从始至终，一直被蒙在鼓里。

    无名指指漂浮在半空的米凯拉：“他已经给我讲了。”

    米凯拉从半空降落：

    “你们现在的立足之地、看到的一切、指尖触碰到的温暖……都是我构建出来的。找时间给无名讲讲来龙去脉，还是做得到的。”

    他打了个响指，半空一个漩涡出现，满是角质的大手伸出，把梅琳娜丢进来。

    “但是现在，你们可能不会这么幸福了，一切都不会再那么具象，做好准备，守住心神。”米凯拉有些严肃地告诫众人。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崩碎了。一切具象都消失不见，人们的心灵化为一片混沌。在这生灵难以涉足的梦境领域，陷入浑噩无知的状态——做梦的状态。

    癫狂商人感受到得胜的喜悦，生产恶兆的痛苦刺入男人大脑，细小的蚊虫踩碎漫步灵庙，高贵的半神嘴里泛滥玷污的味道。

    一切生灵的感知，不分物种性别、爱恨情仇，全部混在一起。

    交界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再无痛苦绝望，也无欢心喜悦。只有一个暧昧的意识。就像混沌的状态，又或许比混沌更加缥缈虚幻。

    巨大的意识之上，只有米凯拉的意识还没有融入其中。

    在他的面前，夏玻利利穿着古代服饰，顶着一头卷发，空洞的双眼看着米凯拉。

    黑日消散之后，所有意识的归一才彻底开始，因此夏玻利利也感知到了，那黑日的消散。癫火理想的破灭。

    夏玻利利很失望：

    “他放弃了啊，放弃了将交界地烧成灰。”

    “你的王，让伱失望喽。”米凯拉说。

    “既然放弃了自己的使命，那便不是我辈癫火之王了。”夏玻利利语气淡然，之前还对无名颇为狂热，如今却已经弃若敝履，“但他是逃不掉自己的命运的，预言是不会出错的，他一定会熔化所有的生命。”

    “好了好了。”米凯拉挥挥手，对夏玻利利说的话不感兴趣，“预言这种东西就不要说了，我喜欢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夏玻利利笑了：

    “在梦境中实现意识的归一，完成对‘一’的构筑，非常勇敢的尝试。米凯拉大人，现在全交界地的生灵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了。但是——我依然存在于此。

    “米凯拉大人，你说得或许没错，‘一’无法抵挡无上意志重新分化生命。但你不是无上意志。你要彻底消灭我，就要把自己也融入到‘一’中。但生灵无法摆脱自身螺旋下降的命运，你一旦融入了一，成为‘一’本身，就无法再度超越自身，重新分化。”

    “你觉得我不能？”米凯拉碰了碰那缥缈的意识，每一次触碰，米凯拉自身的存在都消溶几分，对面夏玻利利身影也透明几分。

    夏玻利利语速加快了几分：

    “哪怕你能重新分化，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说‘一’的混沌状态没有意识，只会在下一个‘瞬间’重新分化。却没想到，这对我也是一样。你还没明白，夏玻利利等同浑沌，绝不会死亡。我在概念上就是不灭的。”

    米凯拉说：“我现在就准备从概念上消灭你哦，杀掉你的根。”

    夏玻利利说：“你还没明白。我确实扎根于人心的间隔内，但不止于此。圣树米凯拉，你将我的概念，理解成了树，理解成了生命，以为除掉我的根，我就会消亡？我不是树，也不是生命，我没有死亡的概念。

    “你应该将我理解成一支箭，一个空洞。我是射向混沌的箭，是将万物拉入混沌的洞，而洞的终点，是混沌本身。”

    米凯拉说：“哦，厉害，那你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然，生命出现，夏玻利利就会出现；混沌出现，夏玻利利会融入其中，不会消亡，因为夏玻利利等同混沌；夏玻利利的大敌不是混沌，而是秩序。但极端的秩序，正是孕育混沌的温床。”

    “某种程度上，混沌倒是生命力最顽强的存在。”米凯拉点点头，“我就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劝我呢？”

    夏玻利利不说话了，身形变得更加扭曲。

    “因为你在恐惧，在害怕我接下来要做的事。”米凯拉低吟着，他瞄了一眼夏玻利利，笑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认为吧？”

    夏玻利利愣住。

    米凯拉朝天上招招手，一个巨大的纯净金针落下，如同巨树，如同一个覆盖苍天的楔子。

    米凯拉说：“夏玻利利，你是个卑劣的家伙，喜欢骗喜欢偷袭。你想激我，让我将完整的混沌构造出来，没错吧。忘了跟你说，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不打算挑战混沌本身的不灭性，我只是想……杀了你而已。”

    米凯拉笑眯眯：

    “夏玻利利等同混沌，不等于混沌等同夏玻利利。没你夏玻利利之前，就没混沌了吗？你只是一个混沌的化身，是混沌的形体。我要消灭的，就只是这个形体。还记得我说的吗——你只是条狗，不是狗主人。”

    米凯拉抬头看着巨大的金针：

    “而这条烦人的狗所以不死，是因为他藏匿于人的心灵间隙。心灵越多，间隙越多，越难拍死。”

    米凯拉笑笑：“听起来，有点像那些藏身于120度之下的狗狗——而现在全世界的意识只剩两个，我，下面的那个‘一’。那你能藏身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了——也就是这两个心灵之间。”

    “怎么可能……”夏玻利利抬头看着压在天空的律法力量，“就连你的母亲，也没有……”

    “啊，这句话你也经常唠叨。”米凯拉说，“但我的纯净金律法，就是因为嫌母亲的黄金律法不够强，才会出现的哦。

    “现在，再见了，盲目的恶魔，夏玻利利。”

    金针沉下，巨楔取代了夏玻利利原本的位置，将他插进下方的混沌之中，彻底融入、消亡。

    米凯拉低垂眼帘，金光从眼眸中流溢。他掌控着梦境中的所有心灵，感觉到那个概念在消散。

    “夏玻利利这个名字，从此消失了。”米凯拉轻喃。

    米凯拉轻点着唇间：

    “不过……意外的顺利啊。”

    进展很顺利，夏玻利利已经确定消亡。让米凯拉感到怪异的，不是夏玻利利，而是无名。

    鉴于无名屡次无视自己的力量，米凯拉已经做好再出状况的可能。

    本以为会出现无名、自己、还有其他所有人三足鼎立，出现三个心灵，三个间隙的情况。

    他还专门多准备了两根金针。

    “罢了，好的状况就不是状况。”

    米凯拉决定先搁下这问题，开始着手准备，将那些混沌的意识重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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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在米凯拉打响指的时候，就觉得很新奇。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人的心灵变成一个个波长，混合在一起。

    让他想起了瑟睿的状态。

    所有人的心灵以一种颇为复杂玄妙的方式纠缠在一起，似乎有金色绸缎裹住所有这些分化的心灵，形式构造上颇为高雅。

    但无名没有试图理解这种形式，太复杂了。

    他在这种莫名又晦涩的暧昧氛围中漫步着，仿佛置身星辰中，四周是闪闪发亮的灵魂。

    闪亮的灵魂密集，如同雷云，心灵的波长汇聚明灭，勾勒出一幅幅无法理解的形状。

    无名看着那些图案，觉得解指或许就是从这种地方获得启示的。这里蕴藏着众生的命运，孕育长出那些难以理解的预言。

    溶摇在其中，眼神逐渐迷离。

    “我是不会死的！”一个声音打破无名的专注，“夏玻利利等同浑沌，绝不会死亡。”

    夏玻利利同样混在众多的人群中，或者说，成为了巨大混沌体中的一部分。

    夏玻利利看着和自己挤在一起的其他生命体，充满不屑：

    “一群蠢蛋，真是看错了你们。但你们的自我感动是没用的，熔为一体才是你们这些生命的命运。啊，愿浑沌充满世间！愿浑沌充——”

    一个拳头印在夏玻利利鼻子上，打断他的嚎叫。

    “扰什么民，谁让你这乱嚎的。”无名不满，“可惜了老子的灵感，老子的雅兴，全让你给毁了。”

    夏玻利利头一撇，一种难以置信的疼痛感传来，比起疼痛，更强烈的情绪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你——”夏玻利利看着无名，“你怎么还有自己的意识？”

    “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意识？”无名反问，“等等，我知道你。”

    无名指着夏玻利利，手指颤抖：

    “脱了那层皮差点没认出来，你是布莱尼斯，你是那个……”

    无名一脚踹翻夏玻利利：

    “虫子？草！虫子，打！”

    “不可能！”剧痛中，夏玻利利尖叫，“我是概念的存在，这里还是梦境的领域，你应该连认知到我都不可能做到。为什么……为什么我会……”

    夏玻利利声音压得极低，声音混合着一种恐惧挤出来：

    “为什么我会感到疼痛……”

    烈火焚身、刀砍斧削，夏玻利利附身过的那些身体，遭遇过各种死亡，但他从来没有感到过疼痛。不是尸体无法感知到疼痛，而是作为混沌的化身，一具具尸体就仿佛从自己身上延伸出的一根毫毛。

    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那些疼痛谁还在意。

    但无名这一拳，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普通的一拳，打在普通人的脸上。

    “哈？什么概念，听不懂。”无名又给了夏玻利利一拳，“谁管你是什么，你是虫子，死！”

    夏玻利利罕见地，可以说是在被压碎眼睛之后，第一次，在挨打时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在这种空前清晰的疼痛中，他居然感受到了死亡的预感。

    “不可能！”夏玻利利叫，“夏玻利利等同于混沌，绝不会死亡！”

    这次再重复同样的话，不再像是炫耀，更像是为了强化自己的认知，给自己壮胆一样了。

    无名听到夏玻利利这么嚎叫，暂时停下了拳脚：

    “浑沌？”

    “没错，浑沌！”夏玻利利说，“你这个蠢蛋，居然放弃了浑沌的拥抱。那是世界终极的真理和命运。你明明被选中了，却抛弃了你的使命，愚蠢，愚蠢！”

    无名挠头：“什么真理命运的，能不能说点商人能听懂的。什么浑沌啊，不会死亡啊，听不懂。”

    夏玻利利还想给他解释那些玄妙的概念，被无名打断了：

    “我不懂的是，凭什么等同浑沌，就是不死了？”

    “所以说浑沌是世界的必然趋势，是万物必然终结的命运——”

    无名一脚踢进夏玻利利嘴巴，让他把废话和牙齿一同吞进肚里。

    “你没明白我什么意思吧。”无名高高举起拳头，“我是说——浑沌不是用拳头就能打死的吗，为什么要说它不会死？”

    “你说什么？”夏玻利利愣住。

    “在我的故乡，也有个被称作浑沌的东西啊。”无名说，“但还是死了啊。”

    “你能杀死浑沌？”夏玻利利只觉得天旋地转，如果没有身上那真切到令他恐惧自己会死亡的剧痛，他只会开怀大笑，“怎么可能杀死抽象的概念……”

    “我没有杀死浑沌。”无名说。

    不等夏玻利利松口气，无名继续说道：“我杀的是浑沌它妈。”

    无名的拳头轰下，夏玻利利在剧痛的意识里消化着无名的话，分不清到底是无名的拳头，还是无名的言语带来的冲击大。

    又或者两者本来就是一回事。

    夏玻利利在那时隔不知多久的再次剧痛中，再次产生顿悟——无名本身，或许就是一个高度抽象的概念。那身骑士铠甲的具体表象之下，容纳着他无法理解的概念。

    无名收拳，想了想：

    “不过浑沌的最后一点力量——恶魔的王子，确实也是我收掉的。我想起来了，浑沌它妈也是虫子，怪不得你也是虫子。不过同样是虫子，你格外让人讨厌啊，一点也没有高雅的感觉。”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夏玻利利发出癫狂的呓语，他不能接受无名的说辞，更不能理解无名。

    “你当然不能理解了。”无名说，“虫子，怎么能理解太阳！怎么能冒牌成太阳！”

    无名抽出了长剑，刺穿夏玻利利的心脏。

    夏玻利利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在消失：“不可能……我等同浑沌……浑沌是抽象的概念，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抽象的概念？如果是抽象的概念，你干嘛要这么具体地出现在我面前？”无名冷笑，“我不需要一个这么具体，还会跟我不正当竞争的浑沌，给我死。”

    无名挤破他的肚皮把他肠子拉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整个舌头都伸出来了。

    “一定是因为还没结束……结局还未到来……”夏玻利利在喉咙里挤出嘶哑的诅咒，“预言是不会错的，你一定会熔化所有生命——”

    无名一脚踩爆了他的头颅。

    周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啊，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无名长出一口气。他感觉刚刚踩爆夏玻利利的时候手感不太对，好像在他踩爆的同时，对方的存在也开始消散了。但无名也懒得理会，开始重新感受这片静谧，准备重新观察那些图案。

    周围的一切却模糊了起来。

    “诶？别急啊。”无名有点不乐意，“再等等，再让我看看……你是如此美丽，请停留一下！”

    浑沌的状态破灭了，所有的意识都开始从大集体中脱离，回归到自己的身体。

    交界地在一场大梦中醒来，仿佛心灵获得了休养，精神饱满地迎接崭新的一天。

    仿佛似乎美妙的未来正在等着未来的每一个人。

    除了周围有点黯淡，都还好。

    黯淡？意识到不对劲的人抬起头，熟练地看向那个象征着信仰的方向。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颗光秃秃的，只有树干的黄金树。

    “我树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