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黑潮

    天高云淡。

    来自东面三十万兵马，纵横原野数十里，由东向西不断延伸。

    哈赛城外，大量的蒙古骑兵呈小队朝地平线上蔓延而来的一条黑线汇聚而去，落在城中的西方士兵眼中，那是翻涌的黑潮。

    庞大的黑潮延伸过来，还有许多散放而出的斥候。

    他们游弋原野，扫荡每一个肉眼可见的角落，哪怕一只野兽，都会挽弓将它们射杀。

    “我的天父……神圣洛萨，这是有多少东方士兵？！”

    随着黑潮蔓延而来，是无数的旌旗，在各个不同的阵列迎风飞舞，而下方则是层层叠叠，各种不同的军队。

    两万青州军分作四个五千人的大阵，除了正常配置的轻骑外，四千虎豹骑是与青州军主力分开，不过也紧随在侧，就算此刻没有奔行，迈开的铁蹄下，依旧烟尘滚滚，升腾过战马，弥漫半空。

    阵列之中，夏侯渊望着远方西方传统的城池轮廓，有些出神；他身旁的族兄夏侯惇微微眯起独眼，有些激动的捏紧缰绳：“孟德，你看……我们也有机会杀到西方！”

    虎豹骑之中，张郃、徐晃脸上渐渐泛起笑容。

    风吹过原野。

    之前他们从原野上的屠杀中侥幸活了下来，然而接着被聚拢，被暴力驱赶着朝城墙靠拢。

    他轻声呢喃。

    控弦狼骑、飞羌骑两支做为夏国主力骑兵军团，徘徊在整个行进的大阵左右两翼，溅起浩浩烟尘。

    人的脚步声、马蹄声延伸开。

    热血的豪迈从他身上早已褪去，只剩下君王俯瞰人间的冷酷和无情。

    吕布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猩红的锦袍在风里抚动；马超一身银甲狮子盔，一袭白色披风猎猎招展。

    令骑飞奔而去。

    苏辰撑着扶手站起来，背负双手，目光冷漠的望着远方，覆有鳞叶的下摆与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抓住的俘虏索性一并用了，留着也是浪费。”

    庞大的军队推进，发出的动静，听得哈赛城上的西方士卒牙齿发酸。

    那是密密麻麻的男女老弱拥挤成团跌跌撞撞的在走，他们当中有各种各样的身份，此刻所有的身份都降在同一层面了。

    两万西凉军做为中阵，还有不少羌族部落精心挑选的部落兵，与西凉一道分作前前后后四个作战阵列，每个阵列间隔一里左右，紧密的拱卫最中央高耸的夏国大纛。

    最后方的后军，是来自雪原的生奴军，以及从越州征调的山地兵，数万人在后面徐徐推进，前队紧跟中军后面，后队还没有完全从山林中出来。

    “李傕、李儒都能改过自新，重头再来，我又何尝不能！”

    他名叫郭汜，曾经是西凉一带的马贼，得遇董卓看重，跟着对方曾经做过无数的错事，但也从未有过后悔。

    来到此间世道不过一年，在得知一切后，抱着曾经的主公像個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旌旗哗啦啦的响起一片，苏辰从诸葛亮身上偏开目光，望向远方哈赛城墙，武艺高强的他，目力极佳，能看到并不算高的城墙上人群攒动。

    坐镇中阵的董卓仿佛心有所感，下意识的望向左翼方向，犹如钢针舒张开的浓髯里，肥厚的双唇咧开，在马背上挺着大肚皮，得意笑了一下。

    黑色甲胄摩擦出金属的响动，颈脖间的白绒微微抚动。

    青州军接到命令，夏侯惇跃马而出，抬起的大枪里，他身后五千阵列动了起来。

    而虎卫营身着铁甲，背负数把短戟，手中是长戟与一面铁盾，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两营分作前后两阵，神机营在后预防着后方有变，虎卫营与从前一样，拱卫缓缓而行的天子御辇，以及夏国帝旗。

    “不要耽搁时间，传令速不台，让他围困这座城池四方原野，不得让任何城内的人逃出去。”

    呜！！

    此时的白龙旗下，来自前后左右的令骑，不时过来，靠近天子御辇。

    当中一个褐色头发的萨摩女人被推挤摔倒，哭泣着坐在地上不想起身，随后被藏在俘虏当中的青州兵赶来，一刀劈在她白皙的颈项上。

    苍凉的牛角号，吹响的一刻，远方的城墙走动的西方士兵，停下脚步，一个个惊骇的望向城外。

    皇帝的命令下达，庞大到极致的军队里，不久便有如同牲畜的哈赛城商贩、溃兵、村民、贵族被驱赶着出来，朝城池那边过去。

    郭汜拔出腰间环首刀，声音响彻：“太师有令，此仗不可堕我西凉威严！”

    统帅步卒阵列的一名将领在听完传达的命令，随即望向董卓所在的方向，狰狞的笑起来。

    “剩下的攻城，就交给专业的。传令给夏侯渊，让青州军准备攻城，器械就不用准备了，一座泥丸，用不着那么认真!”

    成片成片的各色旌旗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但那高耸的东方帝国龙旗，是最为醒目，也是最让人关注的。

    旋即，挥手：“传令给郭将军，入蛮夷之地，好好给我打，可不能堕了西凉二字！”

    苏辰毛领山文甲，如同龙盘天云一般，大马金刀的坐靠白虎大椅上，看着身边手握羽扇，身穿鹤氅的文臣处理一份份情报。

    两人骑在各自战马背上，来到异域，两人的神色，比往日更加威严肃穆，手持兵器，犹如天神下凡。

    “董卓，你我前世各自混账，可想过如今重活一世，还能联手讨伐西方之蛮？”

    时过境迁，一切重新来过，曾经的马贼终于走上正轨了。

    偶尔，吕布偏头望向中阵那边，除高高矗立的夏国大旗外，还有一面写有‘西凉’二字的番号牙旗。

    而侧旁，还有捧剑的近臣，以及手挽拂尘，扎着道髻，阖目诵经的道士。

    看似密集，其中最中间依旧空旷，这里是神机营和虎卫营两支天子近卫，前者背着弓弩，腰间悬刀，以及轰天雷。

    看到眼前的一幕，这群俘虏的哭声更加剧烈，奋力的朝前推挤，浩浩荡荡的人群呈出一片惊慌，步伐蹒跚的老人被挤倒在地上，一双双迈过来的鞋子踩在他身上，再难以爬起来了；面无人色的孩子牵着母亲的手，恐惧的朝周围望去，全都是人的肩膀、手臂、后背，看不到前方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

    在他们后方整个平坦的原野、道路、麦田，都是人与战马的身影延绵，还有不少来自草原的蒙古骑兵徘徊，将趁乱冲出队列的人一一射杀。

    “你们觉得，朕残忍吗？”

    望着远方，苏辰脸色异常平静，他所在的祖柩车左右，除了典韦、许褚外，还有项羽、龙且等将。

    项羽与龙且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项某当年杀的人可比这多了！”

    他说这番话，一来给天子台阶下，二来也在告诉苏辰，屠城并不算什么，在战争里极为常见，就算是天可汗，一手缔造大唐的李世民，也做过这样的事。

    “既然不算残忍，那就先屠了这里，用鲜血和刀锋告诉西方世界诸多蛮夷，朕率数十万军队过来复仇了！”

    苏辰走上前面，抓过皮鞭指向前方：“传令青州军，先行攻城，西凉军紧随其后，攻破城池，屠城三日。”

    他眼神一厉，鞭子在空气里啪的抽响。

    “攻城——”

    不远，传令兵冲向前方，吹响了号角。

    整个军阵前方，籍着俘虏前行的青州军在听到号角声的片刻，混迹人群中的青州兵挥起了屠刀，疯狂砍杀就近的俘虏。

    受到惊吓的萨摩人，无论是贵族还是贫民，恐惧的朝哈赛城门疯狂奔逃。

    青州军弓手，扣着箭矢走在这群俘虏后面，接近前方城墙，在进入箭矢覆盖的范围的刹那，朝城墙一张张的举了起来。

    大片的哀嚎和哭声传上城头。

    墙垛后面，几乎所有人按下兵器沉默的看着下方拥挤城墙下的萨摩百姓，一时间不该如何是好。

    将校在城墙上奔走，着急的呐喊：“挽弓，敌人冲上来了！”

    然而这名将校的话语刚一说完，空气中有嗖的声响，越过墙垛急飞而来。

    这名将校的脸上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双眼顿时瞪大的看着前方，随后摇摇晃晃起来，嘭的一声仰倒，一支箭矢穿透了他的口腔，箭头带着碎肉和鲜血从他颈脖透了出来。

    战争瞬间展开。

    下一刻。

    嗡嗡嗡

    密集的箭雨从下方，黑压压的冲上天空，划出一条长长的弧度，然后倾泻城墙。

    城墙上奔走的一道道哈赛城士兵便一片片的扑倒在地上。

    “攻城，上云梯！”

    来自东方的声音在下方响彻的同时，一架架云梯在黑压压的青州军士兵手中展开，在弓手的掩护下，直扑并不算高大的城墙。

    人潮如蚁群涌了上去。

    厮杀的呐喊声震响在这座曾经安宁的边陲小城，憋屈几年都未曾捞到战事的青州兵，爬上云梯的一刻，将这些年憋着的劲儿，疯狂的发泄出来。

    这是他们的将军，好不容易从天子手里争取到的攻城任务，入西方世界第一仗，他们必须打开一个好的开头。

    长达数里的城墙上，口含刀锋的青州兵顶着插在身上的箭矢，犹如恶鬼般扑向城头。

    无数汹涌呐喊的叫声蔓延，插在城楼的三头龙旗帜正在燃烧，带着火焰的箭矢钉在人的尸体上，斑驳的血迹延伸，无数混乱的脚步在城头奔突，守卫哈赛城的将领，浑身是血，肩颈被疯狂敌军割开数道口子，亲卫想要为他包扎，都被疯狂倾泻而来的箭雨射杀在地。

    云梯还在不断靠上来，箭矢还在疯狂压制城头。

    他从未见过这般疯狂的军队，密密麻麻的的人群冒着箭矢、刺下来的长矛，不要命的攀爬而上，甚至一旦让对方站上来，便是摧枯拉朽的杀退自己的麾下。

    这哪是打仗，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念头刚一升起，更多的箭矢扑上城头，密密麻麻的青州军正从站稳的城墙段，相互配合着不断推进。

    那将领披头散发，后背插着几支箭，奄奄一息的看着城头上，一个东方的将领，挥舞长斧，在人群中信步而行。

    他目光转向城外，另一支黑色的军队开始逼近城门。

    “守住啊……”

    他最后喊出这一声，那提着长斧的东方人，已经来到了面前，沉重的巨斧‘嗡’的劈斩而下——

    “敌将已亡，来一队，随我夺城门！”

    徐晃收起沉重的长兵，朝左右发出命令，拖在地上的披风拂开，他立即带着一部分士兵杀向内城墙的石阶。

    而此时城中正重新组织军队，想要增援城头，等到他们赶来时，冲进内城墙石阶的东方军队已经杀到了城门，数人拉动下，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呜！！

    苍凉的牛角号吹响，城门外，早已等候的一营西凉军，在看到城门打开一刻，郭汜在马背上兴奋的拔刀一挥。

    “陛下恩赐，入城之后，诸儿郎不封刀！”

    等候的西凉军听到不会有任何命令的约束，此刻全都沸腾起来，先是有一道声音：“陛下万岁！”

    紧跟着五千人没有任何队形，持刀提盾，背着弓弩发足狂奔，冲向完全打开的城门。

    五千人一窝蜂杀入城中，想要驰援城门的哈赛士卒在与这支老牌劲旅接触的刹那，如同山崩一般，瞬间被杀的崩溃，在城中街道乱混乱奔逃。

    犹如狼群碰上羊群一般，杀兴起来的西凉军，与冲下城墙的青州军，两边相互配合着，冲向各条哈赛城街道。

    不久，烟柱随着火焰在城池升了起来，成群结队的两军士兵冲杀在街道上，点燃火把砸开门窗，将火把丢了进去，引起无数惊慌的萨摩人喊叫乱窜，随后与溃兵拥挤在街道上，被结阵推来的西凉、青州军用枪林一片片屠杀。

    各种逃窜的身影，男人的，女人的声音发出凄厉的惨叫，被长矛刺穿，或撞倒在地被冲来的马蹄践踏，随后屠杀的士兵补完刀，便转去其他方向，只留下重重叠叠的尸体延绵几乎半条街。

    随着军队在城中厮杀，更多的夏国兵马先后冲入城中，一时间，从一万人，瞬间暴涨到数万，犹如潮水席卷了每一条街道，有了天子的旨意，他们放开性子撞开街边的商铺，将看的上眼的财物夺了过来，若是有人敢阻拦，大都是一刀砍死。

    无论是平民还是哈赛城的士兵，几乎都是同样的待遇。

    也有阁楼之上，响起萨摩女人凄厉的惨叫，随后嘭的一声，落在街道上，白花花的身体痛苦的在地上蠕动，手脚在摔落时摔断，扭曲的歪在一边，冲下楼的一名羌族西凉军士兵，上前就是一刀将其砍死。

    城中大火越来越烈，随着风势变得更加猛烈的时候，这座城的城主府发出轰的巨响，被如同野兽一般的士兵用蛮力撞开，此地的领主是刚刚上任的，是奥莱茵家族里的一个贵族，眼下如同猪狗被拖了出来，丢到大街上。

    ……

    东门，各种尸体横呈街道，巨大的车辇进入城门，轮子碾着这些尸体，起起伏伏的前行。

    苏辰站在车辇上，压着剑柄，望着城中的惨状，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此地将留做后勤，不能有任何外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