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兰尼·冯·赫尔莫修因在黑胡椒大道32号！”

    “图兰尼·冯·赫尔莫修因在黑胡椒大道32号！”

    狂风席卷位于“海水与火焰”二楼的会谈室，将一声声低沉但清晰的呼喊送入房间，传进安吉尔的耳中。

    她先是疑惑地看向窗外，待连续不断地呼喊声逐渐平息后，才开口询问：

    “这是什么情况？看起来整个拜亚姆都能听到这声呼喊，里面蕴含着风暴之力……”

    她对面坐着的是多米尼克，拜亚姆的地下情报商，“幸运尼克”。

    后者此时正将珍贵的星水晶塞进一个分隔成多组空间的铁盒中，闻言抬起头，嗤笑一声道：

    “我只是个刚晋升的序列7，你觉得这种事是我能了解的吗？

    “但这个名字我有些印象，我们在贝克兰德找到并出售的‘第三代差分机手稿’就是赫尔莫修因的杰作，现在整个北大陆都在寻找他，这家伙怎么到拜亚姆来了？”

    差分机手稿……听到这个词，安吉尔才想起自己到贝克兰德后得到的“第一桶金”就源于此，也想起了这个大名鼎鼎，但名字拗口的科学家。

    多米尼克也因此急匆匆地从贝克兰德离开，逃亡海外，因此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他见安吉尔低头沉思，啪的一下把铁盒盖好，推给对方，轻咳一声说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介入这种事，全城都能听到刚才的通告，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有无数人前往黑胡椒大道32号，尝试抓住这位红人，其中甚至可能包括半神……”

    在拜亚姆的半神，那就是海王了……安吉尔想到那位亚恩·考特曼在空中以超音速飞行时的威势，以及见他前来，杀人灭口也要狼狈逃走的“律师”半神，轻笑一声回答道：

    “我可不会去送死。”

    但得和克莱恩商量一下……

    她无声补充道，拿起装满各种灵性材料的铁盒，起身准备离去。

    “嘿，东西我都给你弄到了，我的索尼娅呢？”

    见她要出门，多米尼克站起来追问道。

    “那你得去找伊莲，晋升‘小丑’之后，她总往船上溜，水手们都抓不住她，你最好自己去交涉一下。”

    安吉尔已经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让多米尼克脸整个垮下来的回答。

    ————

    躲开神色匆匆赶往“黑胡椒大道”的一队队海军士兵，一辆辆挂着风暴圣徽的四轮马车，安吉尔回到了“蔚蓝之风”旅馆。

    推开三楼的豪华套房大门，安吉尔发现克莱恩正一脸倦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面前摆着一台有些眼熟的无线电收报机。

    “怎么还没睡？我说过不用等我的。”

    她带着歉意说道，顺手将装着各种材料的铁盒放下，拿过发报机下方那张印着一行密文的白纸，发现下面已经写上了解码后的内容：

    “明早7点，黑胡椒大道32号。”

    这是……赫尔莫修因所在的位置？

    安吉尔瞬间联想到了刚才通过风暴之力传遍全城的“通告”。

    “今天傍晚我去购买离开拜亚姆的船票时，发现了赫尔莫修因的行踪，他和自称服务于‘神秘女王’的‘银币毒蛇’奥德尔在一起，这让我有些疑惑。”

    克莱恩强打精神，主动开口解释道。

    “我试着监听了在达米尔港获得的无线电频率，果然得到了这条信息，为了避免这位科学家落入‘血之上将’手中，我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愚者先生，然后……”

    “然后就有了刚才的全城广播？”安吉尔轻笑一声，放下了电报纸，“我回来的路上，海军、总督府士兵，甚至代罚者都出动了，那里现在肯定很热闹……”

    仿佛在验证她的话，窗外闪过刺目的光芒，无云的天空划过一道粗壮的闪电，命中地面，很快，那片区域燃起了大火。

    “那里就是黑胡椒大道……”

    克莱恩喃喃道。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片刻，安吉尔走到阳台边，把门关好，窗帘拉上，当做外面的混乱不存在。

    “总之，不管谁抓到赫尔莫修因，获得他的研究成果，在这种多方参与的抓捕中都只能将收获上交，接下来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我买了明天上午去迪西海湾康纳特的船票，以免接下来的事牵扯到我们。”

    说罢，克莱恩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卧室好好睡上一觉。

    开塔罗会，乔装去买船票，遇到大科学家，自己给自己“汇报”，又用海神权杖联系信徒确认情况，发布“广播”，我可太忙了……克莱恩嘀咕着，见安吉尔还站在收报机旁没有动弹，正要开口询问，突然感觉灵性发出了提醒，看向大门。

    安吉尔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怀揣魔镜，她的警觉只比身为占卜家的克莱恩稍差。

    片刻后，房门外响起连贯的咚咚声。

    两人对视一眼，安吉尔隐去身形，克莱恩无声地来到门边，按住门把手，停顿片刻，待样貌、体型在“无面人”能力下完全变了个样，才开门向外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头发灰白的消瘦老者，他身穿不太合身的厚外套，一手做敲门状，一手捏着一把彩色的糖果，一颗颗往嘴里送，咀嚼声不绝于耳。

    “图兰尼·冯·赫尔莫修因。”

    克莱恩皱了皱眉头，低声点破了对方的身份。

    这不但是给对方的警告，也是为了通知隐身在旁的安吉尔。

    “你好，不知现在叫什么名字的先生。”

    赫尔莫修因咽下口中的糖果，笑着露出有些残缺的牙齿，说道。

    “我下午就注意到你了，但那时我无法脱身，只能现在趁乱来找你……我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也因此想起了许多事情。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自己，我‘这一世’的名字是图兰尼·冯·赫尔莫修因，但伱也可以称呼我为：橘光，希拉里昂。”

    他夸张地向门口的克莱恩鞠了一躬，而后目光转向侧面，直直盯着隐身的安吉尔。

    “那位小姐，也请不用如此戒备，我的生命只有不到一小时就要到达终点，现在过来，也只是为了提醒你们：小心‘欲望母树’。”

    橘光，希拉里昂，“欲望母树”……

    安吉尔皱着眉头，解除了隐身，但仍谨慎地和头发花白，脸色也愈加苍白的希拉里昂隔着一段距离。

    “橘光？你是‘灵界七光’之一？”

    克莱恩稍稍思考后，开口询问道。

    “是的，我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即将回归灵界，或许在你成为半神之后，我们能够再次相遇……另外，也建议你们，”希拉里昂看向安吉尔，显然他这句话也包括后者，“尽快晋升到半神，这样拥有的神性才能掩盖身上的特质，避免再次遭到‘欲望母树’的觊觎。”

    “身上的特质？”

    安吉尔反问道，下意识朝自己和克莱恩身上看了看。

    “在某些特殊的灵界生物眼中，你身上的特质并非秘密，只要接近，都能发现，我想你已经有所觉察了。”

    希拉里昂先是看向克莱恩，待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后，又将目光投向安吉尔，那浑浊的眼珠中蕴含着一丝探寻。

    “而你，美丽且危险的小姐，你所到之处，灾祸如影随形，而在大地四分五裂，世间一切不复存在后，那仅存的希望，也许能拯救所有人……这是‘黄光’威尼坦的预言，我借这次机会转达给你。”

    那又是谁……安吉尔总有一种正在上课的感觉，她抬头看向克莱恩，发现对方也有些茫然。

    “这些提醒只是我因为你们的身份而表达的友善，或者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投资。就像贝克兰德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原始股票，优质股总是不缺投资者，你们应该也感受过其他‘投资者’的善意……但‘欲望母树’不同，祂非常贪婪，想要完全占有股份，控制你们这样的‘优质股’，这也是其他‘投资者’不想看到的。

    “而且，七神教会虽然憎恶‘真实造物主’、‘原初魔女’等邪神，但却更加仇视‘欲望母树’，甚至同为隐秘、邪恶教派的极光会和魔女教派，都不喜欢玫瑰学派……或许，你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对付他们。”

    希拉里昂似乎没注意到两人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而后突然咳嗽了几声，声音明显减弱地说道：

    “最后，介意我死在这里吗？或许你们可以领到一笔赏金。”

    “介意。”

    两人齐声回答。

    比起所谓的赏金，“海王”、“代罚者”等追踪而来的势力更让人头疼。

    “那你们在拜亚姆有仇人吗？我也可以去他家门口安静地死去，你们就能大仇得报了。”

    “只要远一点就可以了……”

    沉默半晌，安吉尔缓缓回答道。

    “那我得走了，否则恐怕会死在路上……”

    微微一笑，希拉里昂把手上最后几粒糖果塞进嘴中，一边咀嚼着，一边迈着摇晃的步伐离开了房门，顺着走廊下了楼。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安吉尔都有些害怕这个“赫尔莫修因”就这么死在旅馆之中，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两人才关上房门，互相望了望。

    有太多的信息要慢慢消化了……

    “哒哒，哒哒。”

    安静的客厅中突然响起一声声击针击打纸张的脆响，两人对视的目光投向桌上的无线电收报机，看着它缓缓吐出一张记载着密文的电报纸。

    走上前去，快速将它翻译成鲁恩语，克莱恩紧紧盯着纸上的内容，久久没有动弹。

    安吉尔也凑上前去，拿过电报，发现解密后的文字只有简短几个单词，但内容却让她脊背生寒：

    “抓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