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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9章 时间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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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蒂亚·纳德拉感觉到很心累。

    谈判中,红白脸的策略同样极为常见。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把条件押得那么狠了,还要玩这套?这是要完全封死他讨价还价的路么?甚至让他有种被施舍的感觉。

    过于直白,让人揪心。

    还好他是知道乔泽不好打交道的,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仔细思考之后很含蓄的才开口说道:“事实上,我觉得人工智能在搜集大数据之后,给出的判断大概率是不会错的。相信你更应该相信它的能力。”

    对面似乎完全没有思考,立刻便回应道:“的确,我从没否认过豆豆的能力。不同意见只是因为我个人的执念,希望所有的配套,不管是软件还是硬件,都能实现全国产化。

    这是从我了解过贵国主导的瓦森纳协定、巴统条约、贵国的出口管理法,以及后续执行的出口管理法修正案再到正在执行的出口管制条例之后,对所谓的全球供应链系统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导致的。

    所以在我看来,有为集团才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他们同样有开发系统的经验,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下,最多只是耗时更长。但这并不是大问题,生物超算实现量产跟商用也还需要一些时间。”

    听完这番长篇大论,萨蒂亚·纳德拉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有些事情的确不太好狡辩。

    “好吧,乔教授,我觉得今天我们的对话可以更轻松一些。毕竟这是一次商业性质的合作。你的那些担忧,的确合理,但其中牵扯到了许多非商业因素。

    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这很遗憾,我们也一度希望能够改变这种环境,把商业的事情交给商业来解决,也尽力争取过,甚至提交过议案,只是……哎……”

    萨蒂亚·纳德拉欲言又止,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呈现出世人皆苦的深沉无奈。

    可惜隔着屏幕,信号略微有些失真,显得没那么有张力跟层次。而且乔泽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表现上,这就是谈判需要面对面的原因了。

    现场不但能让对方看得很清楚,还能更加集中注意力,起码没办法用提词器作弊。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这件事情我已经答应了由豆豆全权处理,它也向我承诺了不会因为有微软参与,在未来出现任何限制或者版权归属的问题。我相信豆豆有这个能力。我只负责在你们达成协议之后,让负责人盖章。”

    乔泽照本宣科的说道。

    跟萨蒂亚·纳德拉不一样,他完全不需要伪装自己。甚至不需要思考该如何应对,照着豆豆提供的台词直接读就好了,非常省心。

    “事实上我很清楚你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哪方面。”

    “当然我的态度并不代表微软一定要接受豆豆提出的条件,我一直秉持着如果合作无法达成双赢的目标是没有必要促成的。这个世界其实没什么好改变的。”

    “嗯……”

    “以上大概是我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有十五分钟就是我们的早会时间了,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

    一口气把豆豆准备的内容念完了,乔泽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样的视频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很沉闷。

    也让乔泽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说喜欢在饭局上谈生意。人多,热闹,有气氛,成不成另说,起码他不会说话,旁边有会说话的帮着解释,不至于让人难堪。

    这一通话聊下来,他都觉得对面的萨蒂亚·纳德拉挺憋屈的。

    必须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还没人帮着找补。

    不像上次苹果那位程总,还能挥斥方遒。不过话又说回来,上次那人来的确是捐了钱的。

    思绪有些发散,乔泽的注意力明显没在电脑屏幕中的萨蒂亚·纳德拉身上,这多少显得有些没有礼貌。也好在这只是视频聊天,这种不尊重不会表现得很明显。

    “好的,我明白了。乔教授,不管如何,很感谢今天伱能抽出时间跟我交谈。”萨蒂亚·纳德拉温和的声音从电脑外放的喇叭里传出。

    不管如何对方是很礼貌。

    乔泽下意识的答了句:“不客气。”

    心底有些失望,本以为这位站得很高的商业奇才会跟他聊些更有价值的东西。但其实一通聊下来没什么营养。

    “并不是敷衍,事实上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跟你聊过之后,我突然觉得其实发展业务不一定需要一直做加法,也许到了微软现在的规模是时候考虑做减法了。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很抱歉。”

    礼貌的挂断了电话,乔泽随口问了豆豆一句:“他为什么会说最后那句话?”

    “不知道,爸爸。也许因为昨天英伟达股价跌的很惨?三次出发熔断,股价跌了27%?当然也许不止这個原因,人类的思维特征很奇怪,人们总能从一些正常表述中领会到非逻辑表述下的意思。用你们的话说就是的言外之意。

    您知道的,这种情况通常是很主观的。因为在感觉突然有所得的时候,哪怕是我也很难探究当时他处于一个怎样的思考状态。这样的案例还很多,尤其是网络上。所以也可能是他误解了您的某句话正常想表述的意思。”

    乔泽点了点头,又问道:“不会影响你制定的合作计划?”

    “当然不会。事实上纳德拉先生已经说服了自己,他这段时间甚至一直在帮我们想办法说服其他董事会成员,以促成这次合作。他现在甚至比我们更希望能加入到这个伟大的计划。”

    “哦,那接下来交给你了。”乔泽答了句便不打算再管这件事了。

    哪怕之后的签约也是大人们的事情,李建高、苏立行这些人才需要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的主要任务依然是在做他的学问上。

    接下来又是近期每日一吵的环节。

    等到爱德华·威腾跟彼得·舒尔茨吵出个结果,大概西林的智能城市建设应该也完成了吧?

    乔泽抱着这样的心思,朝着会议室走去。

    果然还没走到门前,便听到会议室里传来争执声。正在说话的是爱德华·威腾,小老头语气听起来颇为激动。看来彼得·舒尔茨某句话又戳中了老人家的痛点。

    这挺正常的。

    尊老爱幼?在这里不存在的,大家都是为了捍卫真理而战。无非是现在到底谁代表着真理还没有定论。

    乔泽能理解,毕竟大家的初心都是好的。

    轻轻的敲了两下门,以示尊重,然后直接推门走进去。

    “乔,你来的正好,你要帮我们评评理,你看看这段计算过程……”

    声音刚落下,爱德华·威腾便步履矫健的将一张手稿塞进了乔泽手中。

    乔泽仔细看了眼手稿中的内容,入目便是一个关于交织函数的推导过程:m=i()=∫mf(,g)dμ。

    这是一类比较特殊的交织函数,m代表一个拓扑流形,理论上,通过详细的积分计算,i()可以为不同粒子的质量提供精确的预测。

    当然目前来说这些都只是理论的上推论。一方面并没有独特的实验结果能够直接明确验证公司的预测,特别是对于顶夸克这类重粒子的计算没有直接证据,而且似乎跟实验值的存在有些偏差。

    不过这也跟公式本身太复杂,实际计算过程需要一些假设跟简化,自然便削弱了结果的可靠性。尤其是可能出现发散问题。

    但最重要的是,公式本身跟质量生成机制不完全兼容。

    比如i()依赖于一个全局积分,而目前依然还算主流的希格斯机制则跟蕴含量子机制还是依赖于局部场的直接耦合。

    另一方面i()中的f(,g)依赖于度量g,而标准模型的希格斯机制则不需要显式地考虑时空度量的影响,这就让理论引入了度量依赖性的问题。

    两人今天的争吵就是爱德华·威腾认为i()已经足够完美,应该想办法去申请资源进行验证,但彼得·舒尔茨持否定意见,认为i()明显还需要继续优化,过早曝光非常的不严谨,且很不数学。

    在乔泽看来这其实挺好的。

    起码两人的争论开始向着细节问题转化了。

    如果天天吵大理论的可行性跟有效性,以及数学思想类的问题,就很无趣。

    不过此时乔泽迎着爱德华·威腾期望的目光,只能很遗憾的说道:“我也觉得类特殊的函数需要继续完善,为了验证i(),尝试过三次计算,但两次的结果都是发散。”

    “两次失败?这说明起码你成功了一次,说不定两次失败是做简化计算的时候出了什么错误。要解决类似的错误,只能依靠不断地实验室验证。”

    爱德华·威腾掷地有声的说道。充分诠释了在真理面前绝不服输的精神。

    乔泽决定保持沉默。贸然加入这种讨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爱德华,你最近愈发偏执了。”

    彼得·舒尔茨毫不客气的评价了句,随后快速拿出纸笔,同样开始写起了手稿,嘴里还念叨着:“刚刚我想到了如何用三种方法证明你是错的!但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我只需要列出一种方法就足够了!”

    就很莫名的,彼得·舒尔茨这句话让乔泽想到了刚刚萨蒂亚·纳德拉说的那句话。

    “我突然觉得其实发展业务不一定需要一直做加法,也许到了微软现在的规模是时候考虑做减法了。”

    嗯,商业上的减法是业务的收缩,更为专注那些已经确定的主赛道。

    那如果让他来做减法呢?

    这一刻,乔泽脑子里突然又像是亮起了一盏灯。

    好吧,减法。

    那么问题来了,q理论中,什么是能减去的?

    如果要实现大统一理论,哪个维度并不是必须的?而且在简化之后,能省去巨大的计算量。

    大脑自动忽略了身边两人的争执,然后开始一样样的演算。

    “时间?!时间!”

    “嗯?什么时间?”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乔泽。

    “去掉时间维度,q理论下的时空结构将高度对称,时空被稀释纯粹的空间维度结构,这意味着所有的物理法则都可以几何化,同时没有了时间,意味着在这些维度中,每个基本粒子和相互作用都可以用这些多维空间中的几何和拓扑特性来描述。”

    “嗯?去掉时间维度?”

    “对,尝试思考一下,如果我们需要的空间是离散的或者某种量子化结构,时间本就不是必选项。一个高维的规范群,g=qu(n),我们需要的描述只剩下,几何性质的基本工具。借助高度的对称性,变化规则将极大的简化。

    比如……”

    说着乔泽抢过彼得·舒尔茨手中的纸跟笔,飞快的开始书写:ai→uaiu1+uiu1;{q,qˉ}=γipi,δai=ˉγiψ,δψ=σijfij。

    “看,紧化维度后高维规范场分解为后,如果遵循规范对称性破缺,那么……”

    ai(x,y)→(aμ(x),(x));g→hxk。

    “同时几何量应该满足非交换几何关系……”

    [xi,xj]=iθij

    “这样总的作用量s就等于……”

    s=∫ddxg(21r41fijfij+21ψˉ(γidiψ)+)

    ……

    爱德华·威腾跟彼得·舒尔茨静静地看着乔泽不停的推演,手稿上的内容也越来越多。

    当然,这个时候很难看到那些信笔涂鸦的公式。

    因为乔泽没空去写每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众所周知,数学的各种符号本就是极为复杂的一套系统,经常出现同一个符号,在不同的理论体系中,代表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比如空r,实属分析中,代表实数集合,但在代数几何中,它还能代表代数结构中的实数对象。大名鼎鼎的Σ,在统计学中表示标准差,数学分析中表示求和。

    倒下的8,也就是∞大家一看就知道这代表无穷大,但这只是在微积分中的释义,如果是拓扑学这玩意又可以用来表示一个紧化空间的点。

    加上q理论又是新的赛道,这样随手谱写计算出的公式,如果没标明各自代表的对象,其实就跟刚入行的程序员,写代码的时候不屑于给出注释跟说明是一样的道理。

    只有当时的自己跟上帝知道这些代码所要实现的功能,如果记性差一点,那么第二天能看懂这些代码的大概只剩下上帝了。

    2025年了,天知道人类码出了多少低质量代码,保存在无数的服务器中,被形象的称之为屎山。

    但这一刻,两人都觉得乔泽正在书写的东西,绝对是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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