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贤的推测,是林三在截获了朱允炕后,将其送到了纪纲手,正因为纪纲手有了这张王牌,才敢明目张胆的跟汉王站在一起,甚至是在不断的突破底线,逼着汉王走向造反的道路。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一切都合理了。”天光微黯,王贤的双目却愈加闪亮道:“换了我是纪纲,若有这样一张王牌在手,也会忍不住要搏一把的”顿一下,沉声道:“赢了,就是天下通吃”
“输了,就是族尽灭”吴为补充道:“这代价也太大了。”
“对某些人来说,自己一闭眼,世界就不存在了。”王贤缓缓道:“所以抄不抄族是没区别的”
“他会怎么做?”吴为问道。
“很简单,拼命撺掇汉王杀兄弑父,等到天下人都唾而弃之后,亮出自己的底牌,取而代之”王贤沉声道。
“大人这假设可够大胆的……”吴为苦笑道。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世上事本不就是如此?”王贤露出一抹难明的笑容道:“何况我也不是瞎猜……你还记得,当初林三说要送我一份厚礼么?”
“记得,他说大人弄璋之喜,会备一份厚礼,但是现在不能给大人,等到时候,会告诉大人去某个地方取的。”吴为瞪大眼道:“莫非他说得厚礼,就是指那个人”
“不然还能有什么?”王贤一甩袖,亮出双手,紧紧互握,压住澎湃的心潮道:“我这个兄长,可真够意思,这样一份厚礼,,也不怕我消受不起”
“不管怎样,找到他就能问个明白”吴为沉声道。
“问不出来的。”王贤摇头道:“他不想说的,谁也问不出来,甚至他不想露面,谁也找不到他的。”
“是。”吴为知道王贤说得是实话,王贤和林三见面之后,北镇抚司就将其作为头等目标监控,却眼睁睁看着两人从天罗地网消失的无影无踪。比较起来,虎王秦元的藏匿本事,简直上不得台面。
“不过有个人,能给我答案。”王贤沉声道。
“谁?”
“你父亲。”王贤看向吴为道。
“……”吴为登时低头不语。他知道王贤的意思,朱允炕被掳,建余党肯定要动员所有的力量,拼了命的营救,他父亲自然不会置身事外……沉默半晌,他低声道:“我也找不到他。”
“不,你肯定有办法”王贤却目光炯炯的逼视着吴为道:“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他”
“这……”吴为一脸无奈道:“大人,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是啊,我确实强人所难了。”王贤倒也不否认,拍一拍吴为的肩膀道:“你就勉为其难吧。”说着换上一副笑脸道:“王婶下午杀鸡了,晚上咱们有口福了。走走,赶紧回去,馋死我了。”
“是……”吴为无奈的叹口气,夹起躺椅,跟着王贤往不远处的村庄走去,那水村炊烟袅袅,好一副田园风光。
为了安全起见,王贤隔一天就会换一个落脚点。
三天后,在另一个村庄的茅屋,王贤在听取邓小贤的汇报。
“大人,京里最近倒比前阵安生不少。”邓小贤轻声道:“汉王那边,没怎么生事,倒是整天在府里饮酒作乐
“他儿都那样了,还有心情饮酒作乐?”王贤撇撇嘴道。
“也许是借酒浇愁吧。”邓小贤嘿嘿一笑道:“不过他请的人也忒多了点,而且一茬茬的不重样。”
“他都请什么人了?”王贤问。
“五军都督府的勋贵将领,府军左右后卫的老部下,还有五城兵马司的那些将领。”邓小贤道。
“汉王胃口不小么。”王贤哂笑道:“这是要把京城的防务全吃下去的意思啊。”
“也不怕撑着。”邓小贤陪一声笑,又道:“不光汉王殿下忙着请客,还有西宁侯宋琥、富阳侯李茂芳、永新伯许诚等人,也在整日宴请故旧部属。”
“这不是巧合吧?”王贤眉头紧锁道。
“应该不是,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从徐真人返京那天之后开始的。”邓小贤道。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王贤问道。
“汉王和太在天香庵门口发生口角,准确说是汉王向太公开宣战。”邓小贤道:“之后汉王在府上宴请了一批实权勋贵,纪纲,还有他的部将……”
“都有那些勋贵?”王贤问。
“永春侯王宁、西宁侯宋琥、富阳侯李茂芳,永新伯许诚……”邓小贤心思缜密、又一心上进,对王贤可能感兴趣的情报都了然于胸才来见他,此刻汇报自然张口就来。
“你刚才说那些到处请人吃饭的勋贵里,”王贤听完之后,发现一个问题道:“好像没有永春侯。”
“是,汉王那次宴会,永春侯是在场的,不过事后他并没有什么积极地行动,只是跟部下聊了聊天,如果那也算行动的话……”邓小贤道:“那天汉王府上戒备十分森严,咱们的人虽然已经成功在王府立足,但还是没法打探到当时他们说话的内容。”
“其实没什么好打探的,”王贤却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邓小贤坐下,又给他倒杯竹茶道:“他们一群家伙在一起,还能谈天说地不成?无非就是拉帮结派,定下种种计策,然后分头执行。”说着对吩咐邓小贤道:“盯紧了王
“呃……”邓小贤一愣,他本以为大人会让他去盯那些勋贵的活跃分,没想到却是最不活跃的永春侯。
“还有,要保护好张永张都督,方宾方尚书。”王贤又下令道:“他们对我们十分重要。”
“是。”邓小贤领命道。
“看来,他们已经摆开这决战的一局了……”王贤沉声道:“我们也必须全力应对才行”
“大人要不要即日回京?”邓小贤略一迟疑道:“这阵锦衣卫特别猖獗,虽然有杨大人、周经历他们在,总算还能维持,但大人早日归位,兄弟们才好狠狠出一口气。”
“既然能维持,我就不急着露面。”王贤却摇头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活着,却不知道我何时会出现,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而且,我在暗,才能自由的做一些事情。”
“那倒是。”邓小贤点头,他也知道王贤一旦恢复前呼后拥的状态,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死死盯着,想要私下做点什么都没戏。
命令下完,王贤并没马上让邓小贤离开,而是继续踱着步,心里默默梳理,看看有没有遗漏。邓小贤便静静等着,终于等到了王贤的补充:
“对了,还有一个叫徐野驴的兵马指挥使,也要重点盯着,还要防止有人要加害他……”
“是。”邓小贤沉声领命。
“去吧。”王贤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我想到别的,会让人通知你的。”
“是。”邓小贤行个礼,退出了茅屋。
茅屋里,王贤缓缓坐在椅上,望着桌上的烛光,面色晦明晦暗,两眼却闪烁着兴奋的光摊牌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么?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正在全心沉浸在局势推演时,敲门声响起,是吴为的声音:“大人。”
王贤才从神游状态走出来,微微皱眉道:“什么事?”
“我爹……来了。”吴为轻声道。
“哈哈,快快有情”王贤脸上的不耐烦登时一扫而光,从椅上弹起来。
这时候,门被推开,吴为领着个面容清矍的年人进来,那年人和吴为相貌有些神似,但比后者俊雅得多,不是当初那给王贤看病的吴大夫又是哪个?
看着这父俩,王贤心只有一句话,人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屁咧
王贤激动的快步走到门口,拉着吴大夫的手,高兴的叫道:“吴大叔想不到真见到你了”
吴大夫本来一脸淡然、满心沉重,是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的。但见王贤这样亲热如昔,恍然好像回到了富阳、回到了杭州、回到了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你如今发达了,还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不体统。”王贤亲热的拉他进来,又非让他上座。吴大夫不肯,王贤却非要他坐下:“您是长辈,我这条命还是大叔你救的,你不上座谁上座?”
“其实当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是你自己醒的。”吴大夫虽然推辞不过,只好坐下,却不肯揽功。
王贤当然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回事儿,但那是他绝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所以更加要把功劳推倒吴大夫身上,“怎么,大叔不肯跟我这只朝廷鹰犬扯上关系?”
“你想哪去了?”吴大夫苦笑道:“我不过实话实说。”
“无论如何,没有吴大叔,就没有我王贤今天。”王贤动情道:“这次来一定要多住两天……”
“咳咳……”吴为不禁咳嗽连连,提醒王贤太入戏了。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