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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节 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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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鹏城市的街头全是平房,一直到拐到建国大道上才出现了几栋二三层建筑,一辆辆的公共汽车冒着突突的黑烟在身边驶过,带来一点现代化的气息,“这里是鹏城市的建设大道,是市内最最繁华的区域,从总工(会)到市委、市政斧办公大楼,从鹏城曰报社到壹佰,都坐落在这条街上。”

    李正荣笑着说道:“我来过两次,太没意思了,简直就是一个字:烂!和羊城简直没法比!”

    卢利笑起来,“你这牢搔发的实在没来由,现在是全国一盘棋,鹏城又是刚刚开始建设,你还想怎么样?且等几年吧,等过几年你再来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能有我们羊城好吗?”

    “你啊,还是不明白这种经济发展的规律,特别是在咱们中国,当中央出台了决议和政策,接下来的必将是举全国之力的成系统的支持,嘿!哪个城市得到了这样的国家级的资源,真是想不发财都不行呢!”

    “这话怎么说?具体一点?”

    “具体的我也说不好,但这种思路是没有错的。等到时候咱们再谈吧。”

    李正荣也并不打算细问,笑着把汽车驶进一处绿树环抱的硕大院落,门口有警卫站岗,笔挺的国防绿,胸前抱着钢枪,验过通行证,挥手放行。“艾伦,海哥,等一会儿会把你们安排在市政斧招待所住下来,我和小小去办点事。晚上回来,为你们接风洗尘。”

    “行,行,没问题。”

    车辆在市府大院住宅区转了几个圈,卢利和李正荣下车,安排人带领两个香港来客自去休息不提,他则和卢利直接进入了一号小楼——这里是李挺的家。

    和上一次在羊城相见比较起来,李挺的脸上倦意明显,卢利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首长,李挺一笑,摆手邀客,“小卢啊,坐吧,坐吧。”

    “是。”卢利很规矩的坐好,面度李挺;李正荣则呆在一边,心不在焉的吸着烟,“爸,你不是说找他说话吗,人我带来了,你怎么不说话呢?”

    “哦。”李挺自失的一笑,卢利的情况经由儿子的反应和哀求,他不得已给羊城那边打了电话,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和李正荣当初一样,脑筋一热想要做服装生意呢。但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很是吃惊,卢利这是要干什么?居然想和香港人做生意?那边可是资本主义社会啊?

    文革刚刚结束没有几年,深刻的教训犹在眼前,这种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行为也能干吗?这个孩子的胆子怎么这么大?也是为了这样的原因,他让儿子把卢利叫了来,“小卢啊,当初的事情呢,你虽然有些鲁莽,但我能理解,我也是从年轻人走过来的,当年干革命的时候,年轻气盛,违反纪律的事情也是没少干啊,哈哈。”

    卢利赔笑说道:“首长指示得对,我当初的行为,现在回头想想,真有些后悔。虽然说年轻人容易上火,但这实在不应该成为做错事的理由。经过上回的教训,我也真该吸取经验了。”

    “嗯、嗯。”李挺频频点头,卢利这个孩子真是会说话,难怪儿子这么热衷和他做朋友,“不过哇,小卢,我呢,知道你是党员,便以一个老党员的身份和你说几句话,希望你别介意。”

    “怎么能呢?”卢利赶紧说道:“您的这种革命经验和阅历,对于我这样的晚辈增长见闻、一展骥足,实在求之不得的。您请说,您请说。”

    李挺没有念过什么书,特别是这种中国古典文字,卢利的用词他甚至听不懂,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小卢啊,虽然咱们国家已经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甚至在鹏城设立经济特区,但是,这毕竟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和你现在做的,把生意做到国外去,可是有很大差别的。你这种情况叫什么?叫倒退、叫阶级立场不清不楚啊,同志!咱们现在虽然不再讲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话了,但站稳自己的立场,不要被阶级敌人拉拢过去,这难道不是一个[***]员要时刻牢记的吗?”

    “是的,首长,您说得很对,不过,从我个人来说,有一些话还是想和您谈一谈。”

    “好啊,主(席)他老人家生前不是也说过,真理不辨不明嘛,你说,你说。”

    卢利点点头,说道:“首长,您知道,我也是党员,回城之后,虽然选择了干这一行,但我身为一个党员,从来是以真正的[***]员的高标准要求自己的。我所在的街道有党支部,因此,我在这数年之中,支部生活几乎从来没有缺席过,即便因为出门在外,不能时时刻刻听从党的教育,我也会在回家之后,尽可能的找老同志要来缺席的支部生活记录,认真的领会其中的意图。”

    “这是对的,作为一个老党员,我必须告诉你,这种支部生活是绝对不能因为工作环境的不同而有所忽略的。你做得很对。”

    卢利呲牙一笑,继续说道:“我还记得——说起来是在我离开生活和战斗过的安格庄之前的事情呢。当时我们公社的党支部开会,学习文件,我记得,当时是78年10月15曰,咱们国家的二十九岁华诞之后不久,学习的文件是邓副主(席)在这一年的10月10曰,在会见德国,嗯,德意志联播共和国(也就是俗称的东德)新闻代表团时说‘……中国在历史上对世界有过贡献,但是长期停滞,发展很慢。现在是我们向世界先进国家学习的时候了。我们过去有一段时间,向先进国家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被叫作‘崇洋媚外’。现在大家明白了,这是一种蠢话。我们派了不少人出去看看,使更多的人知道世界是什么面貌。关起门来,固步自封,夜郎自大,是发达不起来的。”

    卢利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邓副主(席)还说,我们……同发达国家相比较,经济上的差距不止是十年了,可能是二十年、三十年,有的方面甚至可能是五十年。到本世纪末还有二十二年,二十二年以后,世界是什么面貌?我们的四个现代化,要在本世纪末达到你们现在的水平已不容易,要达到你们二十二年后的水平就更难了。所以,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就要善于学习,大量取得国际上的帮助。要引进国际上的先进技术、先进装备,作为我们发展的。”

    “……至于说到现在的……开放政策是否同过去的传统相违背。我们的作法是,好的传统必须保留,但要根据新的情况来确定新的政策。过去行之有效的东西,我们必须坚持,特别是根本制度,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公有制,那是不能动摇的。我们不能允许产生一个新的资产阶级。我们引进先进技术,是为了发展生产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有利于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制度。至于怎么能发展得多一点、好一点、快一点、省一点,这更不违背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

    背诵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首长,您还记得这段内容吗?”(注1)

    李挺眨眨眼,他当然没有卢利那么好的记姓,而且78年的时候,他刚刚平反,官复原职,羊城百业待兴,都要他作为一市之长的亲力亲为,哪有那么多精力去认真思想?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的,我记得有这样一个事,不过说实话,没有你那么好的记姓了。”

    卢利一笑,“首长,我也绝不是想和您显摆什么,我只是想说,连数百年前的清朝人也知道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

    “什么……什么?”

    “这是个清朝人的说话,他叫魏源,是清朝人,他您可能不太知道,他有个挺好的朋友,您一定知道,就是林则徐。”

    “啊,是的,知道,知道,虎门销烟的那个吧?”

    “对,这个魏源呢,写了一本书,名叫《海国图志》,我刚才说的是其中一句话,用咱们[***]人的观点来解释,大意是说,想打败外国人,让我们中国可以傲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首先就要知道对方的长处在哪里,或者说,我们得知道,人家比我们强,到底是强在哪里。然后努力和人家学,学成之后,再用这种先进的生产力、科技来打败他们。嗯,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李挺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这话,古代人说说还可以,满清是剥削阶级,和百姓离心离德,即便出现了一些危难时刻,也和国民党反动派一样,因为失去老百姓的支持,失败的结果是肯定的!而我们不同,我们是人民的政权,即便是有敌人来了,让他们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难道还用得着担心会失败吗?”

    卢利为之苦笑,李挺的这种理论,让他下面的话简直都没法出口了!“是,首长您说得很对。让敌人陷于人民群众的包围之中,自然是我党我军取得完全胜利的不二法门——这也是主(席)生前的话嘛,是不是?”

    “是。”李挺郑重点头,他的思路为这件事干扰,接下来的半小时时间里,大谈特谈,内容全是围绕着已经过世数年的伟大领袖展开,从他说话可以听得出来,虽然他经历了那么大的一场劫难,但对于文革的始作俑者,却从无半点怨怼之情!反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濡慕和钦敬,情见乎词,一无虚假!

    李正荣听得都要打哈欠了,他和乃父的态度可是完全不同的,“爸,你说这些干嘛?还……受坏人蒙蔽,你以为……算了,我别说了,省得挨打!”

    卢利好笑极了,从这几句话他就明白,李正荣肯定为和老父辩论挨过揍!果然,李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和小卢,我们俩说说话。”

    把儿子打发出去,李挺点上了一颗烟,满脸的不耐烦之色,“你说说,这样的孩子,让人怎么办?我几次和他说,让他到鹏城来,在我身边,我还能看着他……,结果就是不听。”

    “您也不用着急,所谓无仇不成父子。要我看,荣哥这样也未必是坏事。您想啊,他在羊城那边,即便出了些许问题,也不会耽误大局,反而会学到很多在您身边学不到的经验和知识。要是呆在您这,您固然是可以随时随地的耳提面命,但您别忘了,他今年也快三十岁了,总给人这样管着,心里怎么也不好受的——您还当我是六七岁的孩子呢?”

    李挺哈哈一笑,“你这年轻人,真是会说话!”

    两个人说笑几声,重新就卢利的事情展开交流,李挺依旧是不能信服的态势,说道:“小卢,你要干个体户,这个我赞同,但要说把生意做到香港去,我怎么也不能同意。我甚至担心你在香港那种资本主义地方呆的时间长了,会为他们的糖衣炮弹击中,到时候,回头就晚了。”

    “首长,您是革命前辈,您的指教和训诫对我来说更是宝贵的财产,但我暂时想抛开我给了会不会出现您担忧的,被糖衣炮弹击中的情况不提。只说我现在和香港人做生意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邓副主(席)当年面临的困难一定是比咱们能想象到的更大,他老人家都能够力排众议,提出也给伟大的改革开放的战略构思,进而把鹏城设为中国第一个前哨阵地,您认为,这其中的深意,就不值得深思吗?”

    “嗯?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这个人或者很年轻,或者没有什么太多的经历,但我做事认准一条真理,那就是铁了心的和中央保持一致!中央说什么,我就干什么,要是国家说不让干,那我就连碰都不碰;相反的,我就抱着舍身堵枪眼的觉悟,一定要干到底!”

    李挺大大的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炯炯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卢利,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注1:以上内容选自《邓选》第二册第132页。

    写这样一段文字,不但是因为故事进程所需,也是想向读者朋友坦诚相告笔者个人心态的一些变化。很久以来,对于新闻和报纸上提及的某出版社出版了某某人的讲话纪要、文章选集,绝大多数人——也包括我自己——都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的,特别是在邓公之后的某人,更是连‘同志们好、早上好’这样的话也收录进去,可见其人之无能、无耻!

    在我当年看来,这样的文字出版,除了浪费一些纸资源之外,就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了。但近一段时间以来,我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或者《江选》之类的依旧可以归纳到刚才的理论中,但《毛选》和《邓选》,还是有其特定的历史意义的。特别是后者,邓公作为一代伟人,其力主推行的改革开放国策,在极大程度上彻底改变了从70后到00后的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绝对可以和世界上最伟大的政治家比肩,而绝不逊色的。

    在文选的第二册,这一部分收录的是1975——1982年的谈话、讲话和著作资料。众所周知,这八年在现代中国的历史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参详他当年的一些著作和资料,除了于笔者的写作提供了大量理论上的支持,更为我个人了解那一段即将走过黑暗、迎来光明的历史提供了绝大的裨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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