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白泽
第74章白泽
“你叫什么名字,后手。”
少年满脸惊悸,喉头情不自禁上下滚动。
屁股向后快速挪动了几寸,尽力离那把长刀远一点,强装镇定说道:“我叫杨白泽,我不是什么后手。”
“白泽?名字倒是不错,”
李钧扬了扬下巴,表情戏谑道:“不过下次说这种谎话的时候,记得先把怀里的东西放好了。”
杨白泽本就苍白如纸的脸猛然泛青,下意识垂眸,同时肩头摆动,似乎想要伸手捂住胸口。
可下一刻,他却发现胸口除了斑驳血迹之外,别无他物。
剧烈的痛楚从双臂的断口传来,少年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一时间脸上悲恨交杂。
“哟呵,看来还真藏了东西,是你们祖宗杨展的脑组织切片吧?”
李钧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
腹部伤口麻痒难忍,大圆满金钟罩正在玩命修复着那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杨虎畴这一手暗度陈仓玩的不算高明,不过胜在够狠,拿这么多条命,包括他自己在内给你当掩护。弃车保帅,也不怪那些人会被骗的团团转。”
“要不是恰好撞见我们三个在这里搏命,伱恐怕早已经逃出去了吧?”
少年郎死死咬着嘴唇,埋着头一言不发。
李钧眼神落在对方的身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被砍了两条手臂还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是提前植入了一些续命的装置吧?这么说,杨虎畴是早就计划好要这么干了?”
“把东西拿出来吧,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见李钧把话说开,杨白泽沉重如挑山的肩头突然轻松了几分,身体后仰靠着那张太师椅,摆出和李钧如出一辙的箕坐姿势。
“我杨氏青壮为了这份先祖遗馈几乎死绝了,你觉得我会为了自己的苟活而拱手让人吗?”
少年郎摇头甩开额前被鲜血粘连在一起的发绺,露出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决绝。
“既然人都死绝了,你留着这份脑组织切片还有什么用?”
杨白泽不假思索道:“青壮虽死,妇孺还在。这是杨氏崛起的希望。”
李钧抬起左手拍了拍大腿,噼啪声响如同在鼓掌。
“勇气可嘉,但就是脑子差了点。我现在杀了你一样能拿到这一半切片,而你却要白白搭上一条命。结果对我来说没区别,但对你来说,区别却很大。”
“死有什么好怕的,至少我杨白泽无愧于先祖,无愧于族人!你要抢,就剖开我的脏腑来拿!”
少年郎猛然躬下身子,摆动着脑袋如同一头濒临绝境的幼兽,将那角画有鹭鸶的残片从怀中叼了出来,唇齿奋力卷动就要将残片吞进腹中。
这副凶狠倔强的神情落在李钧眼中,像极了一头被扯断了触角的撼树蚍蜉。
“哎,这身血还是不够冷,还得再练啊。”
李钧摇头叹气,自嘲一笑,开口喊道:“喂,吞慢点,把那只鹭鸶给我一半,剩下的我让你带走。”
杨白泽闻言身躯一颤,撕咬画卷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变得更加迅速,噎的额角青筋浮现。
李钧洞若观火,将对方那点小心思看的透彻,语调骤然转冷,“你要是以为能利用老子这点善心坐地起价,那就想多了。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祖宗杨展?!”
“呸!”
见心思被猜透,杨白泽立时停下动作,张口喷出满嘴的纸屑。
吞了半天,被他吃下的只是画卷周围的祥云图案,中间那头鹭鸶依旧完好无缺。
他举目凝视着李钧,缓缓道:“你是个好人。”“因为我是好人,所以你就用这种小招式胁迫我?”李钧一脸冷笑。
杨白泽猛力摇头,艰声道:“我只是想赌一次,看看能不能让族里的兄弟长辈们的牺牲有价值。”
“我要是看着你吞下去呢?”
李钧故意皱着眉头,被一个毛头小子钓出了恻隐之心,让他有些挂不住脸。
“那我也死的踏实,至少我尽力了。”
杨白泽突然坐了起来,双膝砸在遍布血迹的青砖上,对着李钧的方向恭敬磕了个头,声线颤抖,“多谢。”
李钧身体像是触电一般,飞快朝着一旁挪开,绷紧的嘴角说不出一句话。
这操蛋的世道,被抢的居然向抢劫的说谢谢。
弱小,就是罪过。
自己在别人眼中,何尝不也是负罪之人。
李钧长叹一声,心间那团滚烫的怒焰让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我叫李钧,这东西算我跟你借的,我会还你。”
“不必了,十年之后,这祖宗遗馈我弃如敝履!”
少年郎摇头,语气格外自信。
“你觉得你能成为状元?”
“有何不可?”
李钧眉头一挑,“就算你用了你祖宗的脑组织切片,恐怕也是难如登天吧?”
“这东西是杨氏的希望,但不是我杨白泽的希望。这书,我自己能读!”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即使是心念坚韧如李钧,也在这一刻心旌飘摇。
少年郎单薄消瘦的身体摇晃着站了起来,他挺直的脊背,朝着正房内咧嘴一笑。
这一次他并没有用北方官话,而是用一口蜀地腔调对着李钧喊道:
“你已经算好人了,我一个儿娃子能看的开,你有啥子好内疚的?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不过老子能改!要不了好久咧,你就等到嘛。”
声音清朗,却透着一股壮怀豪迈。
李钧怔怔看着杨白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半只鹭鸶被压在一只椅脚之下,断裂处全是牙齿撕咬的印记。
就在这个时候,断开许久的通讯终于恢复。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左右耳中传来两个截然不同的高亢声音。
一边是赵青侠的怒吼,另一边则是顾邕撕心裂肺的嚎叫。
“顾甲.顾甲!去他娘的仙人板板,还有能喘气的吗,快点来救本公子!”
“歇够了,也该干活了。”
李钧晃了晃被吵的发疼的脑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他从身上褴褛的武服上扯下一截布条裹在腰间,伸手拔刀,大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