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8章 暗杀森林
越南。西贡附近的湄公河三角洲一带,有一片区域叫芹蒢红树林地区,法军更喜欢称它为暗杀森林。
暗杀森林原先是平川派势力的主要活动范围,常年在此打游击,但自从七远投向法国佬,七远领导的平川派武装驻地变为西贡市区内的丫字桥,其他平川派武装为躲避法军,天女散,隐匿各处,留在暗杀森林的人寥寥无几。
平川派武装一走,暗杀森林本应趋向平静,却不知为何,去年年底又有一支武装进入这里,占据了一块易守难攻的风水宝地,并命名为老鼠寨。
老鼠寨,地老鼠中队驻地。
金鼠、木鼠、水鼠、火鼠、土鼠,五支小队在一片空地上横队排列,在他们的中心点站着戚龙刀,他边上站着刚到不足两天的董向乾,两人的正前方矗立着竹子打造的十字架,上面绑着一个人。
越南的冬天不冷,今天的气温更是有26度,没有树木遮掩的空地裸露于太阳直晒,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是赤膊,已经立站快两个小时,每个人都在忍受煎熬。
当时间满两个小时,戚龙刀动了,他掏出枪套里的手枪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扫视队员们。
忽然,戚龙刀喊道:“侏儒出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金鼠小队里走出一个身高足有180公分的队员,他是代号侏儒睡鼠的金鼠小队队长。
由于队员来自国内东南地区或越南、柬埔寨,个子都不高,最矮155公分,一般都在164公分上下,180公分是戚龙刀之外的第一高个,侏儒故意选了个侏儒睡鼠的代号。
侏儒走到戚龙刀身前喊道:“教官。”
他光喊,没有做任何表示尊重的动作,没有敬礼,没有手别在背后,也没有跺脚,一切有助于狙击手识别军官的举动都没有。
戚龙刀指了指被绑之人,“侏儒,你当翻译,把我的话翻译给他听。”
“yes,sir.”
戚龙刀双眼瞪着队员们,大声喊道:“地老鼠中队无所谓正义,我们每个人都是为钱打仗的雇佣兵、战狗,只要命令下达,我们的枪口会对向任何一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用觉得没有道义,也不用觉得丢人,我们吃的就是刀口饭,杀人是我们的工作。
不用怀疑,我们每个人都是恶人,运气好赚够钱并达到服务年限,我们可以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家人度过下半生。
运气不好,我们交待在战场,大队长会给我们一笔抚恤金,我们的家人不用担心吃喝,我们的老婆不用做妓女养活孩子。
我们是恶人,但我们只会听令作恶,为活命作恶,不会为了裤裆里那根玩意作恶。
我们有丰厚的军饷,我们有假期,想女人可以找自己老婆,也可以去城里找妓女,为什么要打黄大闺女的主意?”
戚龙刀握着手枪,用握把砸被绑之人的头,“糟蹋就算了,你还要杀人,王八蛋,你是越南人,她是你同胞,你把她杀了……”
一下又一下,被绑之人的头骨碎裂,血直流,脑浆不甘寂寞,将自己代入豆腐脑,追上汩汩流淌的辣椒酱。
显然,人已被砸死。
董向乾却是从戚龙刀手里拿走黑染红白二色的手枪,来到被绑之人的背后,抬掌重重劈在十字架的横档上,横档下坠,被绑之人的膝关节弯曲,膝盖咚一声杵在地面,犹如跪着。
董向乾开保险、上膛、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呈四十五度角以行刑的方式在被绑之人的后脑开了一枪,子弹从颧骨钻出,钻入杂草,也钻入每位队员的心脏。
收枪,关保险,董向乾走回戚龙刀身前并排而站。
“我是老陈醋,地老鼠中队的队长,入乡随俗,从今天起,我的代号改为偷油鼠。我来这里的职责只有三个:
一,让你们每个人活着。
二,让你们每个人赚到钱。
三,让你们每个人赚到钱活着回家。
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训练辛苦了,明天,金鼠小队跟着教官进城出任务,其他小队轮流休假,每支小队可以在西贡待两天两夜,现在解散,回去继续作业。”
董向乾的话音未落,队伍已经爆出欢呼,这段时间又要训练又要挖地道,队员们早就憋坏了,终于休假还不得进城打上两炮、喝个过瘾。
随着队员们闹腾够了散去,戚龙刀对董向乾说道:“老陈醋,这批人不好带。”
董向乾不以为然,“小面,你第一次带队缺乏经验,没有不好带的人,就看你怎么带,没有纪律性的黑鬼照样能带出来。”
戚龙刀不屑道:“不要在老子面前装老资格,老子带兵整训的经验不比你少,我出发前队长说了,这批人要经常打硬仗,你别带废了。”
“你放一百个心,老子肯定把他们带得嗷嗷叫。”
两人斗了一会嘴,过了瘾,转而好好说话。
戚龙刀打开一个铁盒子,捻了细细的烟丝给董向乾,“嚼烟,放在嘴里嚼就行,在丛林里抽烟,容易被闻到味。”
董向乾接过烟丝送进嘴里嚼,“在非洲丛林经历过了。”
“这里的丛林和非洲不一样,木鼠小队的队长田鼠从小生活在丛林边,十岁开始在丛林里打游击,是队伍里最精通丛林战的人,你想学习丛林战跟他学。”
董向乾点了点头,“你自己在西贡当心点,队长说了,龙秘书绝对不能出事。”
“我知道,队长也嘱咐过我。”戚龙刀朝四周观察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走,我带你去看逃生地道。”
堤岸。
古都街102号、104号、106号,是三栋挨在一起的刀片楼,法式风格,楼高三层,有天台,单栋占地面积只有42个平方。
106号是远东日报社,104号是新越报社,而102号的门头上挂着一块招牌,上书“kingrich”,这里是金富贵控股办公室所在。
非常凑巧,三栋楼的外墙颜色是土黄色,当阳光洒在墙面,经过反射,会呈现金灿灿的色泽,有点土,又有点豪。
古都街的楼有一个特色,一楼十之八九是铺面,东方一点装一扇中式板子门,关门不叫关门,叫关板,一块块木板塞进凹槽里,门就堵上了。
西方一点装一扇铁制拉闸门,开关门时吱嘎吱嘎,吵到头痛,而且不是实心有缝隙,挡不住窥探的目光。
102号是街上的异类,装了一扇在亚洲不多见的卷闸门,还带电动开关。
102号三楼有阳台,拱形廊柱做支撑,铁栏杆防止人失足坠落,阳台很窄,只能摆下一张小桌。
此刻,龙学美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一边细品,一边阅读资料。
金富贵控股对曾仲海和黄道义的牙膏投资已经完成,经过协商,金富贵控股投入25万印支元,曾仲海一方筹集5万印支元,收购了海诺斯牙膏厂,双方分别持股45%和55%。
自此,曾仲海发明的牙膏以海诺斯为品牌进行生产和销售。
投资是完成了,却是缺乏财务监督人员,龙学美无人可派,只能让何礼仁多辛苦一点,经常跑一跑海诺斯。
龙学美在堤岸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对西贡乃至整个南越的经济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抛开战争的阴影不谈,南越是一片投资热土,在这里投资比较容易得到丰厚的回报。
但战争的阴影能撇开吗?
龙学美的目光离开资料,看向街面,开始思考一直盘桓在她心里的疑问,先生是通过什么判断法国可以一直控制南越地区,如果越共打过来,撒下的投资都会打水漂。
未几。
依然没有得出答案的她继续低头看资料,至少一两年内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她只需注意筛选投资目标,尽可能将钱投到可以快速回本的领域。
她最近认识一个福建人林湖,来堤岸不过五六年时间,初时两手空空,走街串巷收旧报纸和旧瓶罐等刷新以较高价钱变卖的物品,赚取小利润维生。
稍后得到同乡照顾,进入一间榖米公司当职员,经过一段时间的省吃俭用,他开始创业,经营小杂货店,进而结识一位父母双亡的孤苦女子黄香,二人结为夫妇,共组小家庭。
杂货店所带来的利润让夫妻俩于不久后扩展为两间,接着又再扩展,没多久,夫妻俩成为许多间杂货店的主人。
这时,林湖又想起他最初所从事的收破烂行业,认为假如能好好经营,有可能一本万利。
于是,他开设了一家废品收购站,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招募了一批专门对人们的废弃物品进行分类和翻新的技术工人,以低廉的价格买入,制造成诸如各类家俬和手工艺品,以高出几倍的价格卖出。
如今,林湖想要扩大自己的废品收购站,钱却不太凑手,正在想办法筹集资金。
她认为林湖这个人值得投资,但不是投资看似发展前景很好的废品收购站,而是投资杂货铺。
她略懂废品收购,正常的废品买卖看似利润率很高,买入和卖出之间可能相差十几倍,但体量有限,实际能到手的利润并不会太高。
想获取巨额利润关键还是在于体量,而大体量很容易和内外勾结、营私舞弊挂钩,卖废品嘛,还是铜、铁、铝等金属来钱更快,在南越能大量获得这些金属的地方只有军队。
破步枪、破大炮、破坦克、破军舰,军队不会缺这些东西,破怎么定义是人说了算,也是钱说了算。
刚下流水线的坦克,一脚油门踩下去,检测不合格,去指定废品收购站报废,这种操作不是不可以,关键在于马虎二字,动不动就得忘点值钱玩意在别人口袋。
运气好,一趟买卖下来赚个盆满钵溢,运气不好,不是被黑吃黑,就是卷入权力倾轧,成为法军中一方势力算计另一方势力的一枚棋子。
就像当年轰动一时的杨乃武冤案,他姐姐杨淑英一介弱女子,千里迢迢进京告御状,愣是全须全尾到了京城,沿途官员、土匪全成了睁眼瞎,没一个人为难她。
为啥?
告的是湘军呗,慈禧老佛爷正愁没借口拿曾国藩开刀,谁敢阻碍杨淑英进京,就是与她老人家为敌,看谁敢。
但凡瞧见两条疯狗开始撕咬,赶紧带着粪勺围上去,就这当口,正义如粪水,凌晨三点就等着被人舀,根本不存在迟到这回事。
正义都搁那排队等着,罪名还往哪儿跑,赶紧戴上倒卖军用物资的帽子,让咬谁就咬谁,青天大老爷得偿所愿,一开心,没准留你个全尸,闭只眼不看你老婆带着孩子携款潜逃。
基本来说,投资废品收购业务的风险极大,中道崩殂容易受牵连,如果林湖孙悟空附体,成了平账大圣一飞冲天,投资很容易被吃得渣都不剩。
废品还是不碰的好。
“先生说会想办法打通南越的人脉,怎么还不见动静,没有保障,我做事只能缩手缩脚。”
在102号正对的街对面103号,一扇百叶窗后,一个人站在窗前不时观察102号大门口和龙学美附近的动静,此人边上有两张高桌拼凑的高床,上面躺着一个人,一把1886式勒贝尔狙击步枪架在他边上,他只需转身立马可以进入射击状态。
两人是戚龙刀安排在这里保护龙学美、隶属三哥中队的狙击小组——观察手华盛顿、狙击手林肯。
三哥中队从菲律宾抗日人民军退役人员中招募的人员,大半在参加抗日人民军之前都有为美军服役的经历,接受过美式训练,不仅能说流利的英语,就是行为习惯也受到美国大兵影响,身上有一股美国味。
华盛顿嘴里嚼着口香,吐槽道:“这该死的任务什么时候能结束,英格丽·褒曼的海报都包浆了,我要换成凯瑟琳·赫本,不,我要真的女人,fuck,我厌恶打手枪。”
林肯翻了个身,拿起一张海报一卷,扔给了华盛顿,“闭嘴,我没用过。”
华盛顿抓住海报,摊开瞄了一眼,顿时咒骂道:“fuck,这女人已经死了。”
他将海报随手一甩,海报轻飘飘落在地上,正面朝上,一个女人冲他微笑,笑得很阳光,也很阴森。
女人赫然是李绮年,去年身故之前一直在东南亚巡回演出,在西贡有一定的名气,堤岸曾经有人为她组织举办过追思会。
“死了照样能用。”
“fuckyou.”
……
新加坡。
欧思礼路999号。
园里的树荫下,蔡金满陪着冼母文半夏糊火柴盒。
“金满,阿文哪天过来?”冼母糊好一个火柴盒,又开口问已经问了好几次的问题。
蔡金满一点不嫌烦,温柔地回答,“阿妈,过几天老爷就来了。”
冼母手指戳进盛浆糊的碗里,重新蘸了点浆糊,发现蘸多了,手指在碗沿抠了抠,随即在火柴半成品上一抹,“上回和阿武没说上两句话,不知道这衰仔好不好。”
“叔叔很好,现在是律师助理,将来就是大状,弟妹已经有了身孕,叔叔马上要当父亲。”
冼母嘴角带笑,心里喜滋滋,差不多的回答几乎每天都要听一次,可她就是听不腻。
当浓郁的喜悦慢慢减淡,冼母四处张望一下,说道:“你阿爸又不见了。”
蔡金满抬头看向之前冼父蹲着的位置,没看见人便说道:“阿爸可能去了街边,我让薇秀去看看。”
冼母违心道:“不要管他,在这里好吃好喝有什么不好,非吵着回文昌围,回去有什么好,整天提心吊胆,种了一辈子地也没种到一亩,成地主了。”
“阿妈,等老爷过来会在郊区买块地,阿爸有地种心里就踏实了。”
“还是阿文想得周到。”冼母叹口气说道:“你阿爸当年念过中学,本来在墟上有份差事,要不是阿文……”
冼母欲言又止。
“阿妈,是不是老爷阿妈的事?”
“不说这个,你阿爸不让提。金满,你和阿文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老爷说今年四五月份。”
“阿文也真是,要孩子还挑日子,早点怀上多好。”
冼母是有意说起要孩子这个话题,上回“被劫”虽然匆忙,但该交代的冼耀武都交代了,冼母清楚蔡金满只是儿媳妇之一,可谁让现在跟着这个儿媳妇,偏袒的姿态还是要摆一下的。
“阿妈,老爷有老爷的考虑,我听他的。”
……
九九歌办公室。
冼耀文伏在案头,翻着九九歌的开支账本,仔细研究着每项开支。他不是要查账,而是计算自己能养得起多少会计师。
他对九九歌的规划和hk咨询差不多,也是主要服务于内部,但比hk咨询稍激进一点,九九歌的架构将会采用国际主流的合伙人制度,而不是hk咨询的伪合伙人实分红制度。
直白点说,九九歌将来会有一堆具有话语权的会计师合伙人,在完美服务内部的基础上,对外积极扩张,目标对准世界第一的会计师事务所,踩在核心已经成立的四大头上。
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有三大块,审计、税务和咨询,每块业务都有正经和不正经两种业务模式,特别是审计,等事务所规模足够大,遍地都是不正经的业务。
不正经的业务就是执行成本非常低的业务,业务量再大,也不需要太多的工作人员参与,其核心就是按照客户的需求出具审计报告,完全可以制作出规范表格,让客户自己填数据,最后审核一遍,别太离谱就行。
甭怀疑这么干不靠谱,不这么干甭想去一些国家开分公司,开了分公司也甭想接到业务。
也不用质疑这么干合不合法,冼耀文不太懂,只知道客户或站在客户后面的人都有资格说一句——我就是王法。
还别不信,九九歌将来可以凭借不正经的审计业务大把牟利,且大概肯定没有违法之虞,最多就是被罚点款。
一般来说,交罚款的钱应该是客户全部承担,或提前包含在服务费内,九九歌不承担经济损失,只承担名誉上的损失。
谁他妈敢让九九歌承担经济损失,直接去他大爷,掀桌子,看看到底谁慌。
会计师事务所想吃得饱,需要专业能力,想吃得好,还得看人情世故,九九歌在人员架构上需要两条腿走路,左腿专业,右腿事故。
左腿不用说,面向全球吸纳会计师精英。
右腿比较麻烦,需要多种人才,一种是精子时期已经懂得快人一步,一种是能喝能聊的,主打技能拍马的屁股,马不会尥蹶子,还有一种精通脱衣技巧,知道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什么时候该由他人代劳。
一般来说,左腿多放总部,右腿多搁分部,提拔一个右腿精英到总部担任副总裁,既管理其他右腿精英,也为他们做好后勤工作。
客户子女、情人要出国留学、整容生孩子、转移资产啥的,视客户大小得安排妥帖或十分妥帖。
冼耀文一边看账目,一边在心里寻思几十年后的安排,没去考虑眼前的路该怎么走。
完全不用考虑,短期内他不会给九九歌制定盈利目标,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不盈利都不是问题,这么宽松的条件,九九歌完全可以轻装上阵,这要是还搞不好,只能大换血重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