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32 世界树计划
圣院的讲师们在柯布西庄园也有相应的住处,但韦特向来离群索居,他身怀巫师的秘密,在人群中待久了可能有暴露的风险。
于是他在普拉卡什区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半地下室,每个月的租金是2500奥币。普拉卡什区是帝京地价最低的几个街区之一,房租相比于其他地方低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但就是这样的破房间也还是花了韦特将近五分之一的工资,更别提每天来往圣院的通勤费以及高得可怕的水电费。好在韦特是一个非常擅长忍耐的人,平时也没有什么物欲,因此也就这么跌跌撞撞地生活了下来。
这样古怪的行为自然而然地将韦特与他的同事们隔绝开。同事们住在免费的讲师宿舍,隔壁就是热热闹闹的道尔蒂路,在学术研究之余生活可谓是丰富多彩。
只有韦特是那么与众不同又沉默寡言,《魔药秘史》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热门课,因此他虽然怪异,但这么多年确实没人注意他的异常。
4月30日那一天,韦特跟往常一样借着月光看书,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能量波动。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脑子里一片浆糊,视线所及之处蒙上了彩虹一样的光晕,天地之间似乎只有那些在脑海中不断闪烁的光点是存在的。
这是他名为“感应”的天赋发挥作用的先兆,帝京中有其他巫师公然地在普拉卡什区使用魔法。
多年来的孤独让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一直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地生活在帝京中,几乎已经要将年少时的奇遇当成一场宿醉之后无法触碰的梦。
他来不及思考对方是敌是友,匆忙地抓了些莉欧花粉就往能量波动的地方赶去。
剩下的事,也就和加西亚前面所说的一一对上了。
加西亚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疯了吧?现成的柯布西庄园不住跑出来花2500奥币租房子?我在这里累死累活地兼职了两个月村长爷爷只给我开1500奥币的工资。”
潘克烈尔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加西亚:“累死累活?你除了整天神神叨叨地坐在药罐面前还干了什么活?上周你倒是主动帮我把衣服洗了,我还想着你终于长大了,结果你告诉我是因为凯瑟琳要来,这也能叫累死累活吗?”
“1500奥币一个月你能招到什么高质量的员工?”加西亚无情地说,“再说了,难道我平时没有打扫卫生吗?”
潘克烈尔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老头子我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你从兼职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打扫了一次卫生!就是昨天!也是因为凯瑟琳要来!”
凯瑟琳忍俊不禁,轻轻地笑出了声。
加西亚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拼尽全力绷着脸说道:“平时也就你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家在这个破店里晃来晃去,打扫那么干净给谁看?我还不如多去图书馆看两本书呢。”
潘克烈尔仰天长叹:“彼得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又可爱又勤劳。”
他嘴里的“彼得”是彼得·霍布克斯,加西亚的父亲。
加西亚回敬:“村长爷爷您年轻的时候也比现在爱干净多了。”
韦特忍无可忍:“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
凯瑟琳也轻咳了一声:“好了,我们继续听讲师说完吧。”
加西亚与潘克烈尔这才消停,两人同时别过头,不想看到对方。
凯瑟琳问道:“韦特讲师也去过塞勒姆吗?”
韦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塞勒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普通巫师想要掌握魔法只能通过相熟的老师口耳相传,不过也就只是一点皮毛罢了。”
“也不是只有塞勒姆才有巫师学校,”见几人周围的蜡烛要熄灭了,加西亚赶紧补点了几根,“在一些特定的城市也会有年长巫师建立秘密的学校培养年幼的巫师,只是这些学校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就是了。”
“可以这么说吧,”韦特嗤笑一声,“也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跟伟大的塞勒姆完全比不了。”
他言语中似乎对塞勒姆颇多怨怼。凯瑟琳跟加西亚对视了一眼,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只是对帝京里异常的能量波动感到好奇?”加西亚疑惑地问道。
韦特沉默了一秒,凯瑟琳直觉他还有些事情在隐瞒。
“其实,我是对凯瑟……公女殿下有些好奇。”过了一两分钟,韦特终于艰难地开口。
他还是不太习惯跟外界交流。凯瑟琳的名字念到一半时,他突然想到应该尊称她为公女殿下。
这么多年的憋屈生活还是一定程度磨平了他的棱角,曾经的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可笑至极的细节。
“除了能量波动以外,我还能感知到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看向了凯瑟琳,“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身上会发生不好的事。”
这种玄乎的第六感,让他察觉到了凯瑟琳身上的异常。
加西亚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你观察过你的另一个学生莉莉安吗?”
韦特摇摇头:“我知道她跟凯瑟琳一直有一些全院皆知的新闻,但她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这也是不正常的,一个人类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能量保持在稳定不变的水平。
“有可能是你的功力还不到家,”潘克烈尔拿着一根不知在哪找的牙签开始剔牙,“莉莉安的母亲是斯黛拉,你察觉不到她的与众不同实属寻常。”
听着这个曾经名震巫师界的名字,韦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斯黛拉?是斯黛拉·普罗德默吗?”韦特惊谔地问道,“那个因为触怒沙利叶被赶出塞勒姆的天才巫师?”
“看来你对塞勒姆也不是一无所知嘛。”加西亚说道。
“《沙利叶日报》上报道过这种事,”韦特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没有人会不认识斯黛拉,她是传说中沙利叶的下一代候选人,掌握了有史以来数量最多的魔法。没有人会忍住不关注她的消息。”
斯黛拉是他年轻时候的偶像,他一直鼓励着自己要成为斯黛拉那样的伟大巫师。
“是啊,谁不羡慕她呢?”加西亚懒懒地说,“不过现在也没用啦,被塞勒姆除名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巫师界出头了,时代的眼泪不过如此。”
韦特不赞同地看着他:“作为一个见习巫师,面对斯黛拉这样的超级偶像,哪怕她前途尽毁,你也应该还是可以在她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停停停,”加西亚作势要捂住耳朵,“这种肉麻的话你留着到斯黛拉的粉丝见面会再说吧。继续说吧,你在公女殿下身上看到了异常,然后呢?”
眼见话题又回到起点,韦特的思想再次陷入激烈的斗争。
他的纠结连潘克烈尔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你怎么一脸菜色,总不能是对凯瑟琳抱有非分之想吧?”
加西亚有些生气地喊了一声:“村长爷爷!”
潘克烈尔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许不妥,连忙将牙签扔到一边:“人老了,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公女殿下别介意,别介意啊。”
这个时候他倒是乖觉地喊起了公女殿下。
凯瑟琳对这种不痛不痒的玩笑毫无感觉。她看着韦特脸上的纠结,心念一动。
“这件事跟皇太子有关吗?”她问道。
韦特纠结的表情渐渐褪去,他想起了凯瑟琳与安德烈的关系,了然问道:“皇太子也告诉了你那个计划吗?”
“嗯,他跟我提过一点,但具体的细节我并不知晓。我希望你能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想家族的未来背上这样未知的风险。”
安德烈压根没跟她提过任何计划,凯瑟琳隐隐直觉这一定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阴谋。她假装家族已经与安德烈同舟共济,想要借此诈出韦特口中的有用信息。
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出的话语带着上位者常见的高高在上,韦特被她这种气势唬住了,一时没细想凯瑟琳为什么会出现在惊奇占卜铺。
加西亚真以为凯瑟琳掌握着什么神秘的计划,赶紧配合凯瑟琳威胁道:“你也不想就这么消失在帝京中吧?”
他将潘克烈尔手中的仙尼粉拿了过来,又在韦特面前晃了一圈。
韦特评估了一下局势,果断放弃了挣扎。
“那我觉得你们真该小心一点,因为根据我的判断,这件事女皇应该并不参与其中。”
说到底这是这些权贵的事,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要是不交代清楚的话谁知道眼前这小子又要怎么折磨自己。
再加上他对安德烈的某些指示也心存质疑,因此韦特放松了下来,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德丽莎女皇并不知情吗?这很不寻常,因为年幼时艾伦三世的忽视,安德烈一直很依赖德丽莎女皇,政治上的任何问题都与她同气连枝。
韦特调整了一下坐姿,在轮椅上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在圣院新学期开始之前,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开学典礼的前一个月,”韦特回忆道,“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查不出发送地址的邮件,诚邀我加入‘世界树计划’。”
“世界树计划?伊格德拉西尔?”加西亚问道,“这有点……匪夷所思,因为这种远古时期的神话故事在帝国并不流行,我可以打包票,除了巫师,没有人会对‘世界树’这类名词感兴趣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世界树,”韦特思考着,“况且到了现在,我也只知道他们将这个计划称为‘世界树计划’,别的一概不知。”
“他们让你做了什么?”凯瑟琳问道。
“我只接到过两封邮件,”韦特说,“第一封邮件还附带了一个任务,让我去档案室将星纪1497年上半学期科林教授的课程评分表带出来,投到院长专线。”
“科林教授?是那个上个月因为行贿而锒铛入狱的科林·汉特克教授吗?”凯瑟琳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是圣院很有名的文学教授,在jus上人气很高。
但他却在星纪1499年被指控与一宗性质恶劣的贿赂案有关,就此陷入可怕的舆论风波。而在今年四月,他也终于被帝国最高法庭定罪,现在估计正在监狱中服刑。
“就是他,据说有多个匿名用户向院长专线秘密提供他行贿的证据,从而让他这么快行迹败露。我想,那份我投进去的课程评分表可能也发挥了一部分力量。”韦特无所谓地说。
加西亚找到了韦特说辞中的漏洞:“等等,一封不明邮件,让你加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世界树计划’,还让你去偷了一份劳什子课程评分表,你就这么照做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韦特牵了牵嘴角,“那封邮件在最后承诺,会把这些年欠我的住房补贴如数奉还。”
就算拒绝住在柯布西庄园,韦特也是能得到一部分住房补贴的。但不知是因为他本身不讨喜还是一些另外的复杂因素,这么多年他的住房补贴一分都没落到他头上。
“发这个邮件的人,能知道我的邮箱地址,”韦特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提供过自己的社交账号,“还能发来一封连wings都无法检测出地址的邮件,如果他存心想害我,我难道能有什么反抗的手段吗?”
wings,圣奥尔本斯帝国规模最大的互联网企业,名下拥有jus、aliens等帝国最为火爆的app,可谓是互联网企业的龙头老大。
而且,韦特也真的很需要那些住房补贴。他在霍布克斯星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但刨去日常开销与房租,他的工资所剩无几,已经很久很久没给母亲打过赡养费了。
“而这个人兑现了他的承诺,”韦特继续说,“在我将课程评分表投到院长专线的一周后,我们民俗系的主任亲自找到了我,告诉我我这些年的住房补贴已经到账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他那张刻薄至极的肥脸上还会露出这样让人瘆得慌的油腻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