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谋朝篡位的人有很多，但指着洛水发誓之后又当街弑君的只有那么一家。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这中间的度量其实很难把握。

    王云霄光明正大地调查沈家，中途就算打死了人，甚至一度用上了炸药——这种行为虽然已经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让某些人心中不爽，但依然还没有脱离大家默认的规矩框架。

    因为沈家确实有问题，王云霄他们有正当理由进行调查。

    沈家的人也不是不能死，无论是负隅顽抗，还是束手就擒，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得有搭上命的觉悟。总不能说都进了竞技场了，还只能你刀别人，别人不能刀你。

    但不能这样死。

    没有任何证据或者嫌疑，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突然莫名其妙就被人杀掉了。

    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有一句话叫做兔死狐悲。

    今天沈家的三小姐可以死得不明不白，明天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被扶桑武士砍断手的那个女孩，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她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没有谁会为她伸张正义。

    但沈三小姐的家人可没死绝呢，她的同学，朋友，以及同学朋友的家长们会怎么想？

    沈鉴真现在就像是疯了一样四处哭诉，他和王云霄的想法如出一辙，就是想要把这件事闹大。

    而他真正的聪明之处，就在于这个时候并没有倚老卖老，得寸进尺。他的诉求十分简单，就是要特务局给他一个交待。

    我沈家三代之中最优秀的继承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如果是你们做的，你们就站出来承认，告诉大家为什么要杀她。

    就算没有实际证据也行，你们怀疑她做过什么？有什么脏水想要往她身上泼，有什么黑锅需要让她来背？沈家现在不在乎这些，只要一个交待。

    而且不只是沈家，很多人都在旁边看着，等着。如果特务局不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交待，甚至都不敢承认是自己动手杀人的话，那就不要怪大家以后对你改变态度了。

    王云霄心说我能有个狗屁的交待，沈清溪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错，他最开始确实是顺着马家人这条线去查沈清溪的，但是查到一半就发现，这个沈清溪纯粹就是沈家推出来遮掩门面的一朵白莲花。

    程雪菲可以保证，沈清溪本人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个简简单单的豪门千金大小姐，脑子还不怎么好使，对于沈家背地里那些阴暗龌龊的事情一无所知。

    现在她突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挂了，王云霄算是黄泥掉进裤裆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

    “既然沈家要交待，那就给他一个交待。反正不是我们动的手，去案发现场调查一下不就行了？”

    颜予安身在海关，平时见多了各种撒泼打滚装傻充愣的家伙，并没有被这样的局面吓到。

    真正让他在意的不是沈清溪的死，而是刘芝菡与霍青阳的到来。

    “现场我们已经勘察过了，沈家也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刘芝菡正色说道：“从现在开始，南通区特务科、海滨区特务科，及海关应急小组，所有人员暂时归属特务局统一指挥，你们有没有意见？”

    王云霄不太敢有意见，但他还是很好奇。

    “沈家提供了什么重要线索？”

    “现场虽然已经被破坏，但还是能检查出有妖族出手的痕迹。与此同时沈家交给沈清溪保管的传国玉玺也失窃了，沈鉴真认为最有嫌疑的并非是你们，而是净土宗在暗中策划。”

    “他都这么说了，还需要我们交待()

    什么？”

    “就是因为你们的调查刺激到了净土宗，才促使他们铤而走险——根据沈家的说法，他们过去确实与净土宗有过一定程度的合作，但在这次沈家得到传国玉玺之后，净土宗对此表现出了特别浓厚的兴趣。而沈家并不想将传国玉玺交给他们，双方合作就此破裂。”

    那这个事不就又绕回去了吗？

    绕来绕去把王云霄都给绕糊涂了。

    “沈鉴真说的未必是真话——其实完全可以确定他就是在扯蛋。”

    颜予安给王云霄解释：“但在目前这个局势下，他这样说可以巩固自己作为受害者的人设形象。如果特务局不理会净土宗这条重要线索，而继续对付沈家的话，在别人眼里这就是居心不良。”

    特么的玩政治的人心好脏啊！

    这事儿说白了就是道德绑架不成，果断祸水东引，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云霄都忍不住怀疑，沈清溪这个意外身亡，不会是沈家自导自演吧？

    那也太不当人了，拿自己家孩子打窝钓鱼也就算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用年轻人的命换自己的老命？这得是什么样的畜生才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除非……

    王云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近乎于异想天开的猜测，但因为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他也说不出口。

    这边刘芝菡还在等待核实沈家提供的线索，低声吩咐几人道：“检查武器，做好准备，一会儿确定位置之后咱们就要出发。”

    王云霄凑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刘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就是之前你在课堂上讲过的，在经过时空回溯之后，我们身边的人或者事可能会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普通人是很难察觉到的。”

    “但反过来说，这种变化也不仅仅会局限在普通人身上，对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分高低贵贱对吧？”

    “是这样的。”

    刘芝菡点头道：“不要说普通人，就连特务局内部也不一定能完全规避掉这种时空震荡带来的变化。偶尔凭空多出来几名战友，或者有些人悄无声息地消失，这都是很正常的。你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是有什么想法吗？”

    王云霄耸肩道：“也不算是有什么想法，我就是觉得沈清溪的死有很多疑点，并不能完全排除沈家自导自演的可能性。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也实在很难想象他们能如此随意地牺牲自己亲人的生命。除非……”

    “除非沈鉴真原来并没有这个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