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天亮了

    红色的火光，骇人的绿光，模糊的星月光芒……当沼泽林地附近所有的光芒逐渐敛去，黑暗再次笼罩德文郡达特穆尔远郊的野营地。

    燃烧了大半夜的火焰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余薪，一片焦黑的废墟中，明亮的橙黄色光芒隐没在黑夜里，隐秘燃烧的暗红色流光若隐若现。

    灰蒙蒙的烟气徐徐升起，飘向渺茫的天空。火焰熄灭不久，湿冷的水雾就蔓延过来，浓雾遮蔽了树叶，悄无声息的打湿了衣襟。

    雾霭迷蒙，四周的空气里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汽，呛人的烟气，青草和树木的清香，晚风吹拂不定，露天野营的巫师们不得不燃起篝火，驱散无处不在的寒意。

    几朵风铃草一样的蓝色火焰在空中绕圈飘动，散发着柔和的温度。

    围坐在篝火旁，比尔瘫坐在地上，用一条床单捂着手臂，鲜血染红了衣袖，查理的衬衫撕了个大口子，胸口上的旧伤疤撕裂了，干涸的血液凝固成暗红色的疤痂，珀西正在用湿帕子擦拭鼻血。

    有些是在维持秩序时被误伤的，有些是在搬运石化者躯体时不小心受伤的，莫丽一边流泪一边处理几个孩子的伤势，埋怨他们不该不注意危险。

    刚刚经历一场闹剧，就连乔治和弗雷德都有些低落，听着莫丽絮絮叨叨的抱怨，反而觉得舒缓了一些。

    洛伦展开素白色的毛毯，裹进自己和身旁的女孩，温度逐渐回升。

    如同融化冰雪一样，赫敏冷硬的表情柔软下来，她柔弱的斜了斜脑袋，轻轻靠在洛伦肩膀上，漂亮的褐色眼眸中光影跳动，家养小精灵闪闪的面孔在脑海不断浮现。

    ……

    “不听话的小精灵……应该受到惩罚！”

    “主、主、主人……求求、求求你……”

    “你今晚的行为，令我感到十分震惊，我叫你待在帐篷里。我叫你守在那里，我去解决骚乱……但你违抗了我，这就意味着——衣服！”

    “不！不，主人！不要衣服，不要衣服！”

    ……

    赫敏晃了晃脑袋在肩膀上找到一个柔软舒适的位置，嗓音有些喑哑的开口：“她当时一定吓坏了……闪闪有恐高症，而那些蒙面的巫师把人弄到空中悬着，她想逃脱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任何人都会这么做，没人能因此责怪她。”

    洛伦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颊靠在女孩头发上，度过去一些温暖。

    “他们怎么那样对待她……迪戈里先生一直管她叫‘小妖精’，还有克劳奇先生……”赫敏顿了顿，“他明明知道不是她干的，还要丢弃她，根本没人在乎闪闪是多么害怕，多么难过，根本不把她当人……真，真令人恶心。”

    听到赫敏说出这样严重的话，珀西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瞄了一眼莫丽，小声替上司找补：“处在克劳奇先生那个位置的巫师，如果他的家养小精灵拿着一根魔杖胡作非为，这个责任他可担当不起……而且，家养小精灵的确不是人嘛。”

    莫丽一把将拧干的手帕摔在他怀里，恨恨瞪了他一眼。

    “那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感情，没有心……她没有胡作非为，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不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地点。”

    赫敏靠在洛伦的肩膀上一动不动，过去一年跟布巴吉教授频繁交流，她早已清楚巫师对家养小精灵的态度。

    洛伦紧了紧对女孩的拥抱。

    “唉……”

    亚瑟·韦斯莱叹了口气，往篝火里添进几根稍微有些湿润的木柴，不能完全燃烧的柴薪腾起青白色的烟气，融进虚无缥缈的夜色中。

    “赫敏，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

    “有什么但是的……”莫丽把白鲜香精洒在比尔的伤口上，激起一阵痛呼，“我看家养小精灵有没有人的感情不好说，但是克劳奇一定没有！”

    韦斯莱家的孩子都惊呆了，他们的妈妈竟然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金妮弱弱的问道：“妈妈，那是……什么意思？”

    “刚才他发现我们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就下令攻击，如果我们没能及时躲开，那种规模的魔咒，哪怕仅仅是昏迷咒也足够我们在圣芒戈躺几个月了！”

    莫丽说起来就更气了，给比尔包扎伤口时不自觉加大了力度，让他一阵呲牙咧嘴：“还有十几年前神秘人倒台的时候，就是他主动判处自己的儿子阿兹卡班终身监禁……连自己的儿子都这样，他有什么感情！”

    “咳咳……”亚瑟咳嗽了两声，“别这么说，克劳奇先生也是为了对付食死徒……刚才或许是天色太暗了……”

    乔治用奇怪的腔调笑道：“是啊，天色太暗了，那个绿色骷髅头也太暗了。”

    弗雷德不住的点头，想起被几十道昏迷咒围攻还有些后怕：“都是神秘人和食死徒的错，他们发明那个魔法时没有让它像太阳一样。”

    “……”

    亚瑟和珀西默默低下头侍弄篝火，再说下去就要被全家人嫌弃了。

    罗恩看了看莫丽，他对妈妈当时惊恐的表情印象深刻，犹豫一阵后问道：“爸爸，为什么大家都对那个骷髅那么紧张？”

    洛伦感觉到赫敏的脸颊动了动，她大概是想出声解释，但因为心情低落又作罢了。

    “我来告诉你吧，那是神秘人的符号，罗恩，”比尔轻声回答道，作为韦斯莱家最大的孩子，他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已经有十三年没看见它了，人们自然很紧张……这简直就像是又看见了神秘人。”

    “我不明白……”罗恩皱着眉头看向他，“我的意思是……说到底，这只是半空中的一个影子……”

    “罗恩，神秘人和他的信徒每次杀了人，都要在空中显示黑魔标记。”亚瑟语气深沉的解释道，“它带来的恐惧……你不知道，伱还太小。想象一下，当你某天回到家里，发现黑魔标记就在你家房子上空盘旋，你知道你进去后会看见什么……”

    莫丽吓得哆嗦了一下，绷带蹭在查理的伤口上，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次渗出殷红。

    咧了咧嘴的查理：……

    “那是每个人最恐惧的……最最恐惧的……”亚瑟幽幽说道。

    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小巫师们沉默了一阵，想起今晚看到的场景，哈利忍不住问道：“食死徒想干什么，把麻瓜弄到半空悬着？我的意思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亚瑟干笑了一声，“哈利，没有意义，那只是他们作乐的方式。过去神秘人当道的时候，他们杀害麻瓜多一半都是为了取乐。”

    洛伦想起罗伯茨一家，心里有些不舒服，皱着眉问道：“韦斯莱先生，魔法部会怎么对待罗伯茨一家？”

    “这个嘛……”亚瑟思杵着说道，“应该会治好他们的伤势，修好他们的房子，然后清除他们的记忆，事后联系麻瓜政府给他们一些补偿。”

    洛伦看着摇晃升腾的火焰，眼睛里泛着微弱的光。真是标准的魔法泄露处理流程啊……

    处理完孩子伤势的莫丽走过来将白鲜香精递过来，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谢谢你洛伦，如果不是你的药品，他们大概要流几十加仑的血。”

    乔治顿时惊叫起来：“几十加仑，他们是野牛吗？”

    清冷的沼泽林地里忽然响起零星欢笑声，融进噼啪作响的篝火里，给纷乱的一夜添上了些许温暖。

    ……

    今晚发生了很多事，来自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十万巫师牵涉其中，其中不乏强大国家的魔法部职员，纯血家族的亲属……作为事故发生地，不列颠国际事务合作司立即进入了最繁忙的时刻。

    清点被石化的巫师，联系其他国家魔法部核对身份，安抚受到惊吓的巫师，给其他魔法部和古老家族赔罪，维护魔法部形象……

    可以预见，未来的好几个月，国际事务合作司的人都会忙得脚不沾地。

    但就是这个时候，一向敬业的国际事务合作司司长巴蒂·克劳奇先生竟然提出要回家休息，将工作移交给了副司长。

    不过念及魁地奇世界杯举办以来，一直是克劳奇先生统筹协调，近一个星期他大概从来没有睡过好觉，再想到克劳奇先生的家养小精灵牵涉进黑魔印记的案子里……认为克劳奇先生身心俱疲的同事们自觉接过工作。

    英格兰威尔特郡巫师村落，克劳奇府邸。

    只有零星几盏油灯亮着，点灯的人大概非常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合上灯罩，灯火晃动不停，屋子里的影子也晃个不停。

    急匆匆的巴蒂·克劳奇终于清理完屋子，将所有小巴蒂·克劳奇存在过的痕迹稍作一团灰烬，为了防止留下破绽，他甚至没有用魔杖，点火都用的是亚瑟·韦斯莱那儿顺来的火柴。

    望着壁炉里的灰烬，巴蒂·克劳奇疲惫的搓了搓脸，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

    恐慌，震惊，愤怒，悲伤等情绪接连袭来，他的大脑已经有些麻木了，但纷乱的思绪依旧丝丝缕缕的从大脑各个角落冒出来，牵引着他心神，让他无法入睡。

    那个蠢货儿子已经逃脱，他会干什么呢？

    公开露面让自己身败名裂？

    不，只要闪闪不吐露他的秘密，魔法部就没有证据。

    去投奔他的黑魔王？

    邓布利多声称的伏地魔归来究竟是夺权的伎俩，还是真实的警告……

    咚！

    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

    克劳奇猛地起身，死死盯着府邸大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古老空旷的城堡里回荡。

    “谁？”克劳奇警惕的问道。

    “我。”

    一个高昂而熟悉的声音回答道，那是属于另一位巴蒂·克劳奇的声音，是他儿子的声音。

    巴蒂·克劳奇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他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样的感受，不是愤怒，不是喜悦，不是悲伤……

    或者都有。

    但是身为魔法部老职员的巴蒂·克劳奇没有放松警惕，他在心底过了一遍，伯莎·乔金斯的魔杖已经收缴作为证据，小巴蒂身上应该没有魔杖，十几年软禁在城堡，短时间他也找不到任何帮手。

    排除危险的巴蒂·克劳奇拎着魔杖，小心翼翼的靠近城堡大门，魔杖轻挥，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刺耳声响，大门悄然开启。

    看见门外站了两个身影，巴蒂·克劳奇悚然一惊，立刻挥动魔杖——

    一道赤红光芒闪过，巴蒂·克劳奇仰倒在地面，陷入昏迷。

    贝拉特里克斯得意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家伙，率先走进屋内，仰着下巴四处打量，看见府邸内破败的景象，脸上满是嫌弃。

    小巴蒂·克劳奇走在后面，手上托着一个襁褓，关上门后小心翼翼的把包襁褓放在沙发上，虔诚而恭敬的喊道：“主人。”

    烛光晃过，露出襁褓里的怪物，那是一坨仿佛被火灼烧过后新生的嫩肉，暗红色黏糊糊的一团，扁平的蛇脸上是猩红色的眼睛。

    “哈哈哈……这再合适不过了，这再合适不过了！”

    ……

    深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湿润的浓雾升起，篝火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醒醒，醒醒……”

    听到压着嗓子的呼唤声，眯眼浅睡的洛伦睁开一条缝，看见已经收拾好包裹的莫丽正挨个把他们叫醒。

    “可以离开了，我们走。”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穿过烧成废墟的帐篷营地，出入口的石屋有值守的魔法部职员在登记，大概是得知消息的人还少，加上天还没亮，排队的人不算多。

    罗伯茨先生就站在石屋门口，神情恍惚，眼睛呆滞。

    “他不会有事的。”亚瑟填完登记表，看见洛伦和赫敏盯着罗伯茨出神，安慰道，“当一个的记忆被修改时，他会暂时有点犯糊涂，况且他们想使他忘记的又是那么一件大事……过些日子就好了。”

    当他们走出门口的时候，罗伯茨机械的朝离开的众人挥手告别，含糊的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赫敏心里一紧，下意识揪了揪洛伦的衣袖。

    洛伦轻轻叹了口气：“祝愿罗伯茨一家好运吧。”

    他们朝着沼泽地走远了，在没有人注意到的石屋门口，罗伯茨眼中悄然闪过一丝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