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醒来后的第一感觉是疼，头痛欲裂，牙龈上被打断的牙齿缺口也在作痛，皮肤似乎被人用烧红的刀子割破，血肉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流动，传来被烧灼的疼痛，而身体里那几十根被打断的骨头，仿佛有口器尖锐的虫子趴在那里吸食他的骨髓，又疼又痒。

    “喝点水吧……”

    米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嘴唇立即触碰到湿润冰凉的液体，奥尔下意识张开嘴，一口气灌下了一瓦罐的凉水，头疼随即减弱，就连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消退。

    睁开眼睛，瞥见右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名人类，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仿佛在看待某样杰作。

    奥尔心里一惊，下意识双手撑地坐起来，一股热流涌动到手上，没有碰到预想当中厚实坚硬石板，触感像是什么老化腐朽的死木头，一按下去就窸窸窣窣碎成石渣，从指缝间滑落。

    奥尔愣了一下，从清醒过来就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现在感受得更加清晰了，抬起手掌，打量着若隐若现的纹路，那纹路正时不时泛起微弱的光芒，像是流过地脉的岩浆，迸发出灼热和力量。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那位巫师：“我……你……”

    “你好，奥尔，你可以叫我摩根……”

    洛伦观察着这位巨人，也观察着自己的第一个生物炼成作品，满意地点点头：“在你被古戈打得重伤垂死的时候，你的弟弟妹妹跟我们达成了一个交易，这一身的炼金法阵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看见他有些惊慌的眼神，洛伦猜到了他心底的想法，轻声安抚道：“请放心吧，我们和食死徒不同，不会要求你们到战场上做送死的炮灰，只要你能约束好其他巨人不站在食死徒那边，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来打扰你们兄妹的美好生活……”

    “很长时间内……”

    巨人三兄妹喃喃重复了一遍，表情各有不同。

    “适应适应伱的力量吧，明天就是你复仇的时候了。”

    ……

    深夜。

    因为过高的海拔和积雪原因，本尼维斯山的夜晚冷风呼啸，冰雪的寒意沿着山坡弥漫，土壤沁出水汽，阴冷而潮湿。

    距离巨人部落所在的洼地不远，洛伦和赫敏找到一个四面背风的平整地面扎营休息，这里是个能俯瞰洼地的位置，不管麦克尼尔和克劳奇从哪个方向支援高高马，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及时应对……

    挥动魔杖只用半分钟就搭好了帐篷，结实避风，迷彩的伪装色还非常隐蔽。

    老多德准备的帐篷密封性良好，洛伦挑选的扎营地点四面背风，水汽和冷风钻不进来，钻进帐篷，放出几朵绸缎般柔和的蓝色火焰，温暖柔和。再铺上传奇炼金术师尼可·勒梅出品的毛毯，两人的体温几乎没有流失，整个被窝都热烘烘的，一点也不冷，甚至有点闷热，所以没有套睡袋。

    “明天太阳落山以后，米尔兄妹会袭击高高马所在的山洞，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奥尔会取代高高马成为新的古戈……”

    “但是我们也得防备那两个食死徒，麦克尼尔是资深刽子手，不知道他的决斗实力怎么样，还有克劳奇，他是优秀毕业生，据说毕业的时候拿了12证书……”

    赫敏身上穿着绒绒的冬季睡衣，半坐在帐篷里碎碎念叨，仔细盘算着明天的计划，从高高马有多少忠诚的手下，到食死徒大概多久能赶到现场支援，一副今晚不想睡觉的样子。洛伦根本没听进耳朵里，躺在毛毯上蛄蛹几下，一个翻身搂住她的腰肢，柔软纤细，温温热热的，顺势把她压在毯子上，蛄蛹了几下与她的身体贴近，把头埋进女孩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

    只听轻哼一声，那叽叽喳喳的念叨声顿时停下来了。

    “别念了格兰杰教授，早点睡觉，明天才有更好的精神对付食死徒。”

    洛伦满足地呼出一大口气，一条腿搁在她的腿上，伴着温软的幽香合上眼睛。

    “知……知道了。”

    赫敏轻轻细细地应了一声，声音微微发颤，等待身旁的人逐渐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她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按住他的胳膊，想往旁边推一推。

    这一举动似乎惊动了他，那人的呼吸忽的沉重，温热的吐息吹打在脖颈上，烫得赫敏赶紧松手，不敢乱动。

    屏住呼吸防备了一会儿，好在那人没有醒过来，赫敏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就这样慢慢放松精神，慢慢合上眼睛，

    就在她要逐渐睡过去的时候，那人忽然动了——大概是觉得帐篷里有点闷热，两个人贴在一起不舒服，他又把腿收了回去，甚至转过身背对自己，姿态透露着嫌弃。

    “……”

    赫敏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松开捏紧的拳头。

    ……

    太阳在天空转了一圈，躲进暮色云霭后面。

    世界黯淡下来，远离人类世界的本尼维斯山逐渐陷入夜的静寂，凌冽的寒风从积雪覆盖的山顶呼啸着掠下来，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

    皮肤皱起一个个的小疙瘩代表空气正在变冷，巨人们加快了进食速度，将腥臭的没有烤熟的猪肉塞进嘴里，比岩浆凝固后还要坚硬的牙齿碰在一起，上下切割，左右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撞击声，那些坚韧的猪皮和肉丝就这样被磨成齑粉，被舌头一卷咽进肚子里。

    奥尔的晚餐是冻得像石头一样的棍状面包，不用咀嚼，直接往喉咙里塞，混着雪水咕嘟咕嘟送进胃里，尝不出味道，只有愈来愈清晰的饱腹感证明着他在进食。

    巨人种不出小麦，也烤不出面包，这些东西是昨晚那两个巫师留下的，其实他们也留了一些肉食，一些馅饼，奥尔尝了一下，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他决定把这些美味食物留下来，作为胜利后的庆祝。

    稍矮一些的男女巨人守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替他递水和面包。今晚的山地岩洞和往常一样，但他们都清楚，有些东西改变了，并且将永远永远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