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5、灵犀一指梧桐碧
该告诉何考的,江道祯都已经说了,老头起身道:“就不必行叩拜大礼了!”
何考一怔,这是啥意思,难道是提醒吗?身为现代人,他确实没有这种自觉,也没人教过他呀!
还好何考反应快,随即想起方才的灵犀术传承中,江道祯介绍了一种叩礼。
那是在突破四阶修为、成为高阶术士后,到宗门祖师殿举行仪式时对祖师行的礼,要求双膝、双肘、额头都得触地。
给他老人家行大礼也是应该的,何考既然只知这个,那就行这个,当即起身挪开小马扎,伏地行叩拜大礼……
江道祯先是迎面站着,似是很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稍稍一侧身,仍是面朝他哈哈笑道:“你这孩子,要你别行叩拜大礼,你偏要这样!”
等何考行完大礼刚欲抬头,江长老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向他眉心一点,无数信息涌入脑海,又是一道神念心印。
这次江道祯仍然没打招呼,传授他的仍是术法,而且是观身、入微、心盘、丹鼎、望气、兴神等六门术法完整的传承。
不仅又根本法诀,还包括了这六门术士在每层境界所能修炼的、或是所擅长的各种应用术法,包括其特色、讲究与诸般禁忌。
加上方才已传授的灵犀术,七大术门的传承,江道祯都给他了。何考方才还以为江长老对灵犀术的介绍已经够详细了,此刻方知居然是其中最简略的。
这倒不是老头藏私,而是灵犀门的很多东西,实在太过玄妙难言。
江道祯也解释了,这就是一千二百年前的术门规矩。隐蛾既然要监察天下术门弟子行止,就必须了解对方的修为特点,以及可能擅长的种种手段。
而在如今,宗法堂的每一名长老,都会掌握七大术门完整的传承。
这么做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防止术法绝传,避免再出现一千二百年前的隐蛾门绝迹那种情况。
更重要的原因,宗法堂已成为整个术门的监督管理机构,每一名长老都需要了解各术门弟子的修为特点。
既然大家都掌握了传承,那么观身门的长老,可不可收一名弟子传授其入微术呢?
理论上好像是可以的,比如江道祯这位灵犀门长老,就通过间接手段传了何考隐蛾术。但在通常情况下,大家不会这样做,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还有一点需要强调,尽管每一名长老都掌握七大术门的完整传承,但这也是用神念心印的方式一代代传下来的,而他们本人未必真的精通其他术门的秘法。
比如一位观身门的长老,虽然掌握了入微术的传承,但他本人未必修炼过入微术,想传授入微门弟子,并不如另一位入微门的高阶术士,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特殊情况。
比如江长老特别看好某位后辈,想收为弟子传以灵犀术,可其人就是无法修炼入门,但看其资质还不错,于是就传他观身术试试,结果对方修炼入门了。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的做法,便是在观身门中找一位修士,推荐这位后辈拜在对方的门下、继续修炼观身术。
江道祯还告诉何考,祖师有言,这七门术法加上隐蛾术,相当于登上峰顶的八条路径,最终是殊途同归,并没有谁高谁低的分别。
但是那等境界,已是七阶大算师的江道祯,仍然够不着。
术门长老既然掌握多门传承,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兼修其他的术法呢?理论上并无问题,实践中也有人这么做,但那只是辅助与印证的手段。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终其一生也难将本门法诀修到尽头。
但在特殊情况下,比如进阶迟迟得不到突破,需要开阔思路和眼界、印证某些想法与感悟,有人也会适当去尝试。
八门术法虽无高下之别,但入手难易却是不同的。在江道祯看来,隐蛾术最难修炼,其次就是灵犀术。
所以自古以来,经常有灵犀门的尊长向其他术门推荐弟子,因为有的人实在学不会灵犀术啊,但尝试其他术法却是可以的。
当年江道祯突破六阶算师修为后,就经常有人领着自家的后辈来找他,倒不一定是要拜他为师,而是请他“算一算”。
看这孩子是否适合修炼术法,如果还可以,再看看适合修炼哪门术法?
后来,也就是这二十三年来,江道祯由于特殊原因深居简出,倒是很少再做这种事了。
关于兼修术法,江道祯也特意强调,就算抱着印证、借鉴的目的,最好也等到突破四阶、成为高阶术士之后。
一般的高阶术士是没有这個条件的,他们又不是宗法堂长老,并没有掌握其他术门的完整传承。
可是何考完全有条件啊,他得到的可是完整的七门传承!
而且江老头说的是“最好等到四阶之后”,可没说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简直就是在暗示什么。
何考很感慨,想当初他曾千方百计欲习术法而不得。
最早他想请武岩骏帮忙引荐,不料小武本人还不是正式的术门弟子呢,话说得支支吾吾。
后来他终于有机会能当面拜林青霜为师,看林青霜的意思明明已经准备点头了,却突然把答应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再后来为了给黄小胖找可以休养身体的术法,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彭咸的办公室里“偷”来了观身术的残篇。
如今倒好,江老的头只伸出一根手指,七门完整的法诀就全有了!
江道祯这么做,理论上只是让隐蛾了解情况,法诀虽完整,各种应用术法也都尽量包括进去了,但进阶仪式依然没有介绍。
好像何考也不需要这些,他目前还是专修隐蛾术,而隐蛾术传承中并无晋阶仪式……
眼前一花,何考又回到了农贸市场大门外的梧桐树下。记得方才明明是站着的,此刻又莫名坐在了小马扎上,面前还是那个小老头和那盘没有下完的棋。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或者说是定境中经历的幻象。何考好歹有修为在身,已能见怪不怪,只是暗暗惊叹——江长老好手段!
明明没有风,头顶上方的梧桐树,枝叶却在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江长老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很漂亮的葫芦,只有巴掌大小恰好可以握在手中,净高十厘米左右,明黄的皮色,精致的亚腰八宝形。
他将葫芦随手扔了过来,何考赶紧双手稳稳接住。
只听老人家介绍道:“这里面,有九十九粒碧玉梧桐子,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每月一粒,足够弥补黄家那小子耗损的元气。
你可别全给他吃了,差不多就得了,其余的就留着自用吧。在突破四阶之前,此物对你的术法修行,都有很好的辅助之效……”
浦港镇农贸打市场门外这棵梧桐树,与别的梧桐看似没什么两样,却有独特的讲究,叫作碧玉梧桐。
梧桐是一种落叶乔木,但这株梧桐冬季虽然也会落叶,但叶子不会全落光,仍保持着青绿的颜色,只是没有夏季那么茂盛而已。
普通的梧桐子有点像豌豆,成熟后皮却是皱的。
豌豆也有皱皮和光皮的区别,如今通过人工选育,市场上见到的豌豆基本都是颗粒光滑饱满的。
而这棵梧桐树上结的子也有两种,一种就是普通的皱皮子,当年成熟。
另一种表面光滑细腻,似一粒粒碧玉珠,需要好几年才能成熟,这才是碧玉梧桐子。
碧玉梧桐子具体几年成熟,要看气候、环境等各种因素,最短需要三年,通常是三、五、七年,最长则需要二十三年,恰好就是江老头完成晋阶仪式的时间。
有意思的是,它的成熟年份并不是随机的,而有独特的规律,都是质数,有三年、五年、七年、十一年、十三年、十七年、十九年、二十三年八种。
这株碧玉梧桐并非另一个梧桐品种,而是它恰好生长在的地气灵枢位置,在漫长的岁月中,其自身渐渐就成为了方圆几十里地气灵枢,从而产生了独特的变异现象。
后来被地师谷椿以其为依托布置了阵法,该法阵除了能保护江道祯,同时也掩饰了碧玉梧桐的特征,让人看不出来。
否则有丹鼎门或观身门的术士偶然经过这里,发现了这株碧玉梧桐树,每年都要跑来采集灵药,那么树下的江长老也不得清净。
碧玉梧桐子是一味灵药,且是配制培元丹的主药。炼制培元丹所用的碧玉梧桐子,当然成熟的年份越长越好,至少也得是七年及七年以上的。
若不拿去配制培元丹,它也可直接服用,带皮炒熟、去皮服用即可,其功效与培元丹有相似之处,但也有所区别。
具体的说,就是排毒清淤、理气清心、祛邪调伤、补益生元,传说中服之甚至可以身轻不老……实际上当然没有传说那么夸张,但也有这方面的功效,比如可治疗少年白发。
它与培元丹相比,很难说二者谁更珍贵。因为一枚培元丹可用不到一整粒碧玉梧桐子,但其中还加入了另外好几味灵药,使其更适固本培元。
而且直接服用碧玉梧桐子,尤其是高年份的碧玉梧桐子,显得有点太奢侈了。江道祯给的这一葫芦九十九粒,可都是二十三年份的。
何考低头研究了一下这个小葫芦,其最上端能拧开,里面镶着象牙塞口。倒出一粒碧玉梧桐子,看上去就是深青色的圆珠,假如不是上面有个芽点,还以为就是珠子呢。
同样的葫芦,他今天好像刚看见另一个,就在高铁站遇到的那姑娘腰间挂着,应该比自己手里的葫芦小一圈。
何考抬头道:“这太珍贵了!其实,林青霜前辈已经送了我三瓶培元丹,其中一瓶我转赠给了钱固然,还有一瓶就是专门给小胖留的,已经让他服用了两粒。”
江道祯的神情有些意外,随即就笑了:“林青霜送你培元丹的事我知道,没想到伱小子还挺仗义,三瓶丹药只给自己留了一瓶。
你大老远跑来给我老人家磕头,我也不能让你空着手,这一葫芦梧桐子就拿去吧,怎么用随你自己。跟培元丹相比,它更适合术士服用。
还有一件事,我有个徒弟叫卫洛,挺漂亮的小丫头,今年二十一,刚成为五阶问路人不久,也不适合总在宗门中待着,必须要出来历练一番。
我让她来栖原都一个月了,还没找到我这里,也不知在哪里迷路了。你如果遇到她,就请转告一声,不必来找我了,就在栖原一带自行游历吧。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总爱迷路,如果有机会,你能照顾就尽量照顾,她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也尽量帮一帮。”
何考此时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立刻点头道:“好的,我记住了……这一葫芦碧玉梧桐子,是不是也有给她的?”
说话同时也在心中嘀咕,五阶修士啊,有事还说不定是谁帮谁呢!而且江老并不知道,他给自己留的培元丹也不是一瓶,而是半瓶。
江道祯:“说给你的就是你的,当然了,你想拿这东西去讨好谁,我也不会反对……该交待的都差不多了,没事我老人家便告辞了!”
何考赶紧掏出手机道:“您老要去哪里啊?我有事怎么联系,先加个好友呗!”
江道祯也从裤兜里摸出一部手机,跟何考加了好友,然后摆手道:“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这些年可把我憋坏了!”
他做事也干脆,说完话转身就走,背着手居然还哼起了小调,步伐显得无比畅快。何考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这老头好像变年轻了,明显比刚才精神多了。
“您老的棋摊还没收呢!”何考在后面喊道。
“不要了,还摆什么摊,东西全送你了!”江道祯的声音远远传来,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