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左手艺术，右手商业

    当飞机穿过云层，舷窗外，是一片陆海相间的岛屿丘陵。

    云层环绕间，山峰陡峻，海湾深狭，香江就坐落在这片山海之中。

    香江大体由三部分构成，九龙半岛，香江岛，以及位于九龙北部的新界。

    陆远将目光收回，转而望向身侧捧着言情小说的刘施施，问：“你知不知道香江名字的由来？”

    “不晓得。”刘施施虽然知识贫瘠，却丝毫不觉尴尬。

    陆远给她科普：“有一种说法，在宋代之前，内地人口大量南迁，在这片地方建起村寨，并当作广东南部转运香料的集散港，因此取名为香江。”

    “这样啊。”刘施施艰难地从书页间抬起头。

    恰好对上男朋友那仿若关怀智障的眼神，感觉受到侮辱，没好气地伸手拧了他一下。

    待陆远求饶，她得意的抬起下巴，问道：“你说我是直接拿片酬，还是选择片酬入股，等电影上映后拿分红？”

    她说的是赵微的毕业作品，《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也不知赵微和她讲了什么，刘施施爽快接下女二号的角色。

    如今《超时空》票房节节攀升，她此时加盟，显然能消去《致青春》背后几家投资方的暗斗。

    也是因为《超时空》获利颇丰，刘施施对片酬入股的方式热情高涨。

    她拍摄《超时空》时，片酬为200万，依照当前的票房预估，最终的分红，税前能拿1000万。

    “你自己考虑呗。”陆远再次用关怀弱智的眼神挑衅，见她龇牙，忙说。

    “赵师姐给你的片酬是400万，《致青春》总投资6000万，片酬入股，你的投资占比约为6.7%。

    倘若最终票房1个亿，税前分红200万，扣完税实际到手大概160万，也意味着要想达到400万的收益，票房至少2.5亿。”

    “那要是票房超过2.5亿，我岂不是血赚，如果是5亿，我就能拿800万，四舍五入又是1000万。”刘施施琢磨一番，很是兴奋。

    陆远见她一脸财迷样，没忍心说出打击她的话。

    他们此行来香江，是为了敲定《新世界》丁青一角的演员人选。

    原本这事无需他亲自出马，文木野或者银河映像就可以直接联系。

    但是随着《超时空同居》的票房越走越高，陆远和刘施施无论去哪，无时无刻都会被记者盯着，防不胜防。

    不仅如此，媒体开始从各种角度，吹嘘他所谓的导演天赋，认为他入错了行，是个被表演耽误的导演。

    刘施施无聊的时候，喜欢用手机胡乱拍些照片。

    有时为了情侣间所谓的仪式感，会传一张给他，用他的手机发微博，骗网友的流量。

    以至于不少媒体翻出那些照片，大肆吹捧，从光线，色彩，构图…

    陆远觉得好笑，却没有任何飘飘然的想法。

    他深知《超时空同居》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请了一个好班底。

    他可以宠辱不惊，刘姑娘却被唬的一愣一愣，时常被臭男人嫌弃智商欠费、演技不过关的她，什么时候还有导演天赋了？

    于是叫嚣着要拍片子，将来镇压陆满贯。

    陆远只好将她扛回房间，先行镇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噼里啪啪的打消她那不靠谱的想法。

    刘姑娘身子乏了，嗓子哑了，飘飘欲仙的时候，连喊不要，于是当导演的念头胎死腹中。

    媒体的追逐，除《超时空同居》的火热外，前天“诗和远方”与vivo的签约，同样是关键因素。

    刘施施成为该品牌某个系列代言人。

    陆远则是以5年2亿的天价代言费，成为vivo全系列产品代言人。

    更有消息传出，vivo放弃了最初的人选周杰抡，为签下陆远，掉集团全年营销费用的70%。

    面对网友在微博的询问，vivo官方措辞含糊，既不否定，也不承认，让吃瓜群众们浮想翩翩。

    业内难以置信，一年4000万，很多一线大明星，累死累活，全年的片酬和代言费加起来，也赚不到4000万。

    昨天陆远接受央六电影频道的采访时，结束后从楼里出来，被乌压压的记者挤得缺氧。

    由于媒体的死缠烂打，陆远索性带着女朋友来香江转转。

    刚下飞机，刘施施懒洋洋地坐在行李箱上，被男票推着走。

    “欸，有记者。”

    她瞅见出口的位置站着一帮人，扭头看向身后男票，疑惑道：“哥哥，怎么回事，登机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行程吗？”

    “你问我我问谁，没准不是等咱们的。”

    话虽这么讲，陆远自己都不信，他已经注意到那帮记者正死死的盯着他俩。

    刘施施从行李箱上下来，两人怀着侥幸心理，硬着头皮往前走，前脚刚迈至出口，等候多时的记者们一拥而上。

    附近的游客也好奇地掏出手机拍照。

    “咔嚓咔嚓。”

    有记者冲到两人跟前，迫不及待地问：“陆远，此次来香江目的是什么，据说《新世界》的取景地选定在我们香江，难道你们内地就无法提供合适的拍摄场景吗？”

    香江记者的第一個问题，让陆远对香江娱乐圈的整体印象，无形中打了折扣。

    细究起来，他和港圈人士有过两次摩擦。

    第一次，当他宣布自导自演《超时空》之际，内地的同行们即便不看好，也鲜有人阴阳怪气。

    可《孤岛惊魂》的导演为了宣传，在接受访谈时，言辞中对他刻意贬低。

    陆远不介意同行拿自己炒作，对同行间的营销手段也习以为常。

    成名以来，不少同行买通告，诸如演技比肩陆远，演技碾压陆远，甚至还有人营销小陆远的名号，他都一笑置之。

    但钟继常太过了，在节目里指手画脚，身上带着港娱某些人惯有的傲慢姿态。

    陆远向来随和，却不代表没有脾气，港圈压不了他，于是毅然反击。

    第二次，便是李国新炒作的“偷票房”事件。

    两次较量，皆以陆远完胜为结局，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内地对港娱的胜利。

    香江记者对内地的不屑与偏见由来已久，瞅他不顺眼，并不意外。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毫不客气的质问：“这位记者朋友，什么叫我们香江，你们内地，一个国家分什么伱和我？”

    那记者毫无羞耻心，换了个话题，厚着脸皮继续问：“有人怀疑vivo拒绝周杰抡，选择你为代言人，其中存在黑幕，你能说说吗？”

    陆远懒得搭理，纯粹浪费口舌。

    香江记者的无下限，他终于是体会到了，也怪不得香江娱记频频传出挨揍的新闻。

    恰好银河映象派来接机的人赶到，他牵着刘施施的手就要走。

    刘施施却有些气不过，敢质疑姑奶奶的男人。

    她想了想，面向记者，神色不悦道：“有人怀疑？那个人是你自己么，道听途说的消息也能当真，这就是你的业务能力？”

    记者见她上钩，便要打蛇随棍上。陆远没有给双方再次对线的机会，拉着她走人，这丫头的言语攻击力不够。

    银河映像的工作人员开着一辆劳斯莱斯银天使来接机，车长5.39米。

    据司机所述，这车是杜琪锋在2001年买的，第二年，劳斯莱斯银天使便宣布停产。

    停产之前，总共生产了1570辆银天使，车身颜色多以黑色、银蓝色、银色为主，香槟色都比较少。

    而杜琪锋的这辆却是白色，更为罕见。

    陆远对车不太感兴趣，刘施施倒是听的起劲。

    那辆兰博基尼她开过几次，觉得震得慌，就丢在车库吃灰，想着等《超时空》的分红到账，再去买一辆。

    这娘们如今败家滴很。

    香江街上的巴士随处可见，两侧摩天大楼拥挤。

    劳斯莱斯沿着九龙主干道东拐西拐，在观塘工业区的三层厂房前停下，周围狭窄的街道还保留着旧时模样。

    这里便是银河映像的所在地。

    工作室门口没有格外气派的标志，若不是一张银河映像御用配角林樰拉车的广告海报，恐怕很难被人发现。

    杜琪锋已经在门前等候，除此之外，还站着一位陆远没想到的人，刘德桦。

    刘德桦是杜琪锋的御用演员，两人合作历史悠久，凭着电影《暗战》刘德桦成功转型，第一次获得金像奖影帝。

    可以说刘德桦从偶像派向半步实力派的蜕变，离不开杜琪锋的帮助。

    杜琪锋双鬓斑白，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搭配黑色马甲以及西装裤，造型颇具艺术气息。

    见陆远下车，杜琪锋笑容温和的走过来，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道：“陆生，来啦。”

    香江与湾湾的不少导演和艺人，国语都讲得一般，如今集体北上，有些是因为年纪大了改不过来，但也有些是单纯不愿意放下身段学习普通话。

    陆远闻着扑面而来的雪茄味，握着他的手，笑道：“劳斯莱斯不错。”

    杜琪锋是个浪漫的导演，他的镜头，以及镜头下演员的站位，角度，灯光。

    在这个钢筋水泥的都市，没来由生出一股武侠江湖的快意与浪漫。

    他拍片时间很早，和50年的徐客是同一代香江大导演。

    但吴雨森、徐客、王晶、王家卫等导演80年代中就强势崛起。

    杜琪锋倒也不能说完全边缘化，至少在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的作品，成绩并非最亮眼。

    真正强势崛起是在90年代末，收罗一帮人才，成立银河映像，然后拍摄了一票经典的黑帮片、警匪片、犯罪片和悬疑片。

    在香江电影人集体北上的大环境下，坚持制作原味港片的银河映像显得特别另类，同时也特别可贵。

    “那车有些年头了，我刚才还在和华仔聊你们什么时候到。”

    杜琪锋说完，朝刘姑娘示意：“这位是刘施施吧，你好。”

    他不喜欢太艳的女性，所以银河里的女性都有一种古典美，如邵美琪，刘施施挺符合他的审美。

    “杜导，您好。”刘施施礼貌地回应。

    那边，刘德桦慢杜琪锋一步，也打了个招呼，他的普通话同样烫嘴，但总体而言算不错。

    他不是第一次和陆远见面，很早之前两人通过宁昊就认识，一些活动上也碰过。

    刘德桦此次过来，一是和杜琪锋商量剧本《盲探》的细节。

    另外也是听杜琪锋说，《新世界》是个黑帮题材的好本子，好奇，过来瞅瞅。

    在门口寒暄几句，几人转身走进办公区。

    首先入眼的便是银河映像的标志，金光闪耀，好似一个四边形，沿着对角线往外拉，四边线条成弧状，中间用英文写着“milkyway”(银河系)几个字母。

    “这里摆着两张椅子，有什么讲究吗？”刘施施盯着logo下方的两把棕色交椅。

    杜琪锋笑着解释：“一张代表我，一张代表佳辉。”

    银河映像的成功，关键在杜琪锋和韦佳辉、以及第三位核心编剧游乃海。

    一行人继续往前。

    陆远则将目光投向大厅最显眼的那面墙壁，上面挂着剧照，海报，记载了银河映像过去拍戏的历程。

    这些海报的摆放很奇怪，似乎是按照艺术与商业的类型，分做两行。

    上一行是诸如《放逐》《枪火》《非常突然》《暗》《向左走向右走》《阿郎的故事》《一个字头的诞生》《文雀》等。

    而下面一行，却只有两部片子，分别是《高海拔之恋2》和《单身男女》。

    两行中间，是五个穿着西装，黑社会打扮的大哥人物，从左起，杜琪锋、罗永昌、王天林、陈木胜、游乃海。

    杜琪锋的师傅是王天林，即王京的父亲，罗永昌和陈木胜的师傅则是杜琪锋，而游乃海的师傅是韦佳辉。

    陆远一扫而过，将注意力放在《单身男女》和《高海拔之恋2》上。

    《单身男女》是银河映像进军内地的首部作品，也是杜琪锋风格大成后，向市场的首次妥协。

    剧照上有一行文字，是高媛媛的签字语录：“《单身男女》的拍摄让我享受表演，爱上香江，谢谢导演。”

    而《高海拔之恋2》他也熟悉，今年情人节档期上映，目前票房不足千万，被《超时空》打的怀疑人生。

    杜琪锋注意到他的目光，叹了口气，他很清楚，今天的港片，虽然还偶有佳作，但风吹叶落之势却逐渐显现。

    他们这代人几乎没有办法让港片重现昔日的辉煌，也肯定没有能力阻止电影艺术发展的趋势，能做的只是尽自己的力量，希望港片凋零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观众不忘港片独特的韵味。

    他用手触摸《放逐》和《枪火》的海报，也不知是为自己向市场屈服找补，还是其他。

    “我拍电影有两个动机，一个是我想拍的，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始，我就希望成为一个独立的导演，一直在拍商业片的过程中发掘自己想拍的题材，也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

    边说着，他又看向《单身男女》和《高海拔之恋》的海报。

    “另一个就是为了公司的生存，在香江电影如今的大环境里，首先应该清楚自己手上有多少颗子弹，即金钱、人和时间，如果是做我自己想做的电影，我绝不会有任何让步，但是面对商业市场，就必须要有妥协。”

    一旁刘德桦深表赞同。

    和其他几位天王相比，他样样都不顶尖，却愣是能从一个小小的艺人走到如今的位置。

    除了勤奋，敬业，人品外，更是因为善于迎合大众的心理，迎合市场。

    例如97年香江回归，他写了一首《中国人》红遍大江南北，又比如《恭喜发财》.

    陆远亦觉此言不差，一只手握住艺术风格，出口碑之作，另一只手也得占领商业高地。

    远方传媒目前投资影视剧的思路，赚钱的要投，叫好不叫座的也要投。

    但都有一个前提，演员的业务能力得过关。

    他虽然转型大荧幕，可电视剧行业一直保持关注。

    今年开年来的几部热播剧，部分年轻演员的演技，让陆远如鲠在喉。

    随着资本掌控话语权，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影视剧粗制滥造不可避免。

    他可能无法阻止这个趋势，但希望远方传媒能坚守住最后的阵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