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吃完早饭的姜遥看了眼堂屋竖立着棺木，推门而出，脚刚伸，差点绊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垂目一看，瞠目结舌。

    只见一颗长满白毛的头颅滚到了她脚边，那张凹陷、青黑的脸看着格外瘆人，正是吃了小玲的那头白毛僵尸。

    此时头颅出现在她的门前，不用想也只能猜出是谁干的，这么强大的一头僵尸，只有屋里的不化骨能解决。

    只是这太阳光都落在了那颗头上，按理说僵尸都是害怕阳光的，但毛僵不怕，即便死得透透的，阳光也没办法让它灰飞烟灭。

    姜遥只能拿出一把铲子，把这颗头埋在了地里。

    要是被其他棺女见到，等同于被巫老看见，到那时就麻烦了。

    她收起铲子，离开前多看了一眼堂屋里棺木，微微点头。

    死得好，这只毛僵她根本没法对付，而且在她夜晚行动的时候，会给她带来麻烦，死了她夜晚就轻松多了。

    经过一夜，身上的伤势好全，唯独尸气没有全部排出体内，她只能用糯米不停地敷，糯米不够用了，要向楚楚要一些。

    等她来到安尸堂时，却没有见到楚楚的身影。

    楚楚作为组长，她敬业又努力，无论晚上多晚回家，第二天总是最早来到安尸堂的人，然后给棺女们分配任务。

    “组长呢？”她询问一旁稍微熟悉些的棺女红琴。

    红琴眼里喜色掩饰不住，笑着道：“组长成仙了，方才巫老派人过来告诉我们的，说是我们这组今日不用安葬凶尸。”

    棺女们皆满脸欣喜之色，都在为组长感到高兴，既高兴又羡慕，期盼着能成为下一个成仙的棺女。

    唯有姜遥愣在原地，眼底尽是冷意。

    她昨晚与楚楚在村口分别，倘若那时自己能跟着她去家中，说不定能阻止，但是——

    姜遥能阻止一次，能阻止两次三次吗？

    就像她赶到小玲家中时，看到的是已经死去的小玲。

    她没有办法去阻止棺女们的死亡——因为她们的死亡是注定了的。

    这是过去，没办法改变的过去。

    姜遥紧紧握住布袋。

    她还记得楚楚将布袋赠予她时的样子。

    楚楚是否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期？

    “棺女村的结局，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姜遥低声喃喃。

    身旁离得近的棺女红琴闻言疑惑地反问：“什么结局？什么改变？阿遥你在说什么啊？”

    姜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就走。

    对于老道士的心情，姜遥终于有些感同身受了。

    明知结局无法改变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与天斗，逆天而行，最后落到凄惨的下场。

    如今，她的选择和老道士似乎是一样的。

    天光明亮，却被一股灰色调笼罩，死气沉沉，时空分割成两半，一半耀眼灿烂的桃源村，一半灰暗阴气浓重的棺女村，老道士和姜遥走向同一条路，一条布满荆棘、通向死亡的路。

    ...

    ‘叩叩’

    回到家中的姜遥抬手敲动着棺木，呼唤着里面的僵尸。

    “巍王殿下！”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

    但姜遥知道，他能听见。

    她深吸了口气，认真地说道：“我想救下她们。”

    棺木里依然没有动静，就在她准备重复一遍的时候，棺盖掀开，一条苍白无半点血色的手伸了出来，指节分明，好似艺术品般令人惊艳。

    姜遥无暇欣赏，再次唤了一声：“巍王殿下。”

    巍王从棺木抬出一张吸血鬼般的脸，懒洋洋地掀开眼皮，从棺木里跳了出来，长袍触地，带走地面灰尘。

    “吾姓赵，单名一个洵，字子序。”

    姜遥颔首：“好的，赵洵殿下。”

    赵洵：“………”

    他觉得女人和老道士很像，脑子同样有点问题。

    被打搅了睡眠，他脾气依然很好，两手抱臂，袖袍遮过了手背，看起来松松垮垮的，神色也透着倦怠。

    “以你脑子，也猜出了这座村子的不对劲，那些人，你救了也无济于事。”

    过去已经是过去，她没有逆转时空的能力，无法改变。

    姜遥面色凝重，缓缓地道：“我知道。”

    赵洵闻言挑眉，都有些看不懂她了。

    既已知晓，为何又这般执迷不悟？

    当年老道士与她不同，老道士是算出了结局，要与天斗，最后落了一个惨败的下场。

    她如今所身处的是过去的棺女村，所有事情已经发生了，比起老道士，更加艰难，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赵洵知晓这里是过去，也是为了还一酒之恩，心甘情愿以身入局，待在这里。

    她不知道，老道士放弃投胎转世——

    姜遥还是那句话：“我知道。”

    在赵洵失去耐心之时，她接着道：“但我总要试一次，哪怕粉身碎骨。”

    赵洵神色微怔，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变化，仿佛看见了那个意气风发的老道士，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影响他半分，与少年时一样，充满着对这世界的期望，以及除魔卫道的决心。

    老道士，一个道法天赋极高的天才角色，却为了桃源村的村民们，放弃光明的前途，放弃一切，隐姓埋名，心甘情愿地待在那座破村子里的，守着与他非亲非故的村民们。

    到最后，以魂飞魄散的代价，换取一个希望。

    赵洵沉寂许久，终是答应了下来。

    “吾会尽全力去帮你。”

    这也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

    当年老道士死的时候，他不愿牵扯其中，冷眼旁观，看着老道士死在自己面前。

    那一幕，他至今未能忘记。

    成了执念，盘旋在他的心中。

    倘若他去帮忙，或许老道士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吧。

    而姜遥，作为老道士的希望，赵洵想解开这个执念。

    姜遥需要赵洵帮忙，是准备进入巫老的住处。

    始作俑者不是她，但能通过她，找到背后之人。

    姜遥无法对付鬼魂和僵尸，只能借助赵洵不化骨的力量。

    赵洵提醒她道：“吾在白日，最多能坚持一个时辰，之后会陷入沉睡。”

    来到这里，他的力量受到限制。

    姜遥早有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