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渊静静地听着林照夏的诉说，如听天书。

    在他未能见到她的这些日子里，她见到了他，却又不是他，竟是六年前的他。

    纵使他自己也有这一番奇遇，可他实实在在的人就在她的面前，可她穿过去，人还睡在床上？

    “他真的是我？”

    “是。但却是六年前的你。”林照夏和他说起第一次见面……“那间破破烂烂，荒草丛生的院子……”

    “是景阳宫。”赵广渊声音清冽。过去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再次袭卷了他。

    胸口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揪着，闷闷地疼。

    林照夏在黑夜里看他，伸手在他脸上抚了抚。

    “我没事。”赵广渊把她的手握住，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把她又往怀里带了带，紧了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痛楚少上一些。

    “景阳宫是前朝废太子的寝宫，隔了几朝，早已破败不堪。”可他就是把他关进了那里……

    那晚听到他要匆匆把母后送出宫，半点未念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还不许他送上一程，他万念俱灰，怕母后路上孤单，决定陪母后同去……

    但还是多的是人前仆后继。他从来没妄想过那个位置，可现在他也想去争上一争了。

    赵广渊居高临下，眼神宠溺又迷离地看她，从小练气的他，此时也做不到心平气和，他按捺不住一颗狂跳的心，“可不可以？”他问，声音破碎，缱绻。

    又打开另一个匣子，“这匣子里面是大齐历代的铜钱铁钱，每株上面都有年号，这便是大齐存在的证据。”

    “小声些，你娘还在睡。”

    赵广渊看着匣子里的东西，摇头，“没有。我去了一趟太祖的孝陵。”

    这次他过来，听到店里的事，思前想后，若说有什么可以证明齐朝存在的痕迹的，这块伟国玉玺便是个见证。而且他不想它长埋于地下。

    “留下另一个你？”

    林照夏气息也有些乱了，脑子不能思考，下意识“嗯。”了一声，让赵广渊如听天籁。

    “不来了，累。”林照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软软地推着他。

    赵广渊愣了愣，想到这个，觉得若依着自己的意思，一定也是会把她留下的，那会她失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而他了解自己，他既认准了她，就不会让她离开。

    赵广渊有些诧异地看他，一方面替他开心，一方面又听出他对夏儿那位好友的亲昵，狐疑地看了林照夏一眼。

    父子二人讨价还价，林照夏在一旁没插嘴。她心疼儿子，也同意儿子说的，难得来一趟，下次要是专门来玩，确实又要费一笔。

    夜凉如水，周遭一片静谧。屋里只听到两人心脏砰砰的要跳出心房的声音。

    林照夏狠咬了他一口，这一晚上，说了多少虎狼之词了。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吕善长愣愣地看他，还得是他啊，这刨地宫的事，还得他这个皇子皇孙来。寻常人连靠近都不能。这历代的铁钱铜钱现在大齐想凑齐几乎不可能，还真的得从各皇帝的地宫里刨。

    天南地北一日达，还有何事做不成？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下次再来，还要钱，不划算。”掰着手指算来回费用。

    吕善长愣了愣，立即摆手，“不了。我觉得我就是这里的人，我跟这里已经融为一体。”

    立刻就把家里布置了一遍，又回了一趟行宫，带了一些东西过来。

    “我本来计划今天带长至去游乐园玩的，但你来了，你看看，你有什么计划。”

    办好临时身份证，三人便去了新开不久的环球影城。不说长至和赵广渊，林照夏也没来过，三人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玩得那叫一个开心。兴致勃勃地跟在别人后面排队，也不叫累。

    爹夸他了！所以爹同意了？“爹？”

    再辅以他编写的齐史，便能更加清楚齐朝历代的变迁。

    但到了机场，本来玩累了在打蔫的长至又兴奋了起来。向他那没见过世面的爹科普怎么坐飞机来……

    “是快。”半个时辰一千多里，这是怎样的速度。他现在能体会那句话，要想富先修路的意思了。

    “后来呢，你再也不能去了？”赵广渊心中好奇。另一世的他是怎样的。

    “可以请假的嘛。”

    “这传国玉玺自始皇传下，一直辗转流离……”

    林照夏点头，决定先带他去办一张临时身份证，再给他买机票。三人在酒店吃了自助式早餐，便一起出门。

    隔天，本来想在家睡觉的林照夏被姜华的一通电话，叫去了工作室。赵广渊一面与她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一边暗想正合他的意。

    “嗯，我再去时，有人在，但我知道不是他。是他说过的替身。”

    可那时，皇祖父疼他，他经常在皇祖父的龙座上玩，有一回差点磕到那块玉玺，他吓得话都话不全了，皇祖父为了安抚它，才对他说出了这个秘密。

    赵广渊调侃他，“若真怕见不到我，要不随我回去？”

    赵广渊昨晚和一大早已听长至说了昨日游览故宫的事，照片和视频也看了，很是震撼，比大齐的皇宫还要气派。但他没有去参观的想法，虽然不是同一个皇宫，但他还是不想进去。

    替身？赵广渊嘴里喃喃念了几遍，若有所思。

    林照夏又说起店铺的事……“放心，有我呢。明早我给表哥打个电话，让他安心。”

    只道：“你若打理庶务，倒是一把好手，不怕被人欺瞒。”

    “不行。等下回有假期，爹再陪你来玩。”

    “废太子的宫殿？怎么你们大齐对待太子，不是废就是杀啊？”这位置也太不吉利了吧。

    “替身？”赵广渊沉吟半晌，“所以，他真的去函谷关了？还带走了小长至？”

    “而且敛秋说她爸爸在帮我办身份的事了。”他马上就要成为华国的一员了，他又获新生，大齐已经离他太遥远了。

    怪道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今日算是懂了。

    赵广渊心中震撼，在电视视频上看过很多次，还是不如亲身经历一遍来得真实。

    赵广渊想了想，“我想把这块玉玺献给相关部门，献给华国。我看过这里的博物馆，那些历朝的古物，他们保护的很好。这块玉玺，应该让更多人知道。”

    直到下了飞机，小嘴还是不停，“爹，是不是很快，嗖的一下就到了？”

    但赵广渊对长至的课业一向要求严格，她也不好插嘴。长至向她投来好几个求援的眼神，她也只是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等周末，爹和娘再陪你坐火车到周边玩。你不是没坐过火车吗，爹也没坐过。”

    林照夏冲他摇了摇头，他便没再问了。

    林照夏挺理解儿子的心情，笑着安抚了他两句，问赵广渊：“你还能感受到身边的异样吗，可能回去？”

    吕善长把匣子打开，眼珠子都瞪圆了，“你你你，你这从哪里要来的？不会潜回皇宫了吧？”

    “什么！你去刨地宫了？”这，这传国玉玺竟不是摆在皇宫的龙案上，而是埋在太祖皇帝的地宫里吗？

    这关乎大齐皇宫的绝秘，本不应泄露于外人，但吕善长已不会再回大齐，赵广渊也并不瞒着他。

    “要是六年前我也遇上你就好了。或者我当时知道那晚上有一个你，我也不会放你走的。”也会跟他一样，把长至带到身边亲自教养，也会留下她。

    昨天定是知道她们遇上危险，才突然传送他过来。

    相信专家们看过之后，不会再说他们捏造史实，欺骗消费者了。

    吕善长已知他又能过来了，激动地到机场接他们。“好好，我以为我们兄弟再也无缘得见了。”吕善长见到他，压在胸中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见到他，才觉得心中踏实。

    赵广渊一夜未睡，看着怀中的她，看一回笑一回，笑一回乐一回。真好。太好了。

    长至这才又高兴起来。但离开时，还是念念不舍地回头看了又看。

    他再也不想回大齐了。他越来越喜欢上这个地方。

    只可惜他们来的比较晚，几大主题园区都没逛完。长至拉着赵广渊的衣角，仰头哀求，想留下再玩一天，被赵广渊冷冷拒绝，“你明天还要上学。”

    别不是能来，但是回不去了吧。

    如狼似虎，又不失温柔地扑了上去……

    一家三口又补了一会眠，这才起来洗漱。

    “我没有带你的身份证来，你是回去等我们回了家再过来，还是……”

    “所以赵室一直被认为正统，但太祖担心这传国玉玺再遭流离，临终时，便秘令匠人另外镌刻了一块玉玺，这块便一直藏在孝陵的献殿里。”

    “还是不行。爹不缺那几个费用，养得起你们。”

    先去了店里，递给吕善长两个匣子。

    林照夏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之前说过会带小长至去西北，应该是带走了。而且我想，他那天想跟我商量的，一定是想留下另一个我。”

    “那就好。”本来还想一早带他去买衣服的，看他已经换上这边的衣服，林照夏翻身补眠。赵广渊本想把东西给她看的，见她闭上眼便没开口。

    “自古以来，登顶之路荆棘丛丛，刀枪箭雨，每往前踏一步，可能生，也可能死。”

    “想跟你们一起回去。我看了长至在飞机上拍的相片，我还没坐过飞机呢。”赵广渊不想跟他们分开，也怕他们在外边再遇上危险。

    到家后，林照夏叫了夜宵，吕善长陪着赵广渊喝着小酒，吃着夜宵，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着实是便利。

    ……

    “不可以。进学之事如何能懈怠。”

    赵广渊也不打断，静静地看他算，觉得儿子思路清晰，脑子好使，反应快，果真聪慧机敏，心中高兴，但并未表露。

    早上，“爹，长至没做梦，真是爹！太好了！”

    “我没有什么计划，只想呆在你们身边。长至难得出门一趟，带他去游乐园逛逛吧。”

    无传国无玺者被视为白版皇帝，不认其为正统，此玉玺遂遭无数人抢夺。自后唐末帝抱着它从城墙上一跃，这传国玉玺也跟着消失了。但它最终又被大齐开国皇帝寻了回来，也被拥坐上最高的皇座。

    大齐现在龙案上的玉玺原来是假的？

    “这真的竟不是埋在地宫，而是孝陵的献殿里？”

    林照夏听他说着安排，终于卸下心中一块大石，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余赵广渊一夜激动，生怕人再跑了，又怕这只是一场绮梦，一夜没怎么睡。

    直说到很晚才散了。

    “有。我一早还回去了一趟，”拿了些东西，又回来了。他纠结了小半个时辰，生怕回去了便再不能过来，所幸，还跟之前一样，看来是上天眷顾。

    “那你的意思，是通知那些人来验看？”

    本来这个秘密是在一代皇帝临终时传于下一代皇帝的，他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不过最后他是吊上去了，只不过被后面赶来的方大救下。而夏儿见到的他，是被夏儿劝下的吗？

    赵广渊精力旺盛，但心疼她，“好好，不来了。攒着下回用。”

    长至嘟起嘴。幼儿园都是玩，请一天假怎么了。哼。“蒙学我都学完了，都学到经学了，还开始学小学的课程了。”他这段时间这么努力，爹也不说奖励奖励。

    “好哦！”长至拍手直叫好。他就盼着能有爹和娘陪着一起去玩。

    一早林照夏被长至激动的声音闹醒，“娘，是我太激动了，吵着娘了。”长至骑在爹的身上，开心不已，见娘醒了，不忘捂着小嘴向娘道不是。

    “对。太祖皇帝出于保护这块传国玉玺，不使它再如先前一样，流入外族手中，才想到把它埋在地宫。但又怕有个万一，担心仿着镌刻的那块被人认出来，便只把它藏在献殿的地下暗阁里。”

    “那我先联系敛秋爸爸那边，让他带着我们，更稳妥一些。”

    “嗯，你先联系吧，就说我们有证明的东西。一个被历史遗忘的朝代，忽然被证实真实存在过，相信很多人感兴趣，没准会引起轰动。”

    “好的。我这就联系。你和我一起吗？”

    “不了，我要回去，我还有事。”他还要给夏儿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