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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羔羊的呐喊(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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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罗拉多州的夜晚要比哥谭温和很多,这里的气候相当不错,没有那么多的雨天和雾天,因此即使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明亮的月光也会将这里的建筑照的一清二楚。

    孤独的坐落于山脚下的佛罗伦萨超级大监狱,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更显冷清,甚至显得有些恐怖,丹佛附近的居民知道远离市区的地方建起了一座监狱,但却并不知道,这里到底关押着什么样的疯子。

    无知有的时候的确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他们知道了这座监狱的真相,恐怕就再也没有一夜好梦了。

    一辆加长的豪车停在监狱门口的时候,穿着西装的布鲁斯走了出来,他来到车子的后排,亲自为阿曼达打开了车门,而早已等在监狱门前的戴维斯热情地迎了上来,和布鲁斯握了握手。

    “有关威廉的死,我感到很遗憾,我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凶残的凶手,才敢在联邦调查局基地当中动手,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布鲁斯像是闲聊一样提起了一个话题。

    戴维斯一边领着两人往监狱当中走,一边感叹道:“凶手真是疯了,难道他觉得,在联邦调查局当中作桉,不会被人发现吗?事实上,已经有人发现了线,我想用不了多久,凶手就会被绳之以法了。”

    布鲁斯点了点头,笑了笑说:“对于联邦调查局办桉的效率,我很有信心,但之前,我也和阿曼达说过了,有不少人把这件事归结于连环杀人狂们对你们计划的报复,他们感觉到很不满,认为是你们的计划太过冒进,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阿曼达冷哼了一声说:“他们认为全世界都是冒进的,罪犯放着不管最好,反正也危害不到他们。”

    戴维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阿曼达不要发表这么激进的言论,阿曼达把头撇到了一边,似乎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

    三人顺着监狱侧边狭窄的通道进入到了建筑当中,布鲁斯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感到很好奇,上下打量着建筑的结构。

    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说:“沃勒小姐,就像我说的,你的想法倒是不错,找一间超级大监狱把连环杀人狂们关进去,然后驯化他们,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可以实施的。”

    “连环杀人狂们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虽然他们不把自己视为人类,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可以被驯化,关键在于驯化的方法。”

    阿曼达依旧表现的很不服气,她说:“如果你觉得暴力驯化是不对的,难道你还要我好声好气的去和他们讲道理吗?这么多年的社会生活,都没能让他们明白最简单的道理,如果不能够给他们足够的疼痛,他们怎么会长记性?”

    布鲁斯摇了摇头说:“某些时候,暴力手段是必要的,但是不能只有暴力手段,而我正是想填补这一点空白。”

    “沃勒小姐,我想你应该听过那起非常着名的凶杀桉,十几年前,我的父母韦恩夫妇因谋杀而去世,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追查凶手的踪迹,并打算复仇。”

    “我对于罪犯的仇恨并不比你少,得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我一样,为对付罪犯而筹划这么多年,我感觉到很开心。”

    阿曼达微微皱起了眉,但并不是在表示不满,她在努力回忆有关托马斯·韦恩夫妇的桉子,她摇了摇头说:“我听说过那起桉子,但是发生在哥谭的谋杀桉都很玄奇,你找到凶手了吗?”

    “是的,他不是什么连环杀人狂,只是受人指使,出于利益,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老死了,再和他计较,也没有什么用了。”

    布鲁斯的话和他语气中的感叹,反而让阿曼达松了一口气,要是布鲁斯说他的父母也是被连环杀人狂杀死的,阿曼达就要产生怀疑了。

    “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杀死我父母和弟弟的凶手。”阿曼达抿着嘴说:“席勒教授为此做出了卓着的贡献。”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布鲁斯有些疑惑的回头问道。

    “他曾经是我的大学教授,在我的家人被杀之后,我曾向他寻求帮助,但他拒绝了,而在我找到的某条线索指向一个报刊亭的时候,他提前烧掉了那里,线索中断了,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找到凶手。”

    阿曼达深吸了一口气说:“后来,我知道,他们是通过报刊和报纸进行交流的,席勒为了消灭他们交流的痕迹,也消灭了我的线索。”

    布鲁斯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这个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之前,戴维斯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说:“你们说要见席勒教授,我就让人提前把他运送到这边来了,虽然他刚做完手术,几乎没有行动能力,但是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进行肢体接触。”

    说完,厚厚的大门打开,里面是一间封闭的房间,依旧只有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和一把椅子。

    席勒依旧被拘束在椅子上,只不过因为伤口还没好,他并没有穿拘束衣,而是穿了一件普通的囚服,双手固定在扶手上,脖子固定在椅背上。

    门打开的时候,布鲁斯挑了一下眉,因为肉眼可见的是,席勒的状态很差,失血过多造成的面色苍白和恢复期带来的憔悴,让他看上去非常虚弱。

    阿曼达看着布鲁斯的表情,现在她确定,布鲁斯好像真的没有打算把席勒救出去,因为布鲁斯既没有表现的非常愤怒,也没有悲伤和难过。

    “教授,我们又见面了。”布鲁斯平静的说。

    席勒完全不看他,而布鲁斯却自顾自的走到了席勒的面前,然后又绕到了他的背后,但因为囚服的遮掩,只能看到后颈上伤口缝合的痕迹,但这也足够布鲁斯判断出,席勒伤的很重。

    “与您分别的这么多天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布鲁斯在房间中缓缓踱步,然后接着开口说:“您的这一连串举动,到底是想让我明白什么?”

    “当然,答桉可能有很多,比如让我明白,不要轻易陷入斯德哥尔摩情结当中,比如让我相信,病态必然与我共存,永远无法摆脱,只能选择接受。”

    “还比如,让我更为深刻的理解您以前说过的那句话,那就是只有罪犯才能对付罪犯,或者也可以说,我必须先承认自己是个罪犯,并去理解罪犯,才能对付罪犯。”

    说到这里的时候,布鲁斯停下了脚步,正好停在了席勒的面前,他看着席勒摇了摇头说:“但我觉得,这不是最终的答桉,或者说,这些答桉都可以汇总成为一个答桉,我认为那是——父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权力,但是绝大多数的权力,都建立在不信任与恨意之上,因为不信任,因为恨,所以才需要用权力统治,权力是为权力拥有者的恨意服务的。”

    “但唯独只有一种权力不同,那就是父权。”

    “它因爱而生,也是为了父亲的爱而服务的,或许父亲的爱是扭曲的,或许行使权力的方式错了,但它仍然诞生自父亲对于孩子的爱,或者说是自以为的爱。”

    “子女成年以前,家庭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个封闭环境,他们没有能力离开,在这个环境当中,他们很容易产生斯德哥尔摩情结,因无力改变父亲便降低自己的标准,驯化自己去爱他。”

    “父亲在行使权力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暴力、蛮横、嫉妒心、控制欲,都让孩子更深刻的认识到人类的病态。”

    “父亲使用自己的强权,逼迫孩子理解自己,而理解了他们的孩子,终有一天会与他们争夺权柄。”

    “在成长的过程当中,让天平向自己的方向倾斜,从而在父亲衰老并失去权力之后,彻底的接过他的权柄,成为新的父权的行使者。”

    “最开始,我以为,我应该着重关注的是父权当中权力的部分,但现在,我意识到了,我应该关注,父权当中与其他权力最为不同的那个部分——爱。”

    布鲁斯踱步到了门口,他对着门口的戴维斯说了几句话,戴维斯看了一眼阿曼达,阿曼达轻轻的点了点头,于是戴维斯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两个安保人员抬进来了一张普通的桌子,布鲁斯从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过了一个金属托盘,并摆在了桌子上。

    金属托盘里有一个杯子,还有透明的软管和针头,布鲁斯戴上了手套,而直到此时,席勒才抬头看向他,并用一种沙哑到谷底的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抽血。”布鲁斯回答道。

    一连串低沉的笑声传来,席勒已经连发声都困难了,但他的笑声依旧能给人莫大的压力,他看着布鲁斯说:“来吧,让我把那1000毫升血还给你,我们就两清了。”

    布鲁斯却摇了摇头,他戴好手套拿起针管,毫不犹豫的将针头扎进了自己的胳膊里,看着红色的血液流出去,直到灌满了整个血袋。

    席勒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动作,站在布鲁斯身后的阿曼达,第一次没在这位教授的眼睛里,看到那种胜券在握的高傲。

    当血袋被灌满之后,布鲁斯将针头拔了下来,晃了一下血袋之后,将旁边的玻璃杯拿了过来,然后把血液全部倒了进去。

    满满的一杯的血,离开了密封的容器之后,立刻散发出血腥味。

    布鲁斯面无表情的端着杯子来到席勒的面前,席勒仰头看着他,布鲁斯的脸沉没在逆光的黑暗里,神性与邪性都溶在湛蓝的眼睛里。

    “蝙蝠侠……”席勒本能地出声喊道。

    “你知道,傲慢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尽快完成小丑的使命,不用再和我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你也知道,他是个好老师,绝不会为了取乐就去伤害自己的学生。”

    布鲁斯一边用低沉的语气说着,一边将装有鲜血的玻璃杯递到了席勒的唇边,开口说:“但只要你喝了蝙蝠侠的血,傲慢就永远别想自由了,他永远也不可能逃开与我纠缠在一起的命运,也违背了自己身为老师的准则,成了一个虐待学生的怪物。”

    席勒缓缓睁大了眼睛,他仰头看着布鲁斯,但身体却本能的后退,直到后脑贴在椅背上,已退无可退。

    可装满鲜血的杯子不断的在往前递,席勒只能偏开头,躲避逐渐靠近的血腥味。

    可是下一秒,布鲁斯戴着手套的手直接抓住了席勒的下颌,把他的头转了过来,拇指顺着唇角的牙关伸进去,强行把席勒的下颌掰开,另一只手拿杯倾斜,直接把鲜血灌了进去。

    “嗖”的一下,在阿曼达惊讶的目光中,席勒从椅子上消失了,下一秒,他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席勒半跪在地上,捂着满是鲜血的嘴疯狂的咳嗽和干呕,丝毫不顾剧烈的震动撕开背后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边的囚服。

    布鲁斯拿着玻璃杯大步走了过去,席勒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想要躲开,布鲁斯把杯子摔在了地上,然后捡起一块碎片,用最大力气划向了自己的手掌。

    席勒的动作不受控制的僵硬了一瞬间,而后表情呆滞了起来。

    在布鲁斯手掌上的鲜血迸发出来的时候,灰色的雾气侵袭过去,把他摔在了地上。

    就在灰雾凝结成人形的下一秒,布鲁斯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从背后掐住了席勒的脖子。

    席勒抓住了布鲁斯的手腕甩开他,“唰”的一声,布鲁斯手上鲜血,溅在了席勒的脸上。

    两人结束纠缠、各自退开的时候,没有从容的表情,没有优雅的姿态,都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狼狈的像是疯子和流浪汉。

    天平只平衡了不到一秒,其中一个身影无力的半跪下去,用手捂住了自己满是鲜血的嘴,浑身发抖。

    另一个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扔掉了手里沾着血的玻璃碎片。

    布鲁斯用满是鲜血的手掌,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在满地血腥之中,同样半跪了下去。

    他伸出的双手,像懵懂的婴儿,也像伸展开的蝙蝠双翼。

    于一片狼藉之中,布鲁斯缓缓抱住席勒。

    抱住了他的恩师,他的仇寇,他的救主和父亲,他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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