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百八十七章 高塔争夺战(二十一)
蝙蝠侠看到,梭蛇魔长老的竖童当中,生机逐渐消散,但在最后的惊鸿一瞥之中,蝙蝠侠明白,以史为鉴的,不止他一个。
不论是哪一个世界,总有最先觉醒之人,他们上观历史长河,自苍茫大地的烟云中而来,下告苍生万民,走满是荆棘的拓荒之路。
蝙蝠侠在原地闭上了眼睛,牙关咬的很紧,他再度在心里重复了一万遍那句话——别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聪明人,别再把自己当救世主。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救世主,那被救之人就永远不会明白,不要将自己的生死依托于别人这个道理。
想要他们真正的得救,就必须让所有人懂得自救,想要让他们获得真正的公平,就必须让他们所有人自己去追寻公平。
想让他们获得自由,就必须让他们先有自我。
梭蛇魔长老的身体,伴随着最后一丝生机逝去,缓缓化为灰尽,围绕在他身边的梭蛇魔,开始用一种悲伤的曲调,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蝙蝠侠缓缓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周围,用震惊的神色看着他的恶魔们,然后对他们说:
“我们走吧,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
蝙蝠侠沉默无言的向前走,所有的恶魔跟在他的身后,事实上,他们现在震惊、恐惧又茫然,只能跟随在那个身影的背后,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往何方。
蝙蝠侠领着这边一群残兵败将,向着距离中央矿山最近的第三山走去,这两座山峰属于子母山,第三山其实是中央矿山绵延出去的一个峰峦,比中央矿山小了接近三分之二,但距离却很近。
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四处驻守的恶魔精锐部队,此时也显得有些慌乱,就好像对中央矿山的坍塌毫无所觉,蝙蝠侠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却顾不上调查,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趁乱转移到了第三山当中。
他会来到这里,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是默克尔工作的矿山,他可以拉上默克尔一起,也算有个帮手。
第三山没有那么大,矿洞也很少,大约只有十几个,刚进入第一个矿洞的时候,这里连一只恶魔也没有,安静的可怕。
蝙蝠侠让大部队停留在这里休整,他独自一人前往深处寻找默克尔。
第三山的地形非常简单,几乎是一条直线,没什么岔路,所以蝙蝠侠很快就找到了默克尔的踪迹,他刚走到甬道的正中央,就听到前面的矿洞里传来了默克尔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要学习?这就是最好的例子,第一小队利用他们之前在课堂上学到的经验,成功制作出了陷阱,你们也看到了,持有强大的武器的监工,也拜倒在了团体合作的力量之下……”
“罗洛曾经是第三山当中最为弱小的矮小魔,但也就是这样,一只刚刚生产完毕、身体无比虚弱的小恶魔,利用他手中的刺剑,成功杀死了压迫他的监工!”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罗洛有32个孩子,但其实,她本应该拥有的比这更多,她上一胎的两个孩子,刚出生不到两天,甚至都比不上普通恶魔的拳头大,就被磕药磕多了的监工拿来取乐……”
这时,蝙蝠侠听到了一阵尖细的哭声,从矿洞当中传来,默克尔的声音沉寂下去了,但是另一个更尖更响亮的声音传了出来,里面包含着极大的愤恨,让蝙蝠侠听了都有些心神震颤。
“那群该死的绿皮!!!全地狱最凶残、最恶毒的绿皮怪物!!!他们从我的巢穴里,生生的拖走了我的两个刚出生的孩子!!!”
“他们拽着我的孩子尾巴,比谁扔的更远,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他们才刚会走路,就被扔到墙上,砸成了肉泥……”
洞穴里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虽然这里是地狱,但毕竟也是有一定秩序规则的,这种事即使在这里听起来,也非常残忍。
尖细的哭喊声越来越多,似乎都是矮小魔在上蹿下跳,哭天抢地,诉说着他们他们的亲戚、他们的孩子,都是如何被残害的。
蝙蝠侠知道,这并不是他们编出来的,因为这群小恶魔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他们受到迫害的几率,比其他的恶魔要大得多。
监工们生气了,拿他们出气,嗑药嗑多了,拿他们取乐,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踢一脚。
恶魔们不是没有感情的生物,因为同样是上帝的造物,恶魔、人类和天使的思维构造都是差不多的,理性与感性并存,逻辑思维与情感共生,恐惧是人类的天性,愤怒、嫉恨、委屈也同样是。
而这个时候,默克尔的声音再次响起:“面对这样的迫害,难道我们不能反抗吗?!回答我!矮小魔们!如果有机会不用忍受这样的残害,再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你们会怎么做?!!”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把他们扔进熔浆里!!让他们体会比我们更深的痛苦!!!”
“把他们全部都杀死!!!!”
矮小魔们又开始叫了起来,矿洞中的气氛更为热烈,不少被挑动了情绪的恶魔,也开始怒吼,可这个时候,默克尔却站出来泼了一盆冷水:
“可是,你们是地狱当中最为弱小的恶魔,看看你们的样子,几只捆在一起,都没有别的恶魔的手臂粗,那些强大的恶魔士兵们,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你们碾成肉泥。”
热烈的气氛为之一致,矮小魔们虽然依旧在叽叽喳喳,可是也说不出成段的话,而这个时候,默克尔又开口道:
“可是,就在刚刚,我们成功的杀死了一只强大的监工恶魔,他的手里甚至还拿着强大的武器,可我们甚至没有损失一只恶魔,就把他大卸八块了,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团结!团结!我知道!我学过这个词!”立刻有一只矮小魔站了出来说:“我们有20多只恶魔,一起搓好了绳子,先扎瞎他的眼睛,再把他绊倒,用石块把它压住,再扎穿他的心脏,我们人多,我们不怕他!!!”
几十只矮小魔又开始大叫了起来,显然是陷入了极端的亢奋当中,可是这个时候,默克尔又适时的调节气氛,他说:”如果你们没有学习到搓绳子的技艺,没有练习过如何瞄准监工的眼睛,没有练习配合推石块的技巧,那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矮小魔们缓缓的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瞪着大眼睛,看着默克尔,这时,刚刚被表扬的罗洛站了出来,摇了摇头说:“当然不行,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些被堆砌在角落的植物纤维,还能搓成绳子……”
“我学了两天,都没学会怎么先往前搓,然后再往后绕,不过还好,后来学会了,还有瞄准监工的眼睛,老天啊,以前我都不知道监工的眼睛长在哪,我们根本看不到!”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人人都要学习。”
“学习、学习!学习能够让你们战胜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敌人,虽然,我们在体魄上完全比不上那群士兵,可我们就应该发动大脑,学我们以前从不会的东西,我们会,而他们不会,他们自然就打不过我们。”
默克尔的语言非常直白,其中没有一点复杂的逻辑,主旨中心就一个,我会很多东西,只要你听命令,跟着我学,想杀谁就杀谁,想杀多少就杀多少。
很快,矿洞中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所有的恶魔都高喊着“团结!学习!战无不胜!”
蝙蝠侠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原地转身走回了自己带领的恶魔那里。
看着一群麻木的坐在原地、脸上的惊恐表情还未消散的恶魔们,蝙蝠侠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又露出了那个把嘴角向下撇的表情。
他张了一下嘴,可却没发出声音,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又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然后果断走向了通道。
蝙蝠侠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去问问默克尔,当初,他在管家学校当中,都学了些什么。
默克尔见到蝙蝠侠的时候很惊讶,他说:“哦,天呐,韦恩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这了?我听说,您在中央矿山领导恶魔起义?”
默克尔伸出手,想和蝙蝠侠握手,可是蝙蝠侠不太习惯这种礼仪,但是,看到默克尔眼中赤诚的光,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还是伸出了手,和默克尔握了握。
没想到,默克尔走到了他的身边,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韦恩先生,虽然您还不是我们的一员,但是,你做出这样惊人的义举,打响了解放矿山的第一枪,我相信,您一定与我们一样有伟大的理想。”
默克尔转头,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蝙蝠侠说:“说真的,韦恩先生,我真该向您学习,您的战术头脑和战略眼光,是我完全不具备的。”
”我刚刚和这里的同志,强调过学习的重要性,我想,我也必须以身作则,在无尽的学习和提升的道路上,不断武装自己。”
“空有觉悟,而没有手段,是没办法取得您这样骄人的成绩的。”默克尔忽然停了下来,又走到了蝙蝠侠的面前,再次伸出手说:
“韦恩同志,我可以暂时这样叫您吧?我诚挚的邀请您来我们这里开展讲座,务必要分享一下您在中央矿山取得的惊人胜利,鼓舞同志们的革命信心,提升同志们的战术水平。”
“同时,我也会在台下学习,以您为作战榜样,打好第三山解放的第一战,声援阿尔弗雷德同志和正在墨西哥艰苦奋斗的同志们,也向莫斯科的总指挥交上一份满意的地狱革命答卷。”
默克尔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根本没有给蝙蝠侠任何拒绝的机会,看着默克尔眼中炙热又诚恳的光,蝙蝠侠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远方的那个国家,能够在短短的几十年间,创造出如此惊人的奇迹,真诚的为理想而奋斗这件事,不论在哪里,都无比动人。
蝙蝠侠环顾四周,他发现,这里的恶魔,比中央矿山的恶魔,要鲜活许多,他们虽然依然奇形怪状,但却并非群龙无首。
矮小魔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跟着罗洛学习如何搓绳子,巨魔们把矿石堆到土堆的旁边,熔岩魔门利用身上的火星,将小块的裸露矿石熔炼成箭头和匕首。
他们似乎每个人都有事做,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为什么而做。
蝙蝠侠发现,他那已冰结许久的心,在这样的氛围里,狠狠的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