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男人手里的扳手掉落在了地上，脸上逐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感觉到胸口开始有剧痛传来，滚烫的鲜血流落，想要拔步逃走，身体却没有了一丝力气，他只能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了肖嚣，脸上的凶狠蛮横的表情，逐渐变成了异样的惊恐：

    “我……”

    “……”

    但肖嚣却没有与他交谈的意思，直接便勾动了扳机。

    “呯！”

    男人身体剧震，直挺挺的仰倒在地，脸上兀自带着惊恐的表情。

    而车厢里，王阿姨身体猛得一颤，仿佛忘记了声音，只是呆呆看着车窗外。

    戴着兜帽衫的肖嚣，已经抬头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竟是一片空洞。

    ……

    ……

    “啊……”

    那辆车里，忽然发出了女人尖锐的叫感，隐约似乎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很烦躁。

    但肖嚣的表情，仍然只显得一片冷漠。

    或许，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但自己内心里的愤怒感觉，却是真实的。

    或许妈妈，也只是在跟自己扮演着一种母子的关系，但她平时做的那些努力却是真的。

    肖嚣忽然有种想明白了感觉，就算是假的又能怎么样呢？

    看电影的时候，明知道里面一切都是假的，但不还是会感动。

    她扮演着自己的妈妈，所以自己会因为她心疼。

    而这些人，既然扮演着伤害了妈妈的角色，同样也就因此而触怒了自己的另外一种情绪，让自己心疼的，便该抱以感恩，而这些让自己生气的，那就算把他们杀了能怎么样呢？

    无非是一百积分而已，自己又不是没有。

    如此想着，他脸色更加的冷漠，将地上的金属扳手踢到了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水平啊，居然也用跟软姐一样的武器……

    啪，啪，啪……

    他的脚步声，在混乱的停车场里，并不显得如何响亮，但对车里的人来说，却无异于恶魔的接近，车里的女人尖叫声中，忽地反应了过来，努力的想要爬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

    但是，极度惊慌之中，她这么简单的操作都完不成。

    只能一狠心，用力打开了车门，然后冲到后门位置，想要将小孩子抱出来。

    “爸爸……我要找爸爸……”

    后座的小孩子被莫名的惊悚吓到，正在痛哭不已。

    女人自己都吓的尖叫连连，却也只能奋尽力气，要将他从车里扯出来。

    肖嚣远远看着，居然感觉好笑：“爸爸又不是能带来安全感的事物，你为什么要找爸爸？”

    手里冰冷的手枪，慢慢的握紧。

    身边飘浮的三只眼睛，缓缓向上飞出居高而下，竖瞳忽然转向，同时看向了那辆车。

    “嗡……”

    这一霎那，女人忽然如遭重击，双腿发软，跌倒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来，明明只看到肖嚣独自一人向前走来，但却感觉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某种异常而神秘的力量伴随着他的身体，不停的向周围的停车场涌去，无数的车辆灯光频敏闪烁，车载影音的声音混乱交织，细密而森冷的空气波纹，弥漫在了整座停车场里。

    “魔……魔鬼……”

    她在这一刻，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失去了任何一丝反抗的勇气。

    但莫名的，头脑竟是忽而清醒，终于明白了肖父的话。

    “疯子……”

    她忽然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是疯子，是他们说的那种疯子……”

    “他们……”

    肖嚣敏锐的察觉，她似乎说到了某些东西。

    但是，他只是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便决定不去想那些没用的事情。

    现在自己心里只是在愤怒，想要将这愤怒发泄出来。

    想知道什么，杀完了人，再去问父亲不就行了？

    因此他仍然只是慢慢的向前走来，缓步走到了女人身前，居高临下，抬起了手里的枪。

    那个女人脸色因绝望而苍白，无力的向后爬着，只是手脚无力。

    “妈妈……”

    旁边却又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那个小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肖嚣皱眉，枪口指向了他。

    但这一刻，他心里也产生了犹豫。

    毕竟，这个小孩，才只有四五岁，毕竟，他在原住民里的身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当然，这份亲情对于肖嚣而言，基本上不存在，但是内心深处的道德感还在影响着自己，只不过，这种影响也只是一瞬，肖嚣便忽然想到了：“哪里有什么小孩子？都只是怪物啊……”

    握着枪的手再度稳定了下来，只是考虑着应该先向哪个开枪。

    有人说过的……

    异乡人在这座城市里，就是有着这样的权力，哪怕是杀人，也只需要被扣掉积分而已。

    理论上，异乡人甚至可以拥有这座城市的一切。

    他们放纵欲望，掌控一切，无视道德与法律的约束……

    那么，我只是因为愤怒，想要杀掉几个人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

    心思确定，他手指勾在了扳机上。

    “嗡……”

    但也就在这一刻，忽然停车场的远处，瞬间有一团异样的气息涌荡而起。

    肖嚣身边飘浮着的三只眼睛，瞬间便已调转了方向，暗红色的视野里，便忽然看到，一团密密麻麻的电光，忽然自远处飞了过来，里面居然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恐怖气息……

    肖嚣身躯不动，只是冷眼旁观，看着那团电光，落在了身边三米远的一辆汽车上。

    汽车的金属外壳瞬间扭曲，并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

    灼热的气息扑而来，这辆中档汽车，居然在一秒之内，就变成了一团废铁。

    “来的是谁？”

    肖嚣诧异，但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冷漠的看着。

    “肖先生，你清醒一下……”

    而在电光飞来之处，明灭不定的灯光里，肖嚣看到了一个个身穿厚重白色防护服的人快步向前走来，他们成队列阵形，前面的四个人怀里，都抱着一把造型古怪的黑色枪械。

    似乎刚刚那一团威力恐怖的电光，就是从这些枪械身上射出来的。

    当然，用意只是为了警告。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胡子拉渣，一脸的警惕。

    他正沉声向肖嚣大叫：“现在伱正处于极度危险状态，母体的共生系幻觉影响着你……”

    “请相信我，我没有敌意。”

    “但请你不要伤害那个女人和小孩，我会仔细解释给你听……”

    “……”

    “嗯？”

    肖嚣皱了下眉头，没有把枪收回来的意思，只是定定的向那个男人看了过去：

    “你是谁？”

    “……”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穿西装的男人脸色大惊，站定了脚步，甚至还隐隐往后退了一步。

    而前面抱着黑色枪械的四个白色防护服男人，则是急忙屈膝半跪。

    手里的枪同时瞄准了肖嚣。

    “你不要激动……”

    穿西装的男人又惊又恐，低声大喝：“肖先生，我无意阻止你，更不想与你为敌。”

    “但我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你被那个名字叫作杨佳的精神科医师给骗了。”

    “彻底骗了。”

    他大声叫着：“她引导着你进入了母体的影响体系，扭曲了你的感知与理智……”

    “现在你正做出极度危险的行为，请千万保持理智……”

    “……”

    “唰……”

    原本内心只是涌动着愤怒情绪的肖嚣，忽地一惊。

    他居然提到了杨佳？

    他说自己被杨佳骗了是什么情况？

    极度撕裂的怪异情绪，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猛然看向了那个男人：“你什么意思？”

    “肖先生……”

    西装男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向前走来。

    看得出来，他也压力巨大，甚至不敢直视肖嚣的眼睛，但还是勉强自己，努力迈着双腿，直到，穿过人群，来到了那四个举着黑色枪械的白防护服队员身前，这才低声说道：

    “那个叫杨佳的女人，是逃离组织的一员。”

    “是她引导你进入了这庞大的共生性幻觉体系，也就是母体……”

    “你现在，是不是认为这整座城市都是活物？”

    “是不是认为周围的人，都有可能随时变成褪皮的怪物，想要伤害你，甚至吞噬你？”

    “那都是假的，全部都是你的幻觉。”

    “你已经被共生性集体幻觉给吞噬了，正生活在巨大的幻觉之中……”

    “……”

    “嗡……”

    这一瞬间，巨大的怀疑与恐慌情绪，瞬间将肖嚣淹没。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向西装男看了过去，内心里如同海啸起伏。

    他怎么也会知道这城市的真相？

    他也是异乡人？

    不。

    肖嚣可以很确定的分辨出来，眼前这个西装男，跟自己遇到的异乡人并不一样。

    他完全就是原住民。

    可是，如果他是原住民，那它不就是被这城市操控的木偶，不就只是这城市的一部分吗？

    那他为什么可以说出这一切？

    怪物为什么要说，知道自己是怪物？

    脑海里仿佛有某种逻辑被打乱，肖嚣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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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