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一种分不清种类的气味飘散在莫灵的身边。

    花丛里的化香蜂们为固化仪式准备了很多种气味，有那些闻起来就很香的，也有一些并不是这么符合“香”的定义。

    现在这个气味带里的气味，就非常特别。

    莫灵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有点想不起来。

    更奇怪的是，这个气味带里居然一只新生儿都没有，它们大概是都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气味。

    莫灵思考了片刻，顺着那味道来到了气味带的中心，终于想起来这气味来自哪里。

    “树叶的腐烂味。”

    之前花丛里的成年化香蜂经常会带着一些奇怪的气味来找莫灵玩，其中就有这种气味，闻起来虽然不是很刺激，但和“香”完全沾不上边。

    “为什么连这种气味都要准备呢？”莫灵有些困惑。

    但仔细想想，他就明白了……

    这种腐烂的树叶，对于花丛来说是很好的肥料。

    如果有化香蜂正好固定了这种气味，它们就能更好地找到“肥沃”的土地。

    化香蜂是一种群居性的生物，需要进行各种各样的文明活动，不同的个体间具备差异性，拥有不同的分工，是一种比较健康的社会结构。

    变成花香的负责养护花丛，变成泥土味的负责观察泥土的变化，而变成这种树叶腐烂气味的，就负责寻找更肥沃的土地，各自间互不干涉，但都在种族繁衍上出了力。

    至于那些完全无用的气味，就会被它们放到阵营以外。

    而相互冲突的气味，就必定会成为敌对。

    想到这，莫灵便大概明白了。

    “所以，动物粪便味应该也会有，变成这种气味的化香蜂可以利用气味驱赶动物，保护花丛……”

    并不是只有“香气”是有用的，任何气味都有相应的作用。

    只是，看起来并没有新生儿喜欢这种气味，大多数都选择了花香或者是果香之类的香气，就连选择泥土味的都少之又少，更不用说这种奇怪的味道了。

    莫灵继续向前飘去，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那“动物粪便味”的气味带。

    刺激性的气味一下就涌入了莫灵的脑海，他急急忙忙地逃离了这里。

    然而，就算经历了刺激性这么强的气味，他体内的那些未坍缩气味分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完全沉睡了一般。

    莫灵心中的忧虑也越来越深……

    “看来，我真的没有办法进行固化。”

    又辗转了几个气味带，莫灵遇到了更加刺激的气味，也经历了一些平平淡淡的香味，有些他非常喜欢，有些他避之不及，但没有任何一个气味能让他体内的气味分子有所松动。

    他就像一个匆匆路过的游客，游历了所有的气味，却又被排除在外，最后依旧孑然一身。

    “没办法。”莫灵心中的忧虑渐渐转化成了绝望。

    他很喜欢这些气味，但就是没办法固化。

    就和草木香气说的一样，让他参加固化仪式没有任何意义……

    其他的新生儿都固化了想要的气味，开开心心地交谈了起来，气味带里不时地传来喜悦的波动，那些固化完成的新生儿们交缠在一起，感受着同伴身上的气味，一边兴奋地争论，一边测试固化之后的能力。

    捕食、建造、交谈……如果不是现在它们的浓度还不达标，它们可能就要现场繁衍了。

    而没有固化的莫灵，只能躲得远远地，感受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喜悦。

    没有固化的化香蜂，连交流的基础都没有。

    它们就是一团没有任何意义、未确定的气味分子，当然也无法进行任何波动，像是凝聚在一起的一滩死水。

    感受着那些的气味绕过自己的身体，飘向远方，莫灵感到了一丝沮丧。

    “还是没办法吗……”

    他只能像之前一样，默默地记下这些气味。

    又过了一段时间，首领的果香味再次渗透了进来。

    “恭喜你们，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气味。”

    “接下来，会有对应气味的同伴，带着你们去熟悉气味的操控和运用……”

    首领对于大家的称呼，从“新生儿”变成了“同伴”，这也意味着，这些固化之后的个体成为了族群的一员，它们不再是需要被照料的新生儿。

    仪式空地上的气味带渐渐散开，上方也飘下来了各种各样的气味，带着这些初出茅庐的“新同伴”，去熟悉新获得的能力。

    只有莫灵待在原地，感受着那些气味慢慢飘散，再也没了踪影……

    但没过多久，熟悉的草木香气就再次出现。

    就像从前一样，捏住了莫灵，想要把他塞回襁褓之中。

    “是守护者……”

    然而，守护者的行为却被突如其来的果香味拦住了，首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莫灵的身边。

    “你又要把它塞回去吗？”首领淡淡地问道。

    “它还没有长大，我有照料它的责任。”守护者还是遵循着自己的职责。

    “它已经长大了。”首领反驳道。

    “不，只要没有固化，就是没有长大……它没办法应对外界的环境变化，战争还在蔓延，如果无法固化，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只有襁褓才是最适合它的地方。”

    “但你……不能一直护着它。”

    “我可以。”

    “……”

    守护者依旧是那副死板的样子，草木香气的波动坚定而稳定，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它的判断。

    首领沉寂了许久，果香味不断弥漫，气味轻轻地在莫灵的身体上抚过，不知是怜悯，还是可惜……

    “仪式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着它……”

    “它并不像你想的这么脆弱，这小家伙会在动物粪便的气味里打滚，会奋力地记住酸果子的气味，会因为闻到不同的臭虫味而感到新奇……”

    “它比你想得要勇敢许多，也要聪明许多，虽然没办法固化，但是它一直在尽力地记住各种各样的气味，一直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认识这个世界。”

    “虽然没办法掌握气味，但是它已经能够独自承受这个世界了……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果香味缓缓地逸散到了草木香气之中，拨开了守护者的环绕。

    “给它一个机会吧……或者说，让它自己选择一次。”

    那浓郁的果香味包裹了莫灵，但莫灵这次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他只感觉一团温暖的火捧住了他，将他置于火焰之上。

    不是炙烤，也不是焚烧，只是把他放在了与所有气味都平等的位置，给予了他无限的共情与尊重，红心果的香味沁入心中，那波动安稳而又炽热。

    “这位同伴，请问……”

    “你愿意离开襁褓，独自去感受这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