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图斯碰上的第一个致命的问题，竟然还不是人类的追杀，而是内部的叛乱。

    其实，说是叛乱并不准确。绿皮自身的文化中，没有太多关于‘背叛’这个概念。

    他们从来都是强者居于上位，弱者就给俺滚下来。

    铁图斯自己也是如此。

    对于铁齿氏族来说，他当然算是天降猛人。一把枪、一把手炮、一柄战斧，他杀了自己原本的老大，又杀死了统管他们的军阀，自己当上了头头，接着又统一了自己的星球，再后来又登上星舰，统一了整个铁齿氏族。

    他还是绿皮之中少有的理智派，在完成统一之后，他能压住各方的躁动，沉稳的在老巢里种了几年田，尽可能的让残酷的内斗变得温和一些，攒了一些精锐亲卫部队——就是那种一身超重装，跟罐头也能打得有来有回的酋长亲卫。

    还攒了许多的绿皮机甲、甚至是可以对标虾米的泰坦的绿皮神像金刚。

    更别说舰队了。

    原本的计划，他还要再攒几年家底，但是四年前人类的主动进攻，还是给他的计划带来了麻烦的。

    绿皮的社会就是个火药桶，他坐在上面，用自己的大屁股努力的镇压住了这些内生的暴虐已经非常了不起，是很多兽人领袖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人类的出击，点燃了火药桶。

    压不住，那也就没必要再压了，他带着军队，反击了人类的进攻，并且全线出击。

    胜利、胜利、胜利，一场盛大的waaagh，点燃了整個铁齿氏族的激情，将他的威望推到了顶点。

    但因战争带来的威望，也会因为战争而流失。

    绿皮的思维其实很简单，他们不具备忠诚或者背叛这个说法。你说你强，你就表现出来，把现在的老大干掉，你以后就是老大；然后，你能带着俺们打架，还能打赢，那你就是好老大，俺们都跟着你。

    但是你打不赢了，也别怪绿皮们心里开始嘀咕。

    过去的两三年，当怒焰战团到来之后，情况就是这样。

    侵略如火的胜利势头被终止。

    当然，那个阶段的时候还好，虽然战线没有能够继续往前推了，但毕竟大酋长所宣称的waaagh的目标，就在眼前，金狄星和云罗星跟他们打仗的地方也不算远。而且，大家一直都有非常激烈、非常有意思的架可以打，跟那些虾米之间，输输赢赢的也算是有来有回。

    可是最近这几个月，情况急转直下。

    打败仗、跑路；接着打败仗、接着跑路……

    输一场两场三场，行，没事，搞毛二哥教导俺们，要既残忍又狡猾。暂时的失败，俺们可以当做是战略需要，可以当做是为了更大的胜利暂时的隐忍，是为了吸引敌人入彀的狡猾策略。

    但是伱一直输，那就不行了。

    更何况，铁图斯还不仅仅是输，而且是在不断的逃跑。

    这就是绿皮兽人们的天性中最讨厌的行为。

    不管你有多少雄才大略，有多少为了大局所不得不的隐忍，但是又跑路，又不能及时带来一场胜利，让绿皮们知道这是狡猾而不是懦夫行为，那就别怪威望一直往谷底跌。

    威望跌下去了，那后面的一些问题，自然就接踵而来。

    首先就是挑战者。

    提起战锤，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下属，铁图斯面无表情。

    这已经是最近两天，他杀死的第三个挑战者了。每一个，都是他曾经依仗为臂膀的重要部下，每一个都有着战将或者大王的称号。

    而在这两天里，他们三个陆续站到了他的面前，说要挑战他。

    铁图斯给予了他们这个荣耀，并亲手赐予了他们死亡。

    然而，事情却没有到此为止。

    三个挑战者，尚且可以说是‘守规矩’的，跟铁图斯展开了公开的决斗。

    但是，绿皮之间的权力斗争，又怎么可能都这么守规矩呢？

    在他杀死第二个挑战者、迎战第三个挑战者的同时，他所在的战斗月亮上，就爆发了叛乱。

    有两个首领，带着他们的亲卫，又各自鼓动了相当大一批数量的小子们，对铁图斯所在的区域发起了进攻。

    被鼓动的兽人小子数量，竟然占到了整个战斗月亮上面的一半。

    忠于铁图斯的亲卫，跟这些叛徒——或者说是争权者，展开了殊死搏斗。

    铁图斯也亲身参战了。

    他感觉到了虚弱。

    连续三场挑战，并且敢于直接挑战他的，当然也是铁齿氏族之中，除了他之外最威猛的三个首领。虽然他连场获胜，然而也不能说一点代价都没有，他也有受伤，也耗费了许多力气。

    而在这场平叛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所有人就都感觉到身处的这个战斗月亮，忽然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那是有外面开船的绿皮督军、大王们，也开始发起了挑战，以他们自己的方式。

    一对一决斗之中杀死铁图斯，可以夺取他的位置；

    率领军队杀死铁图斯，也可以夺取他的位置；

    带着舰队，将铁图斯的座驾，也就是这艘战斗月亮给摧毁，也能够夺取他的位置；

    铁齿氏族的内乱，就在这种时刻，以最无序的方式，彻底的爆发了。

    而最终的结果，铁图斯没死。

    但是他这个大酋长的位置，也不可能坐下去了。

    原本在他领导之下的整个铁齿氏族的主力军团和舰队，有三分之一毁灭在了这一战中，他的战斗月亮也被毁了，内部的叛乱和外部的轰击，将这个超级战争兵器打成了破烂，铁图斯也是在最后一刻，乘坐上了飞船逃到了另一艘忠于他的舰船上，才避免了与战斗月亮一起陪葬。

    有三分之一，在一位名兽人战将的带领下，南下与追击的怒焰战团决一死战。这位穆鲁大王此刻号称是铁齿氏族的新酋长，他获得大量支持的原因，就是他要领导绿皮们不再逃跑下去，并且宣称搞毛二哥祝福了他，这场战斗他们必胜。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铁图斯知道，迎合了绿皮们好战热血天性的穆鲁，实际上只会带着铁齿氏族这支精锐力量走向灭亡。

    他们不可能在没有补给、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取得胜利的。

    不过，这样也好。

    穆鲁的行为，事实上也充当了他的断后部队的角色。

    再水、再没战斗力，那也是绿皮主力的三分之一。有这波力量，肯定能够将怒焰战团和机械教的那群机油佬给拦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而他，则正好能够趁着这个机会，逃回江美鱼星区。

    他的手上，还掌握着绿皮主力的三分之一；铁齿老巢的四大星区之中，还有江美鱼这个没被扫荡过的地方。

    返回到那里之后，他将会好好地经营整个星区。一方面镇压内部的动荡，另一方面则是要在各个星球上都进行堡垒化。

    他预估到了，人类在取得各方面的胜利之后，腾出手来，必定还会乘胜追击，一定要将他们给灭绝的。

    到时候，他就将在江美鱼，坐拥主场之利，死死的将那些虾米给拖进战争的泥潭，并在战争之中谋求发展。

    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

    故事的前半段，正如他所想的一样。

    被鼓舞起士气来的三分之一绿皮主力，在穆鲁大王的带领下，于雷龙、雷素两个星区，与人类军队展开了惨烈的战斗。

    烈度非常之高。

    虽然力量更少了，但是穆鲁采取的是全面进攻的态势，没有留下一分余地的。这样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相当可怕。

    人类的追击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怒焰战团追的最凶的两个连队，甚至都被报销掉了。

    怒焰的战团长厄索相当愤怒。

    被煮熟的鸭子给反咬了一口，肯定心里不会爽。

    他乘坐着战团舰队的母舰，那艘相当于战列舰层级的战斗驳船，亲自投入了战斗。

    正常战斗来的剧烈，但结束的也快。

    穆鲁大王在海战之中失利了，舰队几乎被消灭；他本身所在的那颗星球，也遭到了卡齐米日·厄索亲自带领的怒焰战团的登陆作战。在这场地面决战之中，绿皮虽然数量庞大，装备精良，但是轨道控制权尽失的情况下，被毫不留情的歼灭了。

    穆鲁本人，也被厄索亲自斩下了头颅。

    但是，厄索仍旧不开心。

    他要的是铁图斯的脑袋，而不是穆鲁的。这家伙自称大酋长，但在过去几年的战争之中，绿皮的那些个领袖的情况，也基本被人类给摸清楚了。厄索知道，这家伙虽然地位不低，但其实就是个战将、是个‘大王’。

    他原本以为绿皮转过头来跟他拼命，是铁图斯这位大酋长的绝地反击呢，结果竟然不是。

    再结合起收到的关于绿皮之间内乱的信息，他现在几乎可以确认，铁图斯已经跑了。

    而且，因为穆鲁的阻挡，厄索消灭这群绿皮的速度再快，也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有这两个月的功夫，双方之间的距离一下拉开了很远。

    恐怕，铁图斯都已经跑回了他的老巢了吧？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也就更让厄索发怒了。

    铁齿大酋长逃回铁齿老巢，这帮绿皮还有一部分存留的舰队，再有了完全受他们控制的星球地面轨道支援，并且那些个星球上，搞不好还有数百亿的绿皮军队。

    不再是远征状态，绿皮也不再会受到补给和增援的限制，他们的战争潜力将会得到最大的释放。

    相反，人类一方反而变成了远征军。整个星域的主战场虽然打赢了，但是上百个星球遭到的绿皮入侵，却还没有结束。这些星球上的绿皮数量有的多有的少，但以他们的特性，他们就是星球上的顽疾、是牛皮癣，要经过旷日持久的战斗和治理才能够最终摆脱绿皮的威胁。

    如此一来，各个刚收复的星球，能够提供给人类远征军的帮助是十分有限的。甚至，有的地方，搞不好还要厄索投入兵力去帮忙他们解决问题呢。

    这种情况下，厄索都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想要一个一个星球把铁齿氏族给啃下来，把铁图斯这个大酋长给抓出来宰掉，会变得无比的困难。

    不是做不到，但时间会很漫长，代价会很昂贵，要流许多许多血、花许多许多钱，才能够达成目标。

    但不做行吗？

    前面怒焰战团已经流了这么多血了，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松口？

    那前面丢下的成本，就真的是沉没成本了。

    烦！

    恼火！

    这就是现在厄索的情绪。

    错失了在追击之中消灭铁图斯的最好机会，他恼火；后面无穷的麻烦，更是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航的通讯请求来了。

    这很正常。

    自从特米尔战役结束之后，联盟就一改过去的作风，开始频繁的与他这里进行沟通。虽然还是不听命令，但多少有些默契。

    最好的例子，就在于联盟尽心尽力的封锁了绿皮老巢南下的支援，并且在绿皮老巢猛猛放火，摧毁了绿皮的战争潜力，导致了绿皮的全面退却，才有了厄索与机械教一路追击扩大战果，取得了正面战场的胜利。

    其次，就是在怒焰战团追击绿皮的过程之中，联盟也是把多个绿皮北逃的路线给堵住了，迫使绿皮军团不得不沿着雷龙、雷素星区，绕一个大远逃跑，给了怒焰战团和明阳教派充分的追击空间。

    也正因如此，最近的交流之中，厄索已经客气一些了。

    仅仅是一些。

    每次他还是会喷两句联盟，让他们赶紧把扣押的那个怒焰战团连队给放出来，并威胁联盟，指责他们的行为不忠诚。

    顶多，就是在措辞上稍微平和了一些而已。

    而今天，有点不一样。

    打这通电话的，不再是一直以来跟厄索交流的那位外交官，而是联盟的最高领袖：顾航。

    一直以来，不能跟顾航直接通话，都是厄索很不爽的一件事。

    再加上战事不顺，让铁图斯跑了，厄索心情很糟糕。

    今天他就不给什么面子了：

    “顾总督是吧？你这个懦夫，今天没有继续躲在后面吃奶，敢跟我当面说话了？”

    听到这句直接充满恶意的话，顾航没有跟他一般见识的意思，反而还露出了一个微笑，并通报了一个消息给厄索：

    “我们已经消灭了铁图斯，你要看下他的尸体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