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2章 请云中君布风雨
第662章请云中君布风雨
看着面前的这位云中君,楚国国君的脸上,也不乏悲戚之色。
云中君归往楚国的形式,并非是以真身前往,而是托身于屈髦——是云中君的精魄,在屈髦的身上显化。
换言之,此时的屈髦,已经是变成了云中君的一个‘化身’。
楚国宗室之姓有三——一曰熊,为王室,执政务,一曰项,领军,一曰屈,主祭。
三者之间,虽然不是一家,却也是亲如一家。
云中君的祭巫屈髦,和楚国国君之间的关系,更是无比的亲密。
楚国国君,并不确定眼前的云中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云中君——但他相信屈髦。
故此,他也相信,屈髦所认可的这位云中君,他不惜用自己作为代价而‘请’回来的云中君,必定是对楚国有极大好处的云中君。
亦是真正的云中君。
是以,尽管因为屈髦的死而无比悲伤,甚至于心头对这云中君有所怨恨,但楚国国君也依旧是紧压着自己心头的怨恨,向殿中群臣说着云中君的来历,以证实其身份。
“洛邑,乃是人王之所,是众神之所,是天地之间,最为神秀之处。”
“祭巫屈髦,踏进这王畿之地过后,受天人所感,然后便引得云中君之垂故。”
楚国国君说着云中君的来历——不是什么惑人之野神,而是屈髦本身就承载了云中君的权柄,是云中君的代行者,而他来了这洛邑过后,洛邑城中,贤人论道,仙人演法,大道交感之下,这才将云中君从冥冥之地当中引下。
不过,虽然有着楚国的国君认证,但其他的一起前来洛邑的楚国臣子们,在云中君的面前,却依旧是表现得异常的谨慎。
而态度谨慎的同时,他们的动作,却是异常的狂放大胆。
更是有礼官拿出来随身的礼器——那是一方苍璧,是祭天的重器。
玉璧祭天,然后做青苍之色,即为苍壁。
看起来,其大小不过巴掌,可实际上,其所承载的,却是人道对苍天的‘祭祀’,其内,蕴藏了天的概念,有着无可估量之重,更有着莫测的伟力,能同时勾连天地的伟力和人道的厚重。
用另一种说法而言,这是唯有‘人力’才能拿得动的东西——是苍天由人道所承载的象征。
别说是那些妖邪之辈了,便是等闲的太乙仙神,用尽了法力神通,都拿不动这一枚小小的苍璧。
因其作为天人象征之一的缘故,其存在,对于那些有害于人道的‘妖邪’,更是有着天生的排斥。
如果座上的‘云中君’,乃是妖邪所化,对楚国有着叵测之心,那么这苍璧上,必定就会显现出异状来。
当楚国的国君接过礼官献上来的苍璧,然后又将玉璧赐给另一位重臣,整个流程之间,那苍璧上,都不曾显化出什么异常,殿上的君臣们,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至少证明,屈髦所认定的这位云中君,非是邪神。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殿上的君臣们,便进入了下一步。
有臣子开始对云中君跳脸了。
“大王,云中之君,受我国祭祀,已历千载。”
“千载以来,云中君受香火无数,但于我国,却无有寸功。”
“往昔之际,神人各分,天神不履人间,那也就罢了。”
“但如今,云中之君既已显圣,那臣倒要斗胆问一句。”
“云中之君,有何神通?何以受我国千年之祭祀?”
“大王,那千年之祭祀,所耗费之资材,若是用来养兵的话,那而今的天地之霸主,就不是齐国,而是我们楚国了。”
听着这话,敖丙的心头,顿时就生出了一阵熟悉的感觉来。
是楚国的风格——或者说,是妖族的风格。
虽然有些掩饰,但也藏不住那直来直去的心思。
这臣子,看起来是在质疑云中君过往千年的祭祀,是在心疼祭祀的资财。
可实际上,其却是在问:敖丙这位‘云中君’,显圣过后,对楚国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好处如何,就关系到云中君日后在楚国的香火。
若是好处大,那么楚国对云中君的祭祀,自然一如既往,甚至于往上抬一些规格,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好处不够,又或者没有什么好处,那么你这显圣的云中君,便还是回到你的冥冥之地去,老老实实在楚国做一个泥塑木雕好了,也不要妄想从楚国得到任何的东西。
另一端,以水镜看着此间的屈髦,见状也是面带苦笑之色,然后躬身向敖丙请罪道,“神君,我楚国之人,素来都是这般的直性子,还望神君万勿见怪。”
太直接!
太粗糙了!
就算屈髦自己也是楚国之人,可他看着水镜当中所显化的,那楚国君臣直钩钓鱼的模样,也不由得扶额。
若是他来行事,便不是自己开口问云中君的权柄,而是要拿出太一神话体系当中,和云中君有关的经卷来,请云中君‘斧正’,看看那些经卷当中所言的,是否有谬误之处。
在这过程之间,‘云中君’真正的权柄,自然而然的,就会在那经文的更正之间,逐渐显化。
“直接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敖丙向着屈髦说道。
站在这里的,才是真正的屈髦——至于说落在楚国君臣面前的屈髦,其实只是敖丙照着面前的这屈髦所化出的一個血肉凡胎而已。
毕竟,正神不附体——纵然是人道之神有别于天庭之神,可无论是云中君还是敖丙,都是同一个人,敖丙自然不会以云中君的身份,侵夺屈髦的肉身,行那自欺欺人的事,给自己留下一个天大的破绽。
别说是屈髦的躯壳了,便是屈髦的身份,敖丙都不打算用。
——等到他的身份被楚国君臣所确认过后,屈髦便会死去,那血肉之身,也会随即散去,然后,敖丙的念头,会落于云中君的神像当中,被带回楚国。
言语之间,敖丙的神色可谓是无比的平静,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有一些小小的欣喜。
毕竟,这种交易的态度,亦是他所需要的。
何谓交易?
两不相欠,便是交易!
当他和楚国之间的关系,被这种两不相欠所称量起来的时候,他便是越发的不会被人道之气所束缚,他在和人道的拉扯之间,赢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当然,敖丙欣喜,屈髦就不是那么的开心了。
他将自己的性命都舍弃了,将云中君的权柄给拿了出来,他所求的,当然不是敖丙和楚国做过一场交易过后,便直接离开——他想要的,是敖丙和楚国,能更加进一步的捆绑。
奈何,局势的发展,并不如他所考量,楚国的君臣们,并不清楚这位云中君的真实身份,也不愿意和这位‘云中君’捆绑得太过于的紧密。
“只能看后人的了。”屈髦暗自叹一口气——他相信楚国对后辈的教育。
当他们发现了这位云中君真正的权柄过后,楚国的后辈们,自然便会想办法和这位云中君捆绑,将这位云中君,架上楚国的战车。
……
“我之神通权柄?”殿上,越发显得神圣,显得脱尘的屈髦,露出笑意。“尔等之经文,其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如惊雷一般,在这殿室当中炸响,炸得殿中众人,脑子一阵混沉。
经文上所写……
太一神话体系当中,那经文上所写的,当得了真吗?
太一神话体系,乃是二元之体系,神话的第一核心,自然便是太一——其次便是云中君。
太一的权柄和威能,自然不必多提,而为了应和太一的存在,云中君的权柄,在经文当中,自然也是极尽的夸大。
司风雨,掌天地,驭万灵,通祸福……
便是那幽冥当中的生死,都在云中君的权柄之下一般。
而此时,面前的这位云中君,赫然是在说,他的权柄,竟真的是如同那经文所记载?
那怎么可能!
经文当中所记载的云中君的权柄,是一个出生的神祇所能承载的吗?
只楚国的千载香火,真的能奉养得出如此强横的一尊神祇吗?
这一点,楚国的君臣们,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
“神君,此言却不可妄语。”那跳脸的大臣再次出声,“我楚国之情,不与他国等同——楚国境内,山精水怪无数,蛟虎异种无穷。”
“神君有如此伟力,回到楚国过后,必定万众供奉,亦受万民之所求。”
“届时,无论是那些滋扰的山精水怪,还是各家宗门与大妖的矛盾,少不得都要请神君出面。”
“这权柄之事,若神君妄语,我等凡人,难以揭穿,但那些桀骜大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虽然这大臣的态度很是不敬,极有可能惹怒面前这位云中君,但殿上的一众君臣们,也都是坦然看着这大臣发挥。
就算是触怒这位云中君,也好过被这位云中君的权柄所欺骗,然后在楚国闹出乱子来——太一神话蔓延到楚国的方方面面,若是回到了楚国之后,这云中君被其他的妖神给掀翻在地,那所造成的影响,可比现在惹怒云中君的结果坏太多了。
“这是要考教本君么?”云中君的脸上,依旧是有着笑意,点点的云气,凭空显现出来,在那‘屈髦’的肉身之上蔓延,令其面孔,令其身形,逐渐的变得模糊,也越发的契合‘云中君’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形象。
“京畿往西三千里,八年不见雨水,已有大旱之象。”那大臣凛然不惧。
“神君既有无上神通,还请神君施展伟力,布恩泽与万物,以解生民之悬。”
这是要让云中君彰显自家调弄风雨的本事——对于楚国这样一个诸侯国而言,云中君有没有操纵风雨的本事,比什么都重要!
此间,乃是人道之气最重的地方。
城外,又有诸多太乙斗法。
若是云中君能在这样的两重干扰之下,令三千里之外的旱处降下雨水,便足以证明其对风雨的掌控。
等回到楚国,再得到楚国上下的支持,那整个楚国境内,便都能风调雨顺。
至于说这云中君厮杀斗战的本事——都能调和风雨了,还要什么别的其他?
有了楚国上下一体的支持,那楚国境内的那些仙宗妖神,又有谁愿意冒着和楚国翻脸的风险,去针对这位得到了整个楚国支持的云中君?
这大臣所指之处,也即是这洛邑往西三千里——那里不是别处,正是申国的领地。
齐国强盛称霸之前,和戎狄‘勾结’的申国,就已经先一步的被众多的诸侯们所排斥,齐国称霸过后,也同样是狠狠的对申国重拳出击过。
这样的情况下,申国和楚国的关系,也比较暧昧,楚国的君臣们,也希望申国能稍稍的恢复一些元气,以分担来自于齐国的压力。
所以此时,这楚国的大臣想要验证云中君的权柄,所选择的验证之处,便是申国境内的一处干旱之地。
在楚国提请之前,申国国君,就已经在国内组织了好几次的求雨,而且这过程之间,不乏有太乙仙神沟通天地,试图从别处挪移水汽……
奈何,申国勾结‘戎狄’攻破镐京这件事,真的是惹恼了天上的许多的仙神,是以,无论申国上下如何祈求,都不见有雨水降下。
那些试图强行挪移水汽的太乙仙神们,被天雷追着劈死两个过后,也都老实下来,不愿再管申国的事。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云中君都能调度风雨,润泽申国干旱之地,那其对雨水的掌控力,自然也就算得到了证实。
而申国是怎样一个情况,敖丙自然也是知晓的。
天地之间的风雨,其根本目的,是为了调和整个天地的水气大循环,而不是为了让人间风调雨顺。
所以,对于天庭而言,只要能保证整个天地的水气大循环不出问题,又能保证那循环的水气,有着足够的,不被仙神斗法所影响的冗余,那么在厘定风雨的时候,何处的风雨多,何处的风雨少,并不影响天庭的大局。
而在镐京的局面上,玉皇被落了颜面,又奈何不得敖丙,便将不满,宣泄到了和戎狄勾结的申国之上,将本该落于申国的雨水,调到了别处,也将该落于别处的旱情,落到了申国。
用更准确的说法,玉皇不是将别处的旱情落到了申国,而是将这千年以来,本该落于申国的旱情,通过调度的方式给积蓄了起来,然后一口气放出。
同时,为了避免旱情之下的怨恨生出灾殃,申国境内涤荡的太阳之力,也远超其他地方,如此一来,申国的旱灾,便越发的酷烈起来。
纵然其境内的归属于敖丙麾下的水神们,对那些修行者们从河流当中调度水汽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关大局。
“神君,可办得到么?”那大臣再出声道。
“风雨,小事尔。”云中君身上的云雾之气,越发的浓烈,其身形,也越发的缥缈。
“今夜子时三刻,申国境内三千里,自有风声雨起。”
“雨水,当有三日不休。”雾气当中,云中君的气息,连同那‘屈髦’的肉身,都已经消失不见。
而此时,殿上的君臣们,也顾不得这消失的云中君,而是急急传令,请来一位仙神和一位武道宗师,令他们两人,飞快的往申国之地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