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03.热情荒野

    脱离苦难的经历，宛如新生。

    但这新生也不尽是美好与安逸。

    自打身体修复完毕之后，李诺便独自在绿意盎然的荒野上漫步。

    以风为伴，以草为席。

    累了就席地而坐，用胳膊肘枕着脑袋欣赏蓝天，渴了、饿了就到河里喝水，抓点草叶和野果往嘴里塞。

    「坚韧」与「活力」显著高于常人之后，直饮河水、生吃草叶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解构术的存在，也让李诺巧妙地避开了带毒的植物。

    远离人烟与尘嚣的第一天。

    李诺一边走，一边查看被动解构格林萨乌的知识成果。

    巨大收获带来的喜悦，很快就被生存琐事带来的烦恼给冲淡了。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动物，不再具有社会意义。

    他每时每刻都得为喝水、吃饭、休息发愁，还得时刻提防在荒野上流浪的狼群和野马。

    远离人烟与尘嚣的第二天。

    他开始明白人为什么是群居动物了，开始怀念热腾腾的料理、可口的凉茶，想要一张舒适的软塌和没有蚊虫打扰的睡眠环境。

    他不再为自然界的壮阔美景感到赞赏，反而对原生态的起居方式感到厌恶，急迫地渴望与人交流，回到人类文明之中。

    远离人烟的第三天。

    他的心重新回归宁静。

    他用了昨天一天的时间，来怀念人世间的美好，但也因此想起了许多勾心斗角的龌龊与阴暗。

    远离人烟的第四天。

    他再次诞生了对原始生活的厌恶情绪，渴望热水澡和柔软的床榻。

    远离人烟的第五天。

    他在独处的沉思中感悟哲学，剖析自己的心理。

    他意识到，自己在原始生活和文明生活之间摇摆不定，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扎根在人类灵魂当中的本性所造成的。

    远离人烟的第六天。

    呃。

    这一天他没有胡思乱想。

    天边的引擎轰鸣，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赶走了脑海中的哲思与思辨。

    “走了这么多天，我总算是看到人影了~”

    裂变荒野南部某地，李诺站在一处矮坡上眺望北方，目光跟随不远处的车队移动。

    他在跳崖前丢掉了物资背包，一同被他抛弃的还有单筒望远镜。

    他现在只能用肉眼来观察远处的场景了。

    他能确定，在不远处缓慢移动的细小黑点，是一支规模比较小的车队。

    车队的行驶速度很快，车辆数目大概在10辆左右。

    肯定不是塔蒂斯帝国那种蒸汽机车。

    李诺能确定这一点。

    因为塔蒂斯的老爷车开不了这么快。

    “我得趁着这支车队没走远，赶快过去看看情况。说不定，沿着车辙走，很快就能抵达裂变荒野上的城市了。”

    李诺踩着柔软的土壤，朝着车队的方向慢跑过去。

    他的右手一直按着衣服底下的一个布包裹，免得包裹在奔跑中掉出来。

    包裹的内容物，是他从苦难交界地里带出来的所有东西了。

    五天前，他在刀锋山脉北侧的悬崖底下着陆。

    落地之时，他用自己的身体当作肉垫，再用「魔法护盾」笼罩药剂瓶，这才保住了一些生命药剂。

    等他用生命药剂治疗完身上的所有伤势后，原先多达60支的生命药剂，现在仅剩下30多支了。

    “这些是我的命根子，以后绝地翻盘之后，都得靠它们来治疗我。”

    李诺隔着衣物，摸了摸贴身存放的生命药剂。

    他感觉自己有点像《七龙珠》里的孙悟空…

    而生命药剂就是“仙豆”。

    悟空依靠仙豆翻盘，他李诺就得靠生命药剂了…

    老是依靠药剂来摆脱困境，终归不是个办法。

    生命药剂总有一天会用完的。

    必须得在黄金联邦里找个替代品才行。

    李诺一边慢跑，一边在脑海中回忆黄金联邦的情报，微微皱起了眉头。

    塔蒂斯帝国是一个很封闭的国度。

    它的民众们几乎没有机会了解其它国度的事情。

    像是黄金联邦的风土人情，地理特征，炼金术士的才能，炼金术的理念等等，这些知识对于绝大部分帝国人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存在。

    李诺从卡莎的记忆中，没发现多少线索。

    倒是在格林萨乌的记忆里，找到了不少和黄金联邦有关的情报。

    但也仅限于知道黄金联邦本地人的长相，知道裂变荒野东边有个非法渡口，知道巫师组织元素审判的存在而已。

    毕竟，卡莎是个专门负责帝国内部审查的军情二处调查员，而格林萨乌原先是军情二处的魔杖销毁组组长，二人并非专门负责渗透黄金联邦的军情六处特工。

    他们对黄金联邦了解匮乏，情有可原。

    人生地不熟，只是李诺必须面对的麻烦之一。

    李诺不担心语言不通。

    他手上有很多精力值，足以通过解构普通人，来获得有关于黄金联邦本土语言的知识。

    他真正担心的是长相和合法身份这两个问题。

    他拥有高鼻梁，深眼眶，冰蓝色的眼眸，皮肤因为终年见不到太阳而偏白。

    这一切都与黄金联邦的本地人不一样。

    而且李诺试了下，「伪装活尸」对皮肤颜色的修改程度极其有限。

    李诺可以大致地模拟出联邦人的长相，但却对肤色毫无办法。

    黄金联邦的人皮肤远比帝国人黯淡，明显偏黑一些。

    这是头顶上的两个太阳造成的…

    没错，两个太阳。

    在帝国范围内，终日见不到太阳和星空。

    联邦里没有这个烦恼。

    这里的天空上挂着两个太阳。

    一大一小。

    形如成年的太阳哥哥，拖着尚处于孩童时期的太阳弟弟，在蔚蓝的天空中游荡。

    从地面上仰视这两个太阳的话，其中比较大的那个太阳大概有握紧的拳头那么大。

    它的外观和色泽，与李诺印象中的“太阳”完全一致。

    而比较小的那个太阳，仅有“1元”硬币那般大小，呈现出黯淡的蓝色。

    李诺第一次见到这世界的太阳时，着实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发现，好像天空中多一个太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无非是热一点，闷一点，皮肤会被晒黑一些，每天多喝几杯水而已。

    反正只要不冒出来第三个太阳，形成传说中的“三体”结构，那一切都还处于可以接受的状态。

    在这种光照条件下，李诺有预感，他的皮肤会很快变得和黄金联邦的本地人一样。

    光是这几天的风吹日晒，就已经磨掉不少原本的肤色了。

    比较麻烦的是瞳孔颜色。

    黄金联邦多是黑色或棕色瞳孔，没有冰蓝色的。

    李诺可以用面巾遮住脸，等到帝国人的脸部特征变淡后，再把面巾拿下来。

    可是怎么处理瞳孔的颜色呢？

    他总不能把眼睛挖出来，换上假眼吧…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戴着墨镜，把眼瞳遮住，这样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关注了。

    “啪啪…啪啪…”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荒野上回响。

    李诺从思考中脱离出来，放缓脚步。

    他侧耳倾听，确定枪声来自于车队的方向。

    来到高处一瞧，不远处的车队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正用枪械与另一群人交战。

    双方交战正酣，全然没注意到场边多出了一个陌生人。

    李诺借助荒野上的缓坡遮蔽身形，一点点地靠近战场。

    他匍匐前进，贴着地面来到一处缓坡的顶端，从草地里露出半个脑袋，打量车队，以及正在和车队交战的人。

    “有意思，这支车队的车子是轮胎宽大的四轮摩托车，排气管又粗又大，看样子黄金联邦掌握了内燃机技术。摩托车上有很多补丁，还悬挂着人类的颅骨作为装饰品。嗯，这帮家伙好像不是好人呐，不然不会用‘颅骨’这种东西来展现自己的权威。”

    李诺基本判定眼前的车队并非善良之辈。

    在看到这支车队的所作所为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车队成员身上的衣服以脏到反光的油蜡夹克为主，裤子多是带有破洞的牛仔裤。

    他们所用的武器是风格粗狂的自制枪械——用生锈的金属片搓出来的双管猎枪、枪管略微变形的转轮、枪口过于粗大的霰弹枪等等。

    这样一伙颇具废土风的人在荒野上停下车，可不是为了野营，而是打劫一处营地。

    这处营地的帐篷，与草地的颜色相近，呈现出墨绿色。

    在距离比较远的情况下，难以发现营地的痕迹。

    李诺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这处营地的存在。

    车队一方有十个人，营地一方只有五个人。

    双方手中的武器都是粗制滥造的枪械，但由于人数差距过大，整场战斗很快就有了结果。

    也就在李诺暗中观察的这一刻，营地一方的人已经被车队全歼了，车队一方也有三人倒地身亡。

    活着的车队成员进入营地大肆搜刮，将营地内的清水、食物、枪械、药品和背包全部搬到车上。

    其中几个人的手段极其残忍，他们割下了死者的头颅挂在车后方。

    在苦难交界地那个鬼地方，人类所遭受的苦难来自于亡灵。

    可在裂变荒野这个遍布绿荫的地方，人类的敌人似乎只有人类本身了。

    那种由同类施加的残忍与血腥，远比李诺首次面对亡灵时更加震撼。

    李诺见此情形，有了出手的打算。

    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也不是为了非亲非故的营地一方报仇。

    而是车队一方的恶行，让李诺有了被动解构车队成员，获取大量情报的冲动。

    并且在此过程中，他不会产生一丁点儿心理负担。

    他朝着车队成员丢出解构术。

    【系统消息：你正在尝试解构“未知名称的车队成员”。】

    【预计消耗15点精力值，即可使解构完成度提高至100%。】

    “15点精力值…这些车队成员都是没有非凡能力的普通人。”

    李诺摸清楚了对方七人的底细，当下不再犹豫。

    他迂回到车队后方，用灌木丛当做掩护，一点点地接近四轮摩托车。

    那帮车队成员正兴冲冲地搜刮营地，完全没有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自己。

    李诺悄咪咪地来到摩托车旁边，从车上搜出一把转轮手枪和一把匕首。

    他用左手反握匕首，抵在持枪的右手下方，施放出「魔法护盾」，依托摩托车发起攻击。

    “砰！”

    一个抱着背包走来的车队成员仰面倒下，额头正中央多出了一个圆洞。

    骤然响起的枪声惊动了营地里的车队成员。

    他们丢下手里的战利品，抽出背后的枪械发起反击。

    在看清攻击者只有一个人之后，活着的六个车队成员张狂地笑了起来，随意地扣下扳机，将子弹倾泻在对方周围。

    他们以为敌人会被子弹所震慑，埋下脑袋，被动挨打。

    但他们错了。

    李诺直面射向自己的子弹，神情淡定地瞄准下一个目标的脑门扣下扳机，然后是第三个目标的脑门…

    他有「魔法护盾」在身，可以完全无视小口径子弹的威胁，与敌人正面硬刚。

    嚣张的车队成员变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李诺打空弹巢，将一发又一发子弹，精准地送入对方的脑门。

    仅剩的车队成员这才发现事情很不对劲。

    他刚转身逃跑，随后便被追上来的李诺用匕首抹了脖子。

    环视一圈满是狼藉的营地，李诺捡起地上的水壶和抹布，清理手中的血污。

    他点开解构结果，仔细阅读车队成员的记忆，发出了一声夹杂欣喜和谨慎意味的轻叹。

    “原来这裂变荒野也不太平呐。

    “营地是捕鱼人的营地，车队是拾荒者的车队。

    “拾荒者背后有大城市的帮派撑腰。大城市的帮派背后，还有炼金术士协会、商会、财团和公司等等本土势力。

    “拾荒者里没有炼金术士，但大城市的帮派里都有炼金术士坐镇。基本上，每个帮派中领头的那几个人，都是一阶至二阶的炼金术士。再高阶层的炼金术士，则全部被帮派背后的本土势力招揽了…”

    李诺洗干净手上的血水，搓了搓下巴，缓缓点头说道：

    “从这群拾荒者的记忆来看，黄金联邦是一个比塔蒂斯帝国更加追崇实力的国度。

    “在塔蒂斯帝国里，普通人是接触不到「帝国之拳」的。但在黄金联邦这儿，各式各样的炼金术士遍地走，深入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从耕作植物到生产枪械，再到造车建房，处处都有炼金术士的影子，普通人想不接触到炼金术士都难。”

    李诺咧嘴笑了笑：

    “我喜欢这样的地方，虽然非凡者数量众多，竞争压力大，但相应的，非凡者受到约束比较少。我只要不展现出那几个骇人听闻的死亡类法术，还是能生活滋润的。”

    李诺在营地里搜索了一下，找到了用金属盒封装的「压缩米羹」。

    这是一种遇水便会化开的炼金食物，泡在热水里后，不消片刻功夫就会变成软软糯糯的浓稠米羹。

    虽然听上去和“压缩饼干”比较像，但它却不是由食品工业制造的，而是「食品炼金术」的产物。

    在黄金联邦里，炼金术士既是能参与战斗的非凡者，也是批量生产社会物资的主力。

    他们每个人的生产力，都是普通人的十倍甚至更多。

    生产流水线这种东西，是普通人才会用的。

    在炼金术士的眼中，一切的物质都可以按照炼金公式，由其它的物质或能量转化而来。

    按照炼金公式的指导，用炼金符文刻画炼金术阵，放入正确的炼金材料，便可以获得炼金公式指向的炼金产物。

    炼金公式、炼金符文、炼金材料，此三者便是炼金术士毕生的追求。其中的稀缺玩意，足以让每一个炼金术士为之着迷。

    完整的炼金图纸上，会同时包括公式、符文和材料清单这三样东西。

    以上内容是拾荒者也能知道的常识，但也仅限于此了。

    要想学习更多的炼金学知识，有且只有三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是通过炼金圣堂的入学考试，以炼金学徒的身份进入炼金学院进修，学习正统的炼金术知识。

    这条路对智商的要求极高，光是入学考试就足以筛掉99.9%以上的考生。

    第二条路是加入帮派或公司，在日常工作中积累财富，然后向所在势力购买炼金术知识。

    这是拾荒者和捕鱼人等等这类不够聪明，但渴望学习炼金术的人所走的路。拾荒者背后是帮派，捕鱼人背后则是负责炼制鱼罐头的炼金公司。

    第三条路，从黑市购买炼金术知识。这些知识可能与炼金圣堂、公司或帮派所传授的炼金知识为同款，也可能由非法的炼金术士编纂而成。

    学习炼金术这件事距离眼下过于遥远。

    早点找到安全的落脚点才是最要紧的。

    李诺在捕鱼人的营地里逗留了一会儿，随后便带着一整车的物资，踏上了去往大城市的旅途。

    裂变荒野上只有一座城市，那就是「聚合城」。

    进入聚合城需要身份卡。

    李诺现在不担心这个了。

    他在拾荒者和捕鱼人的身上，摸到了好几张身份卡，分别对应着拾荒者和捕鱼人所属的势力。

    李诺只要变化好容貌，再把墨镜戴上，就足以用身份卡冒充拾荒者和捕鱼人混入聚合城了。

    在此之后，他或许可以在城中的黑市里，“白嫖”其它类型的身份卡。

    他同样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帝国人特征，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了…

    因为在拾荒者的记忆中，塔蒂斯帝国有不少人通过各类手段来到了裂变荒野，并且在荒野上繁衍了好几代。

    帝国人的长相确实和本地人不一样，但绝对不罕见。

    本着对“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的警惕心，李诺并不想和聚合城内的帝国人有什么交流。

    但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凑巧。

    越不想遇到谁，就越会遇到谁。

    李诺给自己做好伪装，来到营地外。

    他刚摸索清楚四轮摩托车的驾驶方式，一抬头便看到另一支车队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

    他拿起挂在摩托车上的望远镜一打量，那支车队的领头者正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帝国男人…

    这人注意到李诺在用望远镜观察自己后，也举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两人顿时通过镜片对上了眼…

    “嘶…我需要一万点精力值才能完整解构他。这人是个大佬啊。可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诶？那里有一个遮住脸和手的陌生人？面巾缝隙里的皮肤那么白，他难道是刚偷渡过来的帝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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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