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黑色弯钩
在这黄昏梦境中,李诺不用喘气,不消耗体力,长时间“奔跑”也不觉得累。
整整20个小时过去,他才堪堪抵达人影脚下的山脉。如此漫长的路途,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这一路上,他发现了三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一:
将人影吊在空中的细长之物,并非李诺所设想的“套索”。
准确的说,这东西没有套在人影的脖子上,它其实是一个纯黑色的钩子。
李诺看不清它的材质,但能确定这弯如弦月的黑色钩子,从人影的下巴处刺入,从头顶处刺出,由下往上地洞穿了人影的头颅。
人影的所有重量都施加在弯钩上,全身上下没有其它的着力点。
如果人影还活着,那必然时刻承受巨大的痛楚。
而这就是李诺发现的第二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人影身上没有半片衣着。他肌肉干瘪,皮肤灰暗,干透的污血像是暗红的河流一样,从他的头颅蔓延到全身。
被弯钩穿透的下颚,皮开肉绽,伤口倒卷,露出暗红色的腐肉与血块。
他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双眼发白,如同死鱼眼。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人影也没有死透。
每隔1个小时,他的头颅就会扭动一下,似乎是在尝试挣脱弯钩。
他这一动,钩住他脑袋的弯钩就会轻微晃动,进而加剧他的疼痛。
那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便是他发出来的悲鸣和痛呼。
李诺这一路走来,听到了大约20次悲鸣。
由于与人影的距离逐渐缩短,他听到的每一次悲鸣,都会比前一次更加雄浑、更加悲怆。
上一次听到悲鸣是50分钟前的事情,再过去十分钟,人影又要仰天痛呼了。
李诺这时没有急着赶路。
他停下脚步,躲藏到一块岩石后方,将淡金色的身体卡进石头缝里固定下来。
如此做法与第三件事情有关。
那个人影悲鸣的时候,会掀起一阵无比强悍的狂风。
李诺在梦境中的身体,是一个淡金色的光球。
他能感受到阳光和风从体内穿过,在触碰花草、树木和岩石的时候,也会有微弱的触觉反馈。
这么一个奇特的光球十分轻盈。
人影悲鸣时刮起的狂风足以将他卷起来,往远离人影的方向抛出去。
所以得在人影悲鸣之前,找个避风处躲避即将到来的狂风。
这是李诺反复经历了数次悲鸣之后,得出的经验教训。
但是,这一次的悲鸣很不一样。
被吊在空中的人影处于李诺的头顶正上方。
李诺藏到石头缝隙里之后,仰头张望高处的人影,通过个人面板上的临时效果倒计时,来默默计算下一次悲鸣的时间。
在默数30秒之后,人影准时准点地悲鸣起来。
他的头颅转动了一下,灰白色的双眼扫视地面,似乎是发现了位于自己脚下的淡金色光球。
李诺顿时感受到了人影的目光——麻木中带着些许希冀,好似在祈求帮助与拯救。
人影微微张开干裂的双唇,悲鸣如期而至。
迅猛的强风从高空吹来,四周的树木哗哗作响,尘土漫天飞扬。
李诺赶紧往石头缝隙里钻了一些,准备熬过这次的悲鸣之后,就垂直起飞。
预料之外的是,在呼啸的风声中,他听到了未曾耳闻的异响。
“噗嗤!”
像是利器穿刺血肉,又好像是血痂从伤口处脱落。这声音在狂风中很是微弱,但却不难被人分辨出来。
李诺抬头一瞧,正好看到人影吐出一团发黑的污血。
这污血刚一离体,便被狂风吹散,化为无数漆黑血滴,落向四面八方。
而那一声异响,就是人影在吐出污血后,黑色弯钩一伸一缩,再次洞穿人影的头颅时发出的。
“人影肯定看到我了,他好像想让我帮他脱困。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吐出污血呢?之前几次悲鸣,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李诺在渐渐平息的狂风中思索起来:
“难道那被风吹散的污血中,蕴藏着什么帮他脱困的东西。有这个可能。说不定,黑色弯钩再次穿刺颅骨,就是在对试图自救的人影施以惩戒。”
李诺看向天边一角,那里落下的黑色血滴是距离自己最近的。
眼下只剩下4个小时不到的梦境时间了。
他原先的计划是,在抵达人影正下方的山脉之后,尝试升空,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路线,去触碰到人影的脚部,进而探索被动解构人影的方法。
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的计划,那就是去看看黑色血滴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计划比原先的更加安全。
因为在垂直攀升的过程中,他是没有地方躲避狂风的。
要是在1小时内,无法接触到人影的脚部,那他很可能被狂吹跑,致使过去二十个小时的努力全部白费。
从保险起见的角度来考虑,去寻找黑色血滴会更稳妥一些。
但要是黑色血滴并没有什么解构价值,那李诺就等于是白跑一趟了,会耽搁几个小时的时间。
李诺稍作权衡,决定先去看看黑色血滴的情况。
他等狂风彻底平息之后,从石头缝隙里钻出来,飘浮到十米高的地方,辨认黑色血滴的准确落点。
好消息是,那黑色血滴似乎具备强烈的腐蚀性。
它们落地之后,与地面上的植物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升起一根根黑色烟柱,正好给李诺指明了方向。
李诺不做犹豫,直接飞向距离最近的黑色血滴。
遍布森林的山脉绿荫繁多,落叶丛生。
清新的空气中,往往会混杂树叶腐烂时散发出来的霉味。
李诺已经适应了这种气味。
可当他飞向黑色血滴的时候,一股明显区别于树叶腐烂的腥臭味,顺着林间的微风钻入他的“鼻孔”。
李诺不由得放慢飞行速度,打起了警惕。
就在此时,系统发来一段消息:
【注意!你受到未知事物的影响,获得了一个未知名称的负面效果。】
为求稳妥,先弄清楚负面效果再说,就不要过于吝啬精力值了。
李诺用意念选中“未知名称的负面效果”,默念解构。
【系统消息:你即将对“未知名称的负面效果”发动解构术。】
【预计消耗3点精力值,可以使解构完成度达到100%。】
【是否确认进行解构?】
李诺在心中默念道:
“确认进行解构。”
短促的恍惚感,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系统消息再度传来:
【解构成功!】
【你获得了此负面效果的面板信息:】
【名称】灵魂腐化
【等级】1级
【类型】死亡类魔法效果
【效果】
受到此效果影响时,每隔1分钟,你的「精神」属性值临时降低1点。
当「精神」属性值归零后,每隔1分钟,你会失去0.1点灵魂强度。
【说明】
1.你的「精神」为15点,灵魂强度为1.2。
灵魂强度低于1点时,你会随机失去技能、知识或记忆,灵魂强度越低,后果越严重。
理论上来说,你最多可以在「灵魂腐化」中停留最多26分钟。
2.「灵魂护盾」可以有效抑制「灵魂腐化」。在激活「灵魂护盾」后,你会暂时不受到「灵魂孵化」的影响。
3.在你离开「灵魂腐化」的作用范围后,临时降低的「精神」将会恢复。
4.在你离开黄昏梦境后,你失去的灵魂强度将会恢复,但是你因灵魂强度低于1点而失去的技能、记忆和知识,将不会恢复。
…
李诺抬起头,扫了眼人影身上的黯淡血斑。
“看来这种会造成负面魔法效果的污血,在人影身上还有很多。我得多留几个心眼了。话说回来,那个洞穿人影头颅的弯钩,难道是一种死亡类魔法造物?”
李诺一边思索,一边快速飞行,目标直指黑色烟柱的根部。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看到了那滴黑色污血。
一大片树林因污血的到来而枯萎。
树叶焦黄,腐叶分解为废渣,树木枯槁、衰败,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腐臭味。
作为始作俑者的那滴污血,原先足有成年男人那般大小,现在已然化作为一米见方的小水潭。
水潭里的污血漆黑如墨,液体粘稠,表面涌现大量细小气泡。
气泡破裂之时,一缕缕黄绿色的烟雾被输送到空气中,玷污了这片林地的纯洁与宁静。
“黄绿色的烟雾…”
李诺的目光变得深邃。
他想到了1079号墓穴里的毒雾。
那种由亡灵生物散发出来的腐臭雾气,正和眼前污血散发出来的烟雾一模一样。
还有。
天空中的那道人影,明显不是人类,更像是巨人或者神明。
假设他是某种巨人生物。
那他与污血的关系,不就和「帝国之拳」与死灵教派的关系差不多吗?
他是巨人。
「帝国之拳」也是巨人,只不过是人工打造的生化巨人。
污血的负面效果「灵魂腐化」是死亡类魔法效果,死灵教派也是与死亡法术有关的敌对势力。
无论是在这黄昏梦境中,还是在现实里,巨人与死亡类魔法之间,均呈现出明确的对立关系。
李诺的脑海中思绪翻涌。
一时间,他难以判断现实与黄昏梦境的联系。
如果假定,先有了现实中生化巨人与死灵教派的敌对关系,然后才有了黄昏梦境。
那么所谓的黄昏梦境,便是对现实的写照。
但如果假定先有黄昏梦境,然后才有生化巨人与死灵教派的冲突。
那么,现实中生化巨人与死灵敌对的景象,就是黄昏梦境干扰现实的结果了。
先有现实,还是先有黄昏梦境,这很重要。
因为,李诺总觉得,帝国研发生化巨人并非偶然。
从原主所掌握的塔蒂斯史学知识来看:
古塔蒂斯王朝是一个典型的封建王朝,没有非凡者,没有非凡路线,没有任何人掌握了非凡之力。
可是,这一切在帝皇以罪兵身份推翻古王朝统治的过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化巨人「帝国之拳」,就是由现任帝国皇帝在推翻旧王朝、建立帝国时一手创造的非凡路线。
在塔蒂斯史学中,死灵教派渗透古塔蒂斯王朝王室,暗中策划献祭整个王朝臣民的邪恶计划。
而塔蒂斯帝皇,则是识破死灵教派阴谋,阻止邪恶计划,推翻邪恶王朝的英雄。
如果李诺不曾见识到黄昏梦境,他肯定会对塔蒂斯史学知识深信不疑,认为生化巨人是帝国自主研发的。
可现在…
他看到了黄昏梦境。
一个新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塔蒂斯帝皇正是从黄昏梦境中获得了启发,这才能在现实中开发出「帝国之拳」。
他的目的,就是用生化突变的科技力量,复刻黄昏梦境中的巨人。
而死灵教派这一邪恶势力,可能也发现了黄昏梦境,或者是其它能够带来非凡力量的事物,这才掌握了死亡类魔法。
非凡之力的起源,一直是帝国内无人敢讨论的话题。
它深奥、晦涩、神秘,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机,极有可能引人坠向死灵教派。
李诺这具躯体的原主,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
城市学院里的教授们,也都如此——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不过现在看来,黄昏梦境,这个逼真又诡异的梦境,绝对和生化巨人「帝国之拳」的出现脱不开关系。
李诺凝视漆黑水潭许久,渐渐回过神来。
他随手捡起一把树枝,扔进水潭中。
树枝刚一与水面接触,便爆发出滚滚浓烟。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树枝便被水潭里的污血腐蚀殆尽,只剩下一些残渣飘浮与水面。
“看来这滩污血,除了腐蚀性极强和会释放出「灵魂腐化」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李诺略有失望,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黑色污血冒出一连串的气泡,血水翻滚,一个正在被快速腐蚀的东西从水底浮了上来。
李诺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那飘在水面上的东西红彤彤的,好像是一团新鲜的血块,又像是被一团鲜血包裹住了。
李诺抬了抬并不存在的眉毛,释放出解构术。
【系统消息:你即将对“未知名称的非凡特性”发动解构术。预计消耗30点精力值,即可百分百解构此道具。】
“非凡特性!天空中的人影,随口吐出了一大堆非凡特性!?”
李诺微微一愣,赶忙跑向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