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墨家的座右铭
第96章墨家的座右铭
汴京城南之外两里不到点的地方,此刻的官道边竖着一根杆子。杆子是一根剥了一半皮的树干,拳头粗细。
“这是昨日便剥好了的。”一个老农走过去,大胆的琢磨了一番案发时间。他抬头看着那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哆嗦了一下,“断口整齐,村里的张屠夫杀羊都杀不了这般整齐。”
几个巡检司的军士在边上看守,数骑从城中赶来,问了几句话,然后取走了人头。
“杆子呢?”有人问道。
没人管,老农一边嘟囔,一边把杆子拔出来,说是带回去搁在门口辟邪。
人头丢给了缝合尸骸的好手,一番整治后,脑袋竟然缝歪了,幸而剩下的两个使团成员此刻依旧浑浑噩噩的,没注意。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了奏疏,从千年前的待客之道说起,直至说到本朝开国时对外藩使者的亲和,引来无数赞誉。
话锋一转,变成了声讨。
“杀气腾腾的大宋,会令四邻不安。”
赵祯抬头,太后问道,“觉着如何?”
“我听闻过一句话,要想让邻居安静,最好的法子便是用刀子顶在他的咽喉上,再拿出一根萝卜,问他是吃萝卜还是吃刀子。”
“吃刀子如何?”
“那便灭国。”
“吃萝卜呢?”
“大宋带着他们过好日子。”
太后看着他,“杀气腾腾的不该是帝王,而是臣子。且臣子中,不能都是这等杀气腾腾之辈,否则……穷兵黩武,迟早会引来大祸。”
“是。”赵祯受教。
“怎地,不觉得老身过于保守?”太后笑道,“李国安出手狠辣,北辽,党项,交趾,异族但凡遇到他就没有好下场。此人对外的态度可见一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与他交好,就没有被影响?”
“定远侯说过,国之强大不在于疆域有多大,国之强大在于从上到下的思想是否积极向上,在于是否积极进取,在于是否不断改善什么生产力,在于上下一心,则天下无敌。”
太后颔首,“诚哉斯言。”
皇城司的消息来了。
张景亲自去追索贼人,看着风尘仆仆的。
“太后,臣带着人马在案发地周围搜索,周边村民皆说没看到。”
“难道他们插翅飞了?”太后不满的道。
“臣令人去了老鸦巷,定远侯就在家中……”
“他在作甚?”
“烤肉吃。”
太后冷笑,“天气干燥,他就不怕上火?”
……
“吃了烤肉要吃菜蔬,否则容易上火。”
李献在啃生萝卜。甘甜多汁的萝卜吃起来比水果还美味。
叩叩叩!
杏去开门,赵祯急匆匆进来,“烤肉何在?”
李献莞尔,“你倒是有耳报神。”
文彦博起身让位,去厨房弄肉。
赵祯坐下,伸手在炭火上虚烤,“交趾这个地方很是令人头痛。山多,林子多,烟瘴之地。如此也就罢了,可那地方的土人仗着地形有利,以为中原拿他们无可奈何,便频繁袭扰。实为可恨。”
现在还好,以后交趾那地儿就成了惯犯。中原强大时他们装孙子,但凡中原虚弱,他们便会露出獠牙,寻机撕咬。
“烟瘴之地并非无懈可击。”李献咬了一口萝卜,微辣的口感,接着是甘甜。
“疫病,毒虫,瘴疠……”赵祯摇头。
“相信我,这一切都能解决。”李献说道。
“你是说……”赵祯心中一动。
“等寻到机会,便要雷霆一击。”李献把剩下的萝卜尾巴丢掉,“为后世儿孙除此祸害!”
“有办法避开瘴疠?”赵祯问道。
“我墨家是干什么的?”李献冷笑,“老祖宗们当年把四夷打的抱头鼠窜,跪下叫祖宗。后世儿孙不成器,任由异族予取予求,自己撅着屁股装孙子……”
他想到了砸缸的那个司马光。
就算伱不满新政,何至于把王安石执政期间夺取的地盘还回去?
正因为这等人多了,这个中原才会每逢数百年便会迎来一次劫难。
“以后复姓的臣子,特别是复姓司马的,离远些,不是好人。你别不信,想想司马懿。”李献回想了一下,司马光当下好像才四五岁。也不知开始砸缸没有。
哦!
还有后来路遇巨蛇,司马光拔剑斩杀之。
这不是汉高祖刘邦的故事吗?
斩白蛇,成就帝王之业。
“定远侯。”
韩薇来了,见到赵祯也在,欢喜的道:“官家赶紧回去吧!曹氏在宫中呢!”
咳咳咳!
赵祯板着脸,“她在她的,与我何干?”
咦!
李献讶然,觉得这厮好像又长进了。
“定远侯,我这里给你寻到了个……官家去何处?”韩薇问道。
赵祯起身,“吃多了烤肉,得出去走走消食。”
等他走后,文彦博带着肉来了,“官家呢?”
“咱们自己吃。”李献不想提那个见色忘义的憨憨。
“烤肉啊!”韩薇大喜,“我喜欢吃。”
吃着烤肉,说着宫中的趣事,韩薇渐渐的放松了下来,见到来福悄然往墙角去,不禁有些好奇。
来福半趴着缓缓接近墙角,突然猛地扑了过去,一爪子拍在地上,接着嘴里叼着东西过来。
“老鼠!”韩薇尖叫。
直至出门时,李献依旧在揉耳朵。
“女人的尖叫果真是绝世兵器之一,令人胆寒。”
走出老鸦巷,李献刚想上马。
“奸贼,你不得好死!”
一个士子打扮的男子扑过来,手中举着书卷就准备抽。
李献没躲,而是蹙眉看着他身后的一群士子,最老的须发斑白,最年轻的看着乳臭未干。
那些人见同伴马上就要扑到李献身前,不禁大喜。有人捂嘴,却是惊讶。
李献身后闪出来一道身影,单手抓住了士子的手腕。士子尖叫,用力挣扎,可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王贺看着李献,“郎君,如何处置此人?”
“别碍眼就好。”李献随口道。
王贺看看左右,一把揪住士子的衣领,借势一扔。
正好把此人扔进了路边的水沟中。
“怀德兄!”几个士子悲愤的冲过去,捏着鼻子,从臭烘烘的水沟里把同伴捞了出来。
“定远侯。”一个士子上前,“斩杀使者,此等骇人听闻之事,闻所未闻。青史斑斑,定然会有你一席之地。”
李献有些纳闷,“本侯有些纳闷,交趾人是你爹还是你祖父,令你如此悲痛欲绝?”
士子四十多岁了,闻言老脸羞红。
和郎君斗嘴皮子,你们差远了……王贺摇头。
“其次,谁说本侯杀了使者?你这是恶意诽谤。”李献冷着脸,“来人。”
“郎君!”范集上前,李献指着士子说道:“此人当众诽谤本侯,拿了,送到开封府去。告知府尹,此事若是不能秉公处置,官司咱们打到宫中去!”
士子面色一变,“老夫只是随口一说。”
李献指指周围,“你要多少证人?”
周围都是老鸦巷附近的百姓,一个年轻人喊道:“我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他还说侯爷杀了人就跑。”
“他说侯爷睡了李朝国主的女人。”
“他说自己为此心痛如绞……”
这个小插曲令李献心情大好。
“你如今真成了士林之敌了。”议事之前,王曾把李献拉到边上,“如今许多士子都在叫嚣要弄死你。”
“他们没听闻过我墨家的行事方式吗?”
“什么方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献摩拳擦掌,“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墨家的座右铭是什么?
能动手,就别逼逼!
王曾叹息。
“定远侯,交趾使者可是你杀的?”王钦若笑眯眯的问道。
李献却抬头看着他的后方,行礼,退后。
王钦若:“……”
他缓缓回身,就见太后带着官家进来。
神色肃然。
老夫好像犯忌讳了。
“老身说过,交趾使者死于悍匪之手。”按理该是太后先进帷帘,随后宰辅们才进来。可太后偶尔随性,把规矩丢在一旁。
“臣,孟浪了。”王钦若觉着自己的受宠程度下降了一些,不禁暗恨。
“交趾那边怕是会有些反复。”吕夷简隐晦的提及了此事,“可令广南西路提防。最好谨慎些,莫要触怒交趾人。”
李献一听就笑了,“这么说来,当初广南西路血案发生后,交趾那边就该全民皆兵才是。为何交趾不但不提防大宋入侵,反而咄咄逼人。今日越境,明日侵袭,没完没了。”
“蛮夷罢了,何必与其计较。”吕夷简淡淡的道。
“吕相口中的计较是什么?”李献上前一步,“每一次交趾人越境,不是劫掠便是杀人。百姓在哀嚎,他们期盼朝中能为自己做主。可朝中在作甚?”
李献看着宰辅们,“何必与其计较!”
吕夷简神色不变,“这是庙堂。”
“死几个百姓是小事,不值当提到庙堂的高度?”李献目光炯炯,“若死的是你吕夷简的亲朋好友呢?你也能轻飘飘的来一句蛮夷而已,何必与其计较?”
“放肆!”吕夷简名门贵子,何曾被人这般挤兑顶撞过。
“你身上的锦绣衣裳,你手中的笏板,你的发冠,你的口中食,你的马,你家中的一切,都来自于百姓的辛苦劳作,来自于百姓缴纳的俸禄。是百姓奉养了你,你却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
李献向太后行礼,“臣告退。”
他缓缓走向殿门。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是五代十国的诗词,大宋立国后,太祖皇帝有感于官吏视百姓为猪狗,便摘取了这四句,取名为:戒石铭。并颁行天下。
时隔数十年,在大宋庙堂之上的宰辅眼中,百姓依旧是猪狗。
赵祯听出了李献话中的讽刺之意,想到了当初看到的流民,不禁喊道:“令广南西路将士枕戈待旦,但凡交趾人敢越境,当给予迎头痛击!”
李献走到了殿门外。
耳边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