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5章 阿桂:放弃云南,全军南下,武装伐缅
第545章阿桂:放弃云南,全军南下,武装伐缅
没一会,略显憔悴的赵庄文来了。
他从湘西武陵山一路逃窜,经贵阳至昆明,投到了阿桂帐下。
阿桂对他的评价是:阅历丰富,桀骜不驯,奇货可居,遂收入幕府。
“赵先生请坐。”
“谢王爷。”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吴军以广西附逆之兵为前锋,打到广南府了。”
赵庄文叹了一口气:
“王爷,这也是情理当中。吴军占了广西,又拿下了贵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
阿桂是个肚子里能撑船的宰相,对赵庄文颇为重视。
屏退左右后,
低声说道:
“赵先生,依你之见,我们是战是撤?”
“撤!”
“为何?”
“打不过。”
“一点胜算都没有?”
“守昆明至多1成胜算,野战或有3成胜算。其实,王爷您心里也跟明镜一样。”
阿桂笑了。
端起茶碗,用碗盖刮了刮茶叶,感慨道:
“好川茶。”
“只可惜,不知能喝几时。”
……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俩人对于当前局势一点即透。
阿桂声音平静:
“往哪儿撤?”
“让国别走,南下征缅。”
阿桂愣住了,放下茶碗。
很严肃的盯着赵庄文:
“继续讲。”
“是。局势岌岌可危,云南绝不是久居之地。我们不如挑软柿子捏,南下打土司,和贡榜王朝抢伊洛瓦底大平原。”
阿桂半天才缓过来:
“贡榜王朝的军队大量装备燧发枪,且其地多瘴气、多密林,怕是不好打。”
“不。这次和上次征缅之战大不一样。以前我们后勤绵长,急着决战。贡榜王朝的军队故意避战,坚壁清野,搞的我们处处被动。这次我们慢慢往前推,一边屯垦,一边蚕食。半年避暑,半年打仗。”
……
当晚,
阿桂召集多名心腹以及两个儿子,商议军机。
之后,将明确命令传达到所有千总以上军官。
撤!
带着家眷,带着财产,带着粮食种子一起南撤。
云南,老子不要了。
服输——这种品质很难得,出现在贵人身上尤其难得。
服输,输一半。
国足深谙此道,貌似狼狈,实则滋润。我率先认输,我就能立于不赢之地。
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已经传到了昆明。
烧三大殿、议罪银、滥录科举、乾隆父子斗法、兵丁围攻午门等等事件落在有心人眼里,最终拼凑成了四个字:
大清要完~
……
赵庄文对大清没有忠心,而阿桂也对大清也失去了信心。
此外,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
四川巡抚孙士毅和阿桂私交极其恶劣。
俩人不和,众所周知。
孙士毅调任四川后,阿桂就很难从川地获得粮饷支援。
一怒之下,
他干脆对川茶南下出口征收高额过境税。
如此一来,两人关系更加恶化。
阿桂很难说服自己,乾隆此举不是故意为之。
一想到,这大清国都到了悬崖边上,老头子还在旁边放个“仇敌”制约自己,阿桂的心就冷了半截。
笑南明,学南明。
……
整个昆明城好似菜市场。
人喊马嘶,穿梭不停。
阿桂将手底下的亲兵全部遣出,竭力组织这次规模庞大的撤退行动。
昆明——腾冲。
从腾冲出境,彻底离开大清国。
人在逃亡路,银子的意义就不是很大了。
阿桂令人打开番库给士兵们发双饷,兑换各类物资,还买光了昆明周边的大牲口。
出了腾冲,那就是他国了。
缺什么,动手抢。
我大清兵打不过吴军,还打不过瘦弱的当地土人吗?
你说上次清缅战争?
此一时彼一时也。
上次输是因为兵备孱弱、将帅庸碌、缅兵避战连退数百里,坚壁清野拖死清军。
这次可不一样。
阿桂乃良帅,麾下数万亲手调教的精兵。
战略也改了,鸠占鹊巢,就地屯垦。只要我不急,对手就得急了。
……
“王爷,游击将军王连求见。“
“谁?”
“咳咳,征缅那一战,贵州藤牌兵王连因功,皇上特旨拔擢,连升7级为游击。”
“他来干什么?”
“他想守昆明,殉大清。”
赵庄文一脸感慨,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蹦出个忠臣良将。
……
“王爷,事到如今,末将无话可说。唯求留守昆明,与城同亡,报效皇恩。”
阿桂沉默~
解下自己的腰刀,递过去:
“保重。”
“谢王爷。”
王连抓过腰刀,头也不回的走出行辕。
沿途所见,人心惶惶。
前锋马队护送辎重已经开拔,于沿途设粮台、兵站。
共计战兵3万余,辅兵1万余,家眷10万余,各类匠人5000余。
车队一眼望不到头,连绵几十里,塞满官道。驮马拉车、牛拉车、驴拉车、骡拉车、手推独轮车~
……
斥候不断带回最新消息。
“王爷,广西吴军已至阿迷州,没有骑兵,都是步兵。”
“再探。”
“王爷,贵州方面吴军暂无动静。”
“再探。”
从战略的角度讲,湘西和广西就是云南的屏障。两者皆失,云南也就孤苦伶仃了。
从地理上说,相比于滇桂通道,滇黔通道的威胁更大。
……
自元朝以后,中原入滇走的最多的一条道——滇黔湘古道。
这条路距离相对较短。从昆明到镇远(贵州)是陆路,镇远到常德(湖南)是水路,运输便捷。
如今,
吴军粉碎了湘西地方势力,控制了贵阳、镇远。
如果阿桂据守昆明继续鏖战第7军团,很可能在某一日突然发现,背后出现了一支打贵州来的吴军。
当初吴三桂起兵,主力就是走的这条路。
后来清军反推,其中一路也走了这条路。
所以说,
“地理决定论”才是科学论。
地理——决定军事、决定经济,决定农业,决定地区性格,决定一切。
若要推翻地理决定论,除非人类将小型超高音速垂直起降飞行器普及到了自行车的程度,并且燃料随处可得。
……
云南战场,
一方在不紧不慢的进军,零星击溃小股清军接收地盘。
一方在忙不迭的大踏步后撤。
昆明几成空城。
野狗在街道欢快的溜达。
破衣烂衫、散架车辆、粮食、兵器、家什丢了一地。
阿桂站在城墙上望着最后一批兵丁出城,一声叹息。
“走吧。”
走出2里地,他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
别了,昆明。赵庄文骑马跟随左右。
队伍浩浩荡荡足足16万人,一杆崭新的刺绣大旗迎风飘扬:大清远征军!
旗帜两侧各有一行小字:
吊民伐罪、替天行道。
都是赵庄文拟的,很有意思。
……
“王爷,下官还有一计。”
“讲。”
“土地乃民心所系,不如沿途招募贫苦百姓随军,承诺到了南洋给他们分地。战兵一人100亩,随军百姓男丁一人50亩。”
阿桂哈哈大笑,阴霾去了一半。
他指着赵庄文:
“从今日起,你就是远征军的军师兼行军大总管。自我以下,你最大。”
“谢王爷。”
赵庄文也不掩饰,放声大笑。
余晖之下,官道之侧,只见一书生催马扬鞭,意气风发。
人在逃亡路,功名利禄存。
路远又如何,书生从头迈。
……
临安府治所在,建水县。
第7军团兵不血刃,开进城中。
守军全跑了~
白健仁骑着中途缴获的滇马咯噔咯噔悠然入城。城门两侧跪满了士绅。
这一刻,
他突然间明白了男人奋斗的意义——权。
放在几年前,士绅老爷会这样跪迎自己?还不是害怕自己手里的枪杆子、炮筒子。
入城后,大军暂作歇息。
有一便衣汉子举着情报署腰牌纵马进入营中。
“阿桂跑了,还裹挟了几十万人。”
……
“追!”
“将阿桂逃跑的消息传回南宁,请林帅决断。”
第7军团沸腾了。
顺风仗,没人不爱打。
这一路打过来,士兵们累积的军功赏银已经不少了。多的有二三百两,少的也有十几两入袋。
西征云南之役很关键。
既是7军团的投名状,也是塑造互信的过程。
白健仁自告奋勇率1个步兵团担任前锋,带了10门骡拉火炮。
要求士兵尽可能多带干粮。
负重拉满。
跑!
从建水县到昆明府,300余里。
……
第5日午时,这个团赶到昆明南郊见到了诧异的一幕。
城墙空荡荡。
仅有几杆清军旗帜无精打采地在风中飘扬。
倒是有千余人在城外静静列阵。
游击将军王连深吸一口气,举起佩刀,高呼:
“弟兄们,我王连对不住你们。”
“跟着本官,报效皇上。”
喊罢,他手持刀盾一马当先冲向前方,略显悲壮。
……
白健仁有些莫名其妙,挥剑大呼:
“列队,装填。”
30息后,火枪装填完毕。
100息后,火炮装填完毕。
士兵们默默的望着对面冲来的清军。
“开炮。”
炮声隆隆,大团炙热的霰弹喷向前方。
冲在最前面的王连中弹4枚,藤牌、甲皆被击穿。
倒地后,他想用手肘撑起身体,努力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浑身的力量随同血液从伤口快速流失。
他不后悔,也没指望真的守住昆明。
只不过是心理迈不过那道槛,忘不了皇上连升7级的恩遇罢了。
不死,于心不安。
战死,无憾~
……
挨了一轮炮击,一轮燧发枪齐射,稀稀拉拉的清军全部崩溃。
200多名死忠成为了王连的殉葬。
其余人丧失了勇气,纷纷丢弃兵器双膝跪地,低下了头颅。
微风吹过战场。
第7军团第1步兵团的士兵们集体沉默不语,胜利的喜悦和心有余悸同时存在。
假如没有归顺吴廷,此时被火力虐杀的可能就是自己。
燧发枪、刺刀、榴弹炮的组合,恐怖如斯。
“大哥,俘虏留还是杀?”
白健仁毫不犹豫:
“留。”
“遵命。”
入城后,这个步兵团接收城防,清理街道,巡逻,安抚民心,派人报捷。
等待进一步军令。
……
昆明城上一次如此狼狈,还是南明永历帝那会。
城中闻讯清兵将至,军心崩溃,民众争抢出逃。
如今,历史再次重演。
太阳底下从来就没有新鲜事,就和所谓的流行时尚一样,轮回反复罢了。
只不过,时尚3年一变,历史60年一轮。
3日后,
快马送来了陆军大臣林淮生的手令:
“第7军团除留守昆明及后勤枢纽兵力外,轻装衔尾,追亡逐北。”
次日,
军团主力赶至昆明。
士兵们虽然很疲惫,但对追击军令毫无反感。
……
7军团的士兵都是苦出身,背着40多斤的弹药和干粮,好似骡子,一路紧赶慢赶,并无怨言。
砍首级,可比砍甘蔗值钱多了。
一亩甘蔗10000斤,还得捆扎,去首尾,装车,报酬2两。
一颗战兵首级3斤,赏银5两。
两相对比,显然是当兵更有前途。
徐霞客称腾冲为“极边之城”,从昆明到腾冲,路程超过1200里。
阿桂的“远征军”人员臃肿,队伍庞大,行进速度缓如老牛。
追击至第6日,7军团开始和清军后卫零星交手。
阿桂将手里的全部骑兵殿后掩护,采取的是秃鹫觅食的方式,既不飞走,也不伸爪,主打一个阴魂不散。
……
即使是全燧发枪步兵,对抗骑兵也需小心谨慎。一旦零散行军,就可能被骑兵抓住漏洞顺势击溃。
白健仁好几次想下令冲锋,都被参谋阻止了。
“上尉,不要冲动。”
“你手里只有2个营,等援兵上来,绕到前面再弄死这些骑狗的枪骑兵。”
阿桂麾下仅有600余骑是西北战马,其余人皆骑滇马。
滇马个头矮小,耐力足,适合用作驮马。
作为战马,冲刺速度劣势明显。
为了弥补劣势,马上骑士一概不着甲胄、手持长矛作为轻装枪骑兵。
……
“少帅,准备断桥了,快撤吧。”
“走。”
阿迪斯乃是阿桂的大儿子,奉其父军令指挥殿后骑兵。
胯下的伊犁马提速飞快,过了木桥。
没一会,
木桥轰然坍塌,坠入河面。
追兵隔河相望,默然无语。
……
阿桂不愧是乾隆朝后期最强统帅,排兵布阵滴水不漏。
十几万大军撤退,忙而不乱。
他,就是远征军的定海神针~
两个儿子,
一个作前锋,安排宿营,联络土司。
一个指挥后卫骑兵,沿途坚壁清野。断桥梁,毁水井,烧村寨~
第7军团追击的步伐越来越慢,憨厚的广西佬极度不适应这种阴损战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