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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零二章 双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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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在房梁上微微飘荡的尸首,老六听围观的生员议论纷纷。

    “这人谁呀?”杨士奇等人问道。

    “这不是上年修道堂的周学长吗?”马君则认出来了。

    “没错,就是他。”其余学长也纷纷小声道:“他好像没升上率性堂。”

    “那就要被罚做吏员了。”诸生叹气道:“上个月已经好几个寻短见的了,没想到还有……”

    “艹……”老六忍不住爆了粗,居然还有好几个……

    这时,有学录高唱一声道:“祭酒到!”

    “恭迎祭酒。”生员们赶紧自动分成两边,躬身相迎。

    便见白发苍苍的宋讷,黑着一张脸,穿过人群,步入教舍之中。

    “什么时候发现的?宋祭酒仰头看着那具尸首,沉声问道。

    班里的助教金文征忙禀报道:“回祭酒,刚刚发现的。因为率性堂的学生,本月去各部历事,所以教舍中今日无人。役夫按规定来洒扫教舍时,才看到有人吊死在梁上了。”

    “是,是,差点没吓死俺。”一旁穿着褐色粗布短打的役夫,也赶紧应和道。

    “嗯……把人放下来。”宋讷吐出一口浊气道。

    “快,放下来。”一众学官这才指挥着几个役夫,七手八脚将那已经僵直的‘周学长’,从房梁上解了下来。

    “把他抬去停尸房验明正身,再找仵作来出尸格。”宋讷又沉声下令道:“都没问题了再通知家属收尸。”

    众生员闻言,不由自主面现戚戚之色,显然是物伤其类了。

    就连朱桢也听得一愣一愣,学校里居然还有专门的停尸房……就他么离谱。

    而且国子学要自行验明正身,居然还要找仵作验尸……这就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要知道,这年代死者为大,验尸被认为是在侮辱尸体。除非是凶杀,暴死之类案子,否则只要家属不同意,一般官府就不会多事了。

    也许这就是宋祭酒要先验尸,后通知家属的原因吧。

    待到尸首被蒙上床被抬走,宋讷低声吩咐王司业等下属几句,便黑着脸离去了。

    那王司业则走到教舍门口,目光严厉的扫一眼围观的学生道:

    “看来还是太闲。”

    然后丢下一句“自即日起,诸生再多上两个时辰的晚课,作业加倍……”便追宋讷去了。

    “啊……”诸生登时呆若木鸡,尤其是老六这种已经在疲于应付的,简直要晕厥过去。

    “啊什么啊,还不快散了。”那些助教、学正没好气道:“赶紧去吃饭,别耽误了晚课。”

    “唉……”生员们垂头丧气的鸟兽四散。

    ~~

    老六直接睡意全无,回到寝室后两眼发直,喃喃道:“两倍作业,这下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洪兄不用担心。”这时,学霸一号杨士奇小声道:“我会模仿各种字迹,回头临帖我帮你写。”

    “算术题我帮你做。”学霸二号铁铉也伸出援手。

    学神见状,也安慰他道:“其余的作业我全包了,你只专心背书就行,这样就有睡觉时间了吧?”

    “嗯,多谢诸位兄弟。”老六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原先他觉着,身为学渣,跟学神学霸一个寝室是一种折磨。

    现在他不这么看了。

    “没事没事,反正就是双倍作业,我们还是很闲……”三人便笑道:“哦不,谁让我们吃人嘴短呢。”

    “艹……”老六翻翻白眼,他要修正下看法,充其量算痛并快乐吧。

    ~~

    其实宋讷的这个决定,不光是生员们郁闷,那些基层的助教、学正也很郁闷。

    国子监的高压政策可不只针对诸生,他们这些芝麻绿豆事务官也一样动辄得咎。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吃就挂落,一天下来精神高度紧张,全指望晚上放松一下了。

    这下可好,晚上还得上班,而且没加班费那种……

    所以跟学生一样,他们也像吃了一盘苍蝇刺身,恶心透顶的回到后院官廨……这些从八品、正九品的小官官廨,其实跟诸生的号舍基本没差,只是从八人间变成了四人间。

    一进门,众学官便见那个率性堂助教金文征,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金兄,他们说的是真的?”众学官问道:“伱去年教的周朝之,在你班里吊死了?”

    “……”金助教点点头,没有停笔。

    “唉。”众学官叹气道:“这是今年第几个了?”

    “第五个。”金助教淡淡道:“算上病死、饿死的,整十个。”

    “真是作孽啊!”众学官叹气连连,一个叫田子真的学录愤而拍案道:

    “可惜死这么多人,非但动摇不了宋祭酒的铁石心肠,他还变本加厉,要再给学生们加晚课、加作业,这是嫌自杀的不够多啊!”

    “就是,皇上怎么能让这种法家酷吏来管我儒学呢?再由着他折腾下去,我大明的文脉都要断了!”情绪是会传染的,另两个官员,助教何操、学录李平也跟讨伐道。

    “你们光在这里吆喝有什么用?”金文征不屑的摇摇头。“有本事当着宋祭酒的面,讨伐他呀!”

    “……”三人登时语塞,田子真不悦道:“我们官微言轻,安能面沮大僚?”

    “就是,说得好像你敢一样。”何操李平也不爽。

    “我虽然不会面沮大僚。”金文征从容搁笔,拿起纸张、吹干墨迹道:“却敢上疏直言其非。”

    “真的假的?”三人闻言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奏章传阅起来。

    只见金助教的弹章中,除了‘学规森严,逼死学生’外,还有‘克落师生廪赋’、‘收受公侯贿赂’、‘虐待饿死生员’、‘不给生员奔丧假’……一共罗织了宋讷的十大罪状!

    “好,写得好!”三人读之,只觉酣畅淋漓,不由大呼痛快。田子真击节叫好道:

    “非但桩桩属实,而且字字泣血,令人读之色变!金兄好犀利的文笔啊!”

    “是啊,皇上看到这道弹章,肯定就知道宋祭酒蒙蔽了圣听,自然会为诸生做主的!”何操重重点头附和道。

    “唉,可惜我官微言轻,就算句句属实,皇上也未必会当回事儿的。”金文征叹气道。

    “在下不才,愿与金兄联署!”李平激动的拿起笔来,在金文征的后面,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也签!”何操也拿起笔来,把自己的名字填上了。

    “对,咱们一起签!”田子真自然也不落人后,签名、掷笔,拿起那份弹章道:“走,我们再去多找一些人联署,人越多分量就越重!”

    “好!同去同去!”几人欣然应声,联名上书嘛,肯定是参与的人越多越好。人越多声势就越大,而且还能……‘法不责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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