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署。

    卫生署药品丝发放处副处长周光远像往常一样，六点零五分，准时出了大门，左右看了一眼，向左拐去，朝着南锣鼓巷的家中走过去。

    周光远个头不高，身穿一件青色长袍，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夹袄，头发不长，甚至连额头都没有盖住，一架圆圆的眼镜，让他看上去颇具书卷气，或者更像是一个书呆子。

    周光远步伐不快，低着头走路，似乎像是满怀心事，偶尔头抬起来，眼睛左右一瞥，似乎又有一些警惕之色。

    不过，从他的眼神中，更能看到许多的不安。

    周光远绕过一个胡同，不远处一个灰色人影缓缓跟了上来。

    周光远似乎并没有觉察，而是自顾朝前走着。

    灰色人影不急不躁，远远地跟着周光远，颇有耐心的不离不弃，始终保持着一个距离。

    从卫生署到南锣鼓巷，距离虽然不远，但是也并不是很近。

    周光远几乎不走大路，一路上都是在小胡同中穿行，从他毫不犹豫的步伐中不难看出，这是他平时的必经之路，似乎并没有什么难于选择。

    过了一个胡同，又一个胡同，灰色人影脚步不变，依然跟着周光远的节奏在胡同中穿行。

    胡同越来越狭仄，路上行人也渐渐希少，有时候走个半条胡同，都不一定能够碰上一两个人。

    再往前走，向左一拐弯，就是沙井胡同，穿过了沙井胡同，就到了南锣鼓巷。

    灰色人影突然脚下加速，用力撞向周光远后背，周光远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撞进了旁边的岔路中去。

    周光远一个踉跄，双手扶住墙壁，这才稳住身子，回过头来，不高兴地说道：“哎呦！怎么走道的！看不看路啊！瞧你把我给撞的！”

    一道寒光，扑面而来，朝着周光远脖子直划了过来。

    周光远吓坏了，似乎都忘了呼喊，身子连连后退，已然到了墙边。

    寒光闪烁，直奔周光远咽喉。

    周光远顿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的很大，只不过没有发出来声音而已。

    匕首擦着周光远的脖子，直插进墙壁之中，灰石噗噗噗向下落去。

    “周光远，赵全峰让我给你带好！”灰色人影话语说完，不等周光远说话，寒光再次飞起，朝着周光远咽喉飞起，再无半点停留。

    听到赵全峰这个名字，周光远先是一愣，电光石火之间，匕首已经到了自己脖子旁边。

    “等一下！”周光远连忙大声叫道，声音颤抖。

    匕首在周光远的脖项之处，停了下来，灰色人影冷冷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是什么人？”周光远突然问道。

    “敌工部！”灰色人影冷冷地说道。

    “你刚才说赵全峰？他怎么了？”周光远颤声问道。

    “你不知道？装什么蒜！”灰色人影不耐烦地说道。

    “我真不知道！我装什么蒜！原本这两天他要和我联系的，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来，我这边也正在奇怪呢！”周光远连忙说道。

    “你真的不知道？”灰色人影匕首稍微后撤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天地良心，谁要是知道谁是孙子！”周光远涨红了脸说道。

    灰色人影脸孔一红，左手用力一掐，周光远轻轻呻吟了一声。

    “老实点！别他么骂人！”灰色人影狠狠地说道。

    “没有，我只是有点着急了！”周光远喘息着说道。

    “赵全峰死了！”灰色人影突然说道，眼睛冷冷地瞪着周光远，右手用力握紧匕首，仿佛周光远一个回答不好，匕首就会应手而下。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周光远不由得一愣，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问道。

    “你和赵全峰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灰色人影没有回答周光远，而是问道。

    “最后一次见面？大概在四五天前吧，我们在前门大街大栅栏的悦来茶馆中见的面。”周光远想了一下说道。

    “后来呢？”灰色人影又问道。

    “没有后来了！赵全峰让我等他消息，说这两天就会和我联络。我这边一直在等着呢！”周光远连忙说道。

    说到这里，周光远小心翼翼地问道：“知道是谁杀了赵全峰吗？”

    “目前还不知道，我们正在查。”灰色人影说道。

    “我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周光远突然说道。

    “你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灰色人影显然没有想到周光远会这么说，不由得一愣，皱眉问道。

    “嗯！”周光远连忙点头，神色真诚。

    “谁？”

    “名字我不知道，我知道这个人在德胜门大街耳朵眼胡同，他姓廖，额头上有一块疤。”周光远低声说道。

    “你怎么觉得这个姓廖的是凶手？”灰色人影皱起眉头问道。

    “说不好。”周光远摇了摇头，见灰色人影眼睛瞪了起来，连忙说道：“姓廖的好像是周光远助手，和周光远一起见过我两次，但是我总觉得这个人阴气太重，我不太喜欢。”

    “你不太喜欢，就说他杀人？”灰色人影手中匕首向前，逼向周光远。

    “眼神！我主要是看他的眼神！我觉得这个姓廖的有问题！”周光远大声说道。

    “眼神不够！”灰色人影冷冷地说道。

    “还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这个姓廖的曾经跟踪过赵全峰！”周光远连忙说道。

    “说得是实话？”灰色人影神色缓和了一些，淡淡地问道。

    “是实话，千真万确！”周光远连忙说道。

    灰色人影缓缓地收起了匕首，左手也从周光远肩膀上放了下来。

    “跟了你两天了。”灰色人影冷冷地说道。

    “啊……”周光远一愣，迅即汗水充满了额头。

    “我们需要那批药品！你说的这个人我也会去查！”灰色人影说道。周光远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今后，由我负责和你联系，我的名字叫做郑三破。”灰色人影收起匕首，低声说道。

    “现在不行！”周光远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为什么不行！”郑三破一愣，贴近了一步问道。

    “现在太危险！特务科跟疯了一样在调查药品，这个时候如果出手，一定是自取灭亡！”周光远连忙说道。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负责将药品准备好就行了！”郑三破冷冷地说道。

    “不行！我需要绝对安全，除非你们……”周光远想了一想说道，但是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除非怎样？”郑三破问道。

    “除非你们能够搞到特高课的特别通行证！要不然就等等，等到风声过了再说。”周光远低声说道。

    “等不及了！前线战士一直都在流血！”郑三破盯着周光远，沉声说道。

    “我也心疼！但是我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周光远冷冷地说道。

    “下一次接头，在什么地方？”郑三破问道。

    周光远想了一想，这才说道：“我们单位附近，有一家蓝德咖啡厅，下午四点，我有时候会在那里出现！”

    “好吧，后天下午四点，我们在那里碰面，商量一些具体的事情。”郑三破说道。

    周光远点了点头，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周光远低声说道：“那就这样，有人过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郑三破说话，就朝着胡同深处走去。

    郑三破见状，微微一犹豫，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走了出去。

    西四。

    丁记饭庄。

    二队的行动队员们一拥而入，吓得屋里的人都是一愣，纷纷把眼睛望过来，看向这些人。

    “掌柜的呢？”二奎站在门口大声喝问。

    有些人见势不妙，悄悄站了起来，偷摸走向门口，出去之后撒丫子跑了开去，不一会儿，店里的人差不多都跑完了。

    还有几桌没有动的，几个行动队员站在他们身后，眼神不善，纷纷撩起衣襟，露出来腰里的手枪。

    这些人见状，也连忙站了起来，会了账之后，低头离开，不一会儿，饭庄里面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掌柜的丁得孙从后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看这个阵仗，有些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掌柜的，你们这是……”

    “废话！赶紧的！”二奎非常不高兴，大声呵斥。

    “诶诶！赶紧的……赶紧什么啊？”丁得孙苦着脸，悄声说道。

    “废话！来你们这还能有什么事！”另外一名行动队员也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们没做坏事啊，就是开了个小饭馆，卖点涮羊肉什么的，这也犯了王法了？”丁得孙壮着胆子，走进一步，有些无奈地说道。

    店里只有四个伙计，这个时候已经被吓坏了，纷纷站在墙角，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废话！来你们饭庄，不就是为了吃饭吗！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桌子椅子往外面摆摆！你们这个饭庄子太小，根本铺排不开！”二奎这才大声地说道。

    一听说是吃饭，丁得孙显然没那么害怕，苦笑着说道：“哎呦喂，几位爷，你们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吃饭！”

    “你以为什么事？你有什么事吗？”二奎斜着眼睛看着掌柜，神色颇为不善。

    “没有！我这边什么事都没有！”丁得孙连忙说道，转头又冲向在墙边的那几个伙计大声说道：“别慎着了！赶紧的，帮着这些爷们把桌子椅子往外面抬抬吧！外面地方宽阔，能够坐的开！”

    伙计们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将店里的桌子椅子朝着外面搬去，动作十分麻利。

    “待会儿每个桌上两斤羊肉，一斤肥牛，豆腐白菜粉丝一个桌上先来两盘！”二奎大声吩咐，丁得孙连忙答应，朝着里面说道：“羊肉肥牛，快点给爷们准备着！”

    黄天河和钱如发、杨登欢互相说笑着进了饭庄，左右看了一眼，看到角落中有一处小桌子，笑着走了过去。

    “这张桌子我看行，清静。”杨登欢指着小桌子说道。

    钱如发和黄天河两个人点了点头，黄天河笑着说道：“得嘞，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坐着喽！”

    丁得孙看到黄天河，十分眼熟，知道他就是在这一片住的。

    但是丁得孙只知道这个人好像姓黄，是在哪个部门上班，但是具体在哪个部门，丁得孙还真不知道。

    只不过黄天河平时说话办事，很守规矩，丁得孙也无法联想到黄天河就在特务科上班。

    这三个人虽然看上去仪表不凡，穿戴也像模似样，但是丁得孙觉得这种事还是别让老主顾吃亏为好。

    虽然那个满脸大麻子看上去十分凶恶，但是再凶恶，他也凶不过拿枪的啊？这些人可是几乎人人带枪！

    丁得孙想到这里，连忙走上前一步，挡在黄天河和二奎他们中间，丁得孙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老黄，你们改天再来吧，今天先走吧！”

    说着话，丁得孙还冲着黄天河比划了一下，把拇指和食指分开，低声说道：“他们……都有这个！”

    说着话，丁得孙还一个劲儿地给黄天河使眼色。

    齐化龙见状，轻笑了一下说道：“你他么在那里说什么呢！他是我们的头！不知所谓！”

    丁得孙一愣，似乎不敢相信，看着黄天河发呆。

    黄天河轻笑了一下，神色和蔼地说道：“老丁，这些人都是我的下属，今天带他们到你这里吃饭，这些人粗鲁惯了，你可别生气！”

    丁得孙听了连忙摇头说道：“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黄天河脸色放的很是正经，大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了！该吃吃该喝喝，但是不许给我在这里闹事！谁要是打破一个酒杯……”

    “队长，您就放心吧，我们就是打坏他一双筷子，我们也照价赔偿！”二奎在一边笑着说道，这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你小子，最没有六！”黄天河指了指二奎说道，二奎脸上顿时有了光彩，左顾右盼颇为得意。

    “怎么上菜，他们给你说了吧？”黄天河朝着丁得孙问道。

    “说……说了……”丁得孙连忙说道。

    “那还不赶紧的吧！”黄天河大声说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