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晋爵位制度
众所周知,西晋是在世家大族的支持下建立的。
那么,为了照顾世家大族的利益,必须给予大量好处,封爵制度就是其中之一。
在司马氏篡位之前一年,即咸熙元年(264),晋王司马昭命尚书仆射裴秀创立五等爵,可视为西晋爵位制度的开端。
而在此之前,只有曹魏宗室可受封五等爵(公侯伯子男),功臣则封列侯——曹魏诸侯品秩,王公侯伯子男(第一品),第二品空缺,诸县侯(第三品)、诸乡侯(第四品)、诸亭侯(第五品)、诸关内侯(第六品)。
五等爵中最低的男爵,在品级上高于列侯中最高的县侯,但列侯的食邑户数不一定比五等爵少,品级、经济利益并不完全对应。
下面进入正题。
司马氏此举,算是拉拢人心之举了。
值得一提的是,西晋虽只有短短几十年,但爵位制度经历了好几次改革,非常繁复,下面一一叙来。
264年版本:
“晋文帝为晋王,命裴秀等建立五等之制,惟安平郡公孚邑万户,制度如魏诸王。其余县公邑千八百户,地方七十五里;大国侯邑千六百户,地方七十里;次国侯邑千四百户,地方六十五里;大国伯邑千二百户,地方六十里;次国伯邑千户,地方五十五里;大国子邑八百户,地方五十里;次国子邑六百户,地方四十五里;男邑四百户,地方四十里。”
用更简单的方式描述一下就是:
第一级:郡公,食封一万户。
第二级:县公,1800户,封地75里。
第三级:大国侯,1600户,封地70里。
第四级:次国侯,1400户,封地65里。
第五级:大国伯,1200户,封地60里。
第六级:次国伯,1000户,封地55里。
第七级:大国子,800户,封地50里。
第八级:次国子,600户,封地45里。
第九级:男,400户,封地40里。
还有一个第十级的说法:次国男,200户,封地35里——但史料记载有矛盾。
这一次分封的人数是:“自骑督以上六百余人皆封。”
与曹魏时期只享有经济利益的封爵不同,这次是有土地的。
比如,制定五等爵制度的裴秀由鲁阳县侯改封为“济川侯,地方六十里,邑千四百户,以高苑县济川墟为侯国。”——60里相当于制度中的大国伯,未达到次国侯65里的规模,可能济川墟这个地方恰好就那么大。
请注意:这时司马氏尚未篡位,264年的这次分封其实就是改朝换代之前的发糖。
265年版本:
咸熙二年/泰始元年(265)十二月,司马炎登基,改朝换代。继位后第二天,他就下诏废除咸熙元年的爵位制度,改用新五等爵制。
“武帝泰始元年,封诸王以郡为国。邑二万户为大国,置上下中下三军,兵五千人;邑万户为次国,置上军下军,兵三千人;五千户为小国,置一军,兵千五百人。王不之国,官于京师。罢五等之制,公侯邑万户以上为大国,五千户以上为次国,不满五千户为小国。”
这一次,共封27位宗王、11位开国公,公以下若干——“公侯伯子男五百余国”。
第一级:郡公。
第二级:县公。
第三级:县侯。
第四级:县伯。
第五级:县子。
第六级:县男。
注意1:如果爵位前加“开国”二字,则品级高于不加“开国”的爵位,开国爵主要是开国时所封。
注意2:西晋还有一个特殊的级别,即郡侯。
整個西晋,获封郡侯只有两人:荀勖、苟晞。
荀勖本来封郡公,但他坚持不受,司马炎以他功高为由,封郡侯,等于为他生造出了一个等级,即郡侯。
郡公、郡侯的食邑都是3000户,权力上没有任何区别。
苟晞因为剿灭汲桑的功劳,受封东平郡侯。
终晋一朝,仅此两人。
注意3:西晋又又又有一个特殊级别,县王,如随王,比郡侯稍多那么一丢丢,但也很少见。
另外,这里我为什么没写各个级别的食邑数量呢,因为规定是规定,实际是实际……
举例子吧。
杜预,当阳县侯,食邑9600户。
张华,广武县侯,食邑10000户。
唐彬,上庸县侯,6000户。
刘颂,梁邹县侯,1500户。
温羡,大陵县公,1800户。
高光,延陵县公,1800户。
傅畅,武乡亭侯,2200户。
食邑数量不一,基本都有原因。
有的是平吴时增封的,如张华、杜预等。
有的是老爹本来可封郡公,坚辞不受,于是降一级,封县公1800户,剩下2200户给儿子,所以就出现了亭侯食封2200户的奇葩场面。
正常受封的话,县公就是1800户,其他级别和264年版本差不多。
265.1版本
老实说,司马家搞的这套爵位系统,说是把以前只能受封列侯(最高县侯)的外姓功臣也纳入五等爵体系中。
但后来人们发现,换汤不换药,有啥区别?食邑数量和列侯差不多——有的乡侯食邑就有1000户、亭侯七八百户,食邑数量居然在开国子、开国男之上。
而且,晋朝自己也有列侯体系(最高乡侯),如乡侯、亭侯、关内侯、关中侯、关外侯等,十分杂乱。
于是荀勖建议罢公侯以下爵位,也就是说除了郡公、县公、县侯以下就不封了。
司马炎同意。
但是——又有但是了,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读者们不要看到“罢xx”,就认为这个不存在了。大晋朝自有国情,诏令从来没好好被执行过,实际上还是封的,但数量确实大大减少了。
按《晋书》,西晋一朝受封列侯的计有——
乡侯5例、亭侯25例,
乡侯之中,有2例有食邑记载,均为1000户。
亭侯之中,有6例有食邑记载,分别是3000户1例(郡公、郡侯级别)、2200户1例(介于郡公、县公之间)、1000户3例(开国伯级别)、700户1例(开国子级别)。
正常来看,西晋列侯中最高级的乡侯食邑应该就是1000户,亭侯则是700户,关内侯之类的不知道。
所以,荀勖觉得这个制度设计得太扯淡了,别封了。
但怎么说呢,列侯其实是出身寒微的武人获得上升的重要途径,你怎么能给取消了呢?
但司马炎就是给取消了。
司马炎之后,我印象中受封列侯的只有李矩,可能还有其他人,懒得找了。
265.2版本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封爵体系一下子又敞开了口子。
从司马伦给奴仆滥封开始,到大量武人因功封爵,爵位是越来越滥发。
比如,苟晞得封西晋第二个郡侯,史书上记载他食邑10000户,我不敢相信——本书采用的是3000户。
但你们别以为这是史书记错了,真的不好说,还是有可能的。
最后说说西晋封土封国的事情。
西晋有一条规定,诸侯不之国者,国内不设官,按国大小,置守士100、80、60人不等。
如果之国,则置官。
王国官最齐。
公国少中尉、常侍、三军(将军)。
侯国再少大农、侍郎。
“伯子男唯典书以下。”
西晋建立(265)后的“五百余国”具体国土大小如何,史书无载,姑且认为与264年版本一样——不知道大小,但国土是真的有,因为有“守士”。
公侯伯子男国无中尉、三军将军,但有军队。
“其公之制如五千户国,侯之制度如不满五千户,亦置一军,千人。”
“伯、子、男以下各有差”,但“不置军。”
若未之国,“郡侯、县公亦如小国制度”,置守士六十人。”
所以,之不之国是一个重要判别标准。
之国,可以当一把土皇帝。
不之国,那就只能享受租赋收益——食邑赋税的三分之一,东晋时降为九分之一。
在西晋刚建立的时候,宗王甚少之国,而且他们也不愿意之国。
去了能干什么呢?
王国内有品级的官员都是朝廷选的,还负责监督宗王们,去了没意思啊,没实权啊。
但到290年的时候,情况变了,司马炎去世前,有人上奏,请以宗王“藩卫帝室”。
于是宗王们大部分都之国了。
史书对此记载不是很多,但大概率在制度上松了口子,王国内史、中尉、大农、三军将军全面倒向宗王,成为近乎家臣的存在。
八王之乱中,宗王们除了调动各个都督区的世兵外,也大量调用本国兵马,任用本国官员、将领为亲信,可见一斑。
外姓功臣有没有之国的呢?当然有。
最近剧情提到豫州,豫州有一个鲁国,这是贾充后代的封地,现在是贾湛,他就之国了。
河东卫氏的封国在江夏,匈奴占领河东后没多久,印象中卫玠还是谁,带着老母亲南下江夏了。
最后说一点,西晋“五百余国”,绝大多数没有史料记载,在写书的时候,只能当他们不存在,或者当他们没之国,封地内只有几十个守士。
有明确记载的封国,会写,比如诸宗王国,以及豫州贾氏的鲁国。
就这么多,想到哪写到哪,可能不成系统,诸位将就着看。
最后再强调一点,我写上本书的时候,就经常提到每个朝代都是不一样的。
很多人喜欢说“古代怎么怎么样”,这时候你要喊一声停!“古代”到底是哪个“古代”?
不同朝代的制度、风气、生产力完全不一样,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即便同一个朝代,前期、中期、后期都可能有翻天覆地的风气变化。
比如,有人说“唐代什么什么”,这时候你要辨别下了,初唐、中唐、晚唐几乎像三个朝代,差异太大了。
很多人对唐代的印象只停留在安史之乱前,然后把这一百年当做整个唐代,但唐代将近三百年呢,后面的去哪了?
初唐是租庸调制,中唐以后是两税制。
初唐是府兵制,中唐以后是募兵制。
初唐农业社会色彩比较重,晚唐则商业大繁荣。
等等。
西晋是西晋,不是大而化之的“古代”。
完全拿汉魏来套西晋,会出错。
拿东晋南朝来套,也会出错。
就像世家政治,起源于东汉后期,于三国、西晋开始大发展,东晋达到顶峰,南朝宋以后慢慢下降,至隋唐彻底衰亡。
书里的西晋末年,是世家政治爬坡到接近顶峰的阶段——东晋则彻底达到巅峰。
仅这一条,就造成了社会风气的不同。
在这条长达数百年的抛物线上,不同时间段的世家不是一回事。
有些读者喜欢说隋唐世家,但老实说唐代的世家和魏晋世家一比,弱爆了好吗?
唐中宗年间的崔行功就说了,他们已经不聚居会食了。
土地数量也减少得很厉害,可能减少了七八成以上。
奴婢数量不知道有没有之前的十分之一,极端点的可能百分之一都不到。
唐代的世家,已经不具备魏晋世家那么强大的影响力了。
说他们是官僚世家可能更准确些,不是魏晋时期掌控着兵力、钱财、官位的“海陆空三栖”世家,有本质的区别。
先写这么多吧。
对了,司马越还是做了件好事,他把宗王们收拾了,整到了洛阳。
地方上王国内史、郡太守并存,甚至于光有太守,没有王国内史。
豫州的现任谯王司马邃、梁王司马禧、汝南王司马祐、沛王司马滋、新蔡王司马确历史上基本被石勒一锅端,只有汝南王司马祐成功逃脱。
鲁郡公贾湛下场不明,但鲁国在晋末除国,应该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