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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帮他插个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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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提克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拿出一叠纸,一支钢笔,吸足了墨水,开始和李伴峰算账。

    “我们的友谊牢不可破,这一点我从不怀疑,但生意上的事情必须先说清楚,尤其是这笔生意,我要付出的成本很高,

    你的朋友身上生长着一种特殊的真菌,你受过高等教育,知道真菌这东西有多难缠,

    而且这种真菌不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我从来没见过类似的菌种,也没有办法直接制定出针对这类真菌的有效策略,

    而且你希望我能够制造出杀灭这类真菌的药剂,这就进一步加大了治疗的难度,在如此高昂的成本之下,我收取的费用也是非常可观的。”

    李伴峰做好了准备:“你说吧!”

    崔提克先提出了第一个条件:“我奉了货郎的命令,来德颂崖维持秩序,我和这里的很多德修首领签订了契约,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要发动战争,否则他们会遭遇严重的疾病,

    可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参与德颂崖战争的不只是德修,还有很多普罗州的帮门也在其中,他们拒绝和我签订任何契约,而我也不能杀了他们,按照货郎的约束,我在杀人的数量上是受到限制的,

    所以我希望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让这些帮门弟子离开德颂崖,如果不能驱逐全部弟子,至少也要让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离开。”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个可以做到。”

    崔提克提出了第二个条件:“德颂崖在这场战争中遭遇了非常严重的损失,按照我的推断,他们在这个冬天要挨饿了。”

    我挨过饿,你不能让一个饥饿的人保持理智,在生存的考验面前,他们很可能会再次挑起战争,朋友,我希望你能给德颂崖支援一批粮食,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大的开销。”

    “这个我也答应。”

    崔提克的变化很大,李伴峰目前还看不出来变化的源头出自哪里。

    是货郎对他的影响么?

    “第三个条件,在本次战争中,有几个关键人物一直不太安分,我本想杀了他们了事,但他们在德颂崖的威望极高,杀了他们,很可能会带来更为严重的矛盾,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对这些人做出一些威慑,仅仅是威慑即可。”

    李伴峰看着崔提克道:“这真的是你么?我没认错人吧?”

    崔提克笑道:“我只是在尝试用更为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比如说……”

    “面汤,好吃的!”孩子端着面汤送给了灯泡。

    崔提克起身抱走了孩子:“我跟你说过了,先不要和他做游戏,他身上有很多小东西,非常危险的小东西。”

    灯泡低头看了孩子一眼,他对面汤还不是太感兴趣,他不太想吃东西,他只想像现在这样笔直的站着。

    崔提克来到灯泡近前,灯泡身上的真菌密度让崔提克直皱眉头:“好消息是,通过你,我能获取大量的实验样本,坏消息是我不一定吃得下,你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灯泡儿看了崔提克一眼,转过头,依旧笔直的站着。

    崔提克集中意念,站在了灯泡儿身边,过了三分多钟,崔提克的腮帮子涨了起来。

    这不是夸张,真菌的数量,确实让崔提克有些吃不下。

    他强吞了下去,腮帮子又鼓了起来,不知道是从灯泡身上获取的,还是他刚才没吞下去,又吐出来了。

    反反复复吞咽几次,崔提克长出了一口气,他看向了李伴峰:“真菌和孢子,很美妙的感觉!”

    李伴峰看向了灯泡。

    在暗星局的那晚,灯泡就一直站着,在火车上的大部分时间,灯泡也是站着。

    而今他终于站累了,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七爷,普罗州的天可真蓝。”躺下的一瞬间,灯泡落泪了。

    蜜饯和海棠十分激动,她们也觉得普罗州的天空很蓝。

    崔提克非常兴奋,他不仅看到天空很蓝,而且还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天使。

    “李七,我的朋友,你快看,天使降临到人间了,这就是神迹!”崔提克激动的冲上了山路。

    他不是看到了神迹,他应该是过量服食真菌,导致中毒了,李伴峰在暗星局看过类似案例,这类事件在南诏省发生过多起。

    看到崔提克奔跑的方向,孩子很着急,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

    “高,高高!”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德字,看来天使也崇尚道德!”崔提克挥舞着双手,跳下了山崖。

    孩子吓得大喊,不一会,李七提着崔提克从山崖下方飞了上来。

    崔提克一边唱着阿米坎的歌谣,一边挥舞着双手,把自己当成了正在天空翱翔的天使。

    ……

    灯泡儿没有完全被治好,正如崔提克自己所说,真菌的数量太庞大了,他一次吃不完。

    难缠的是,只要一次吃不完,剩下的真菌就会立刻大量繁殖,到了第二天上午,灯泡又跑到山洞口站着去了。

    “光靠对微生物的操控,解决不了这种棘手的真菌,”崔提克也有点头疼,“我得制造几个朋友,和他们好好打上一场。”

    虽然有反复,但李伴峰信得过崔提克:“先把他们病情控制住,我先去看看那些帮门的状况。”

    ……

    刚来到德颂崖,就被送到了德诚山上,李伴峰还没来得及到各个村子里转转。

    和罗正南通过电话,他率先来到了德源村。

    崔提克和罗正南对这座村子的印象都很深刻,因为这里的村长宋德梅,是这场战争的核心人物。

    他来到了村西口,村路上一道一道牌坊一直延伸到了村子深处,比药王沟的牌坊街还要密集。

    在村口转悠片刻,罗正南赶来了,李伴峰问道:“这些牌坊都谁立的?”

    “都是给德源村的人立的,有忠臣,有状元,有孝子,有烈女,这些都是大德之人,这的牌坊有一百多个。”

    “一个村子出了一百多个大德之人?”

    “这还不算多,我这两天打听了,德源村自称大德之源,好多人死了好多年,还等着立牌坊,村长虽说答应了不少人,可村子里的地不太够用了。”

    因为立牌坊的地不够用,才挑起了这场战争?

    李伴峰问:“各帮门的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吧?”

    罗正南办事稳妥:“都打探齐了,大大小小一共十六个帮门派人来了德颂崖,其中有两个帮门的帮主亲自来了。”

    李伴峰一愣:“这都谁请来的,面子这么大?”

    “基本都是宋德梅请来的,宋德梅早年混迹过江湖,结交了不少朋友,这次还下了不小的本钱,在她手下掌控的村子都被她搜刮干净了,连过冬的粮食都被她变卖了,卖来的钱,全都送给了这些帮门弟子。”

    李伴峰了解了情况,也有了应对的策略:“你跟这几家帮门知会一声,明晚找个地方,咱们请他们吃饭。”

    罗正南有些为难:“七爷,这个地方不太好选,选在别的村子里,他们未必肯去,选在德源村,宋德梅也未必容得下咱们。”

    李伴峰觉得德源村这地方不错:“就选在这条牌坊街,我觉得这地方不错,我倒要看看宋德梅敢不敢拦着咱们,她要真有这个胆量,事情就好办多了。”

    罗正南劝了一句:“七爷,崔大夫是杀人的好手,可你想想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我跟崔大夫闲聊的时候,有意打听了几句,这次的事情是货郎吩咐做的,他不能随便杀人。”

    李伴峰一耸眉毛:“他不能杀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答应货郎。”

    罗正南摇摇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事不是这么个事,货郎不让崔医生随便杀人,咱们在这大开杀戒,这不故意卷了货郎面子么?要不咱们商量商量,尽量少杀点。”

    两人商量了一番,给各帮各派下了帖子,罗正南还专门请了宋德梅,真让李七说中了,宋德梅没拦着罗正南,但她自称村子里事忙,也没来赴宴。

    各大帮门的人没驳了李七的面子,到了时间,人都来齐了,可他们事先商量也好了,饭可以吃,酒可以喝,各个帮门的人手坚决不能撤。

    晚上七点,酒宴准时开席,各大帮门的人东张西望,谁都没看见李七。

    三英门的银章洛同魁问了一句:“老罗,这怎么个意思?我们兄弟给七爷面子,七爷倒是没看起我们,他请吃饭,人不到场,这话是怎么说的?”

    洛同魁大脑袋,脑壳子锃亮,一根头发没有,早年间把右眼伤了,脸上戴个眼罩,这长相有点瘆人。

    罗正南笑道:“魁爷,您别发火,七爷已经到了,这是我自作主张,在这和大家先喝两杯,叙叙旧情,通通气。”

    “我跟你通什么气?李七要是不来,我们还来干什么?差了你这顿饭么?”洛同魁起身要走,忽然感觉一阵酥麻,身子哆嗦片刻,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换做一个外州人,肯定知道自己触电了,但普罗州人见过电的不多,洛同魁见过电,但他没见过有人触电,反应了好一会,洛同魁指着罗正南骂道:“好你个兔崽子,敢跟老子动手!”

    听到洛同魁开骂了,几名支挂冲到了近前,把罗正南保护了起来。

    洛同魁不服气,把手下兄弟也叫来了:“怎么着,咱们在这照量照量,我们三英门可不吃你这套!”

    罗正南让支挂们退后,请洛同魁先坐下:“魁爷,别生那么大气,我这是为了你好,咱们之间磕磕绊绊争吵两句不算什么,真等七爷来了,你还这么说话,事情就大了。”

    “我到哪都这么说话,我还就要看看事情有多大,李七不是不愿意见我么?那就让他见我们大金印,有什么跟大金印说去,跟我说不着!”洛同魁起身就走。

    罗正南没拦着,转过脸问其他人:“诸位,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么?”

    白鹤帮的堂主江靖琪开口了:“罗大哥,七爷对我们帮门多有照顾,咱们之间交情也相当不错,可道上规矩咱们都懂,答应了替人家平事儿,就没有半路收手的道理,

    我觉得魁爷说的没错,七爷既然不想见我们,就不该请我们,有什么事儿跟我们帮主说吧。”

    沙蛇盟的盟主沙建凤抽了口烟,冷笑道:“七爷瞧不起各堂口的弟兄,我不说什么,我大凤子是沙蛇盟的扛把子,七爷也不能屈尊来见一面?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七爷在普罗州有翻云覆雨的手腕,这我们信,但我们不服,别人我不敢说,我们沙蛇盟不服这口气,我们沙蛇盟的弟兄没有怕死的孬种!”

    “我们不服,我们弟兄也不怕死!”

    众人纷纷起身,都要离席,罗正南喊了一声:“别急,上菜了。”

    沙建凤一扭腰,这一身贴身锦缎旗袍紧紧贴在身上,腰下腰上又圆又大,特别的养眼:“留着你自己吃吧,我们不在你这蹭饭,我们还没穷到这份上!”

    罗正南心下赞叹,沙蛇盟是个中等帮门,别的本事咱不说,大凤子这模样和身段是真没得挑。

    “妹子,来都来了,这头一道菜,怎么也得吃一口再走,伙计,开锅!”

    罗正南吩咐开锅,一个小伙子端上来一口锅子,把锅盖一打开,香味儿随着蒸汽飘了出来。

    众人往锅里一看,锅子里炖着一个大光头,右眼还戴着眼罩。

    这人头正是三英门银章洛同魁的。

    他刚出去,走了没有一支烟的功夫,脑袋已经在这炖上了。

    沙建凤又一扭腰,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其余众人也纷纷落座,低着头,都没说话。

    罗正南点了支烟,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跟七爷都不熟,就听我一句劝,有时候见不着七爷,不一定是坏事,

    你看魁爷非要见七爷,这不就下锅了?诸位都别闲着,动筷子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怎么吃?吃洛同魁的脑袋么?

    众人都不作声,罗正南磕了磕烟灰,叹道:“看来这菜不合胃口。”

    “不合胃口没关系,”李七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罗正南身边,“打个包,送给沈进忠吧。”

    众人一哆嗦,他们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三英门是第一大帮门,看这人对三英门的大金印沈进忠是这个态度,在座的都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罗正南笑了笑:“不是都想见七爷么?现在诸位见着了!”

    众人脸色灰白,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没人敢多看李七一眼。

    李伴峰扫视着众人道:“别拘束,该吃吃,该喝喝,这道菜不合胃口,我再给诸位换一道!”

    除了李七和罗正南,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哆嗦了一下。

    李七接着说道:“吃完了这一顿,大家也该上路了。”

    众人又是一哆嗦,李伴峰笑道:“诸位别误会,我是说诸位该各回各家了,你们都是有胆色的人,手底下的弟兄都不怕死,可这不代表你们不怕死,是这个道理吧?”

    众人低头不语,李七说的确实有道理。

    李伴峰专门问了沙建凤:“沙盟主,你明天回么?”

    “回!”沙建凤连连点头,“不用明天,我连夜就回。”

    李七赞叹道:“沙盟主是聪明人,我们老罗总夸你,说普罗州里这么多瓢把子,他最欣赏的就是你。”

    罗正南脸颊微微泛红,沙建凤赶紧说道:“我和罗大哥交情可深了,要不这样,我今晚不走了,我和罗大哥多喝两杯,叙叙旧。”

    当天晚上,各帮门赶紧召集人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沙建凤把这些事吩咐给手下人,当晚她真跑到老罗那叙旧去了:“罗大哥,小妹性子急,说话没分寸,你可别往心里去。”

    说话间,沙建凤腰枝一扭,坐到了罗正南的腿上。

    罗正南轻叹一声:“我是不往心里去,你是真往心里钻!”

    第二天清晨,各大帮门带齐了人手和行李,都往村子西口走,穿过牌坊路,直接上大道,走不上半天,就能走到火车站。

    宋德梅站在她爹的牌坊下边,冲着众人抱拳道:“诸位兄弟,老姐姐我没亏待过你们吧?你们当真就把我扔下不管了?”

    汤粥帮的帮主马松泉把手巾往肩膀上一搭,抱拳施礼道:“老姐姐,我们这是遇到事了……”

    “不用说了,”宋德梅叹口气道,“小马,当初你在海吃岭街边卖粥,被姚家寨的人掀了摊子,打了个半死,是谁说情把你救下来的?这档子事,你不会忘了吧?”

    马松泉闻言,想起了往事,鼻子一酸,拿肩膀上的手巾擦了擦眼泪。

    他早年在三英门待过,有了二层修为,不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于是退出了三英门,在海吃岭头道岭摆了个摊子,卖点面汤粥饭,早出晚归,每天挣个三瓜俩枣,也能养家糊口。

    那天宋德梅去拜会潘德海,顺路去看看海吃岭本地的帮门姚家寨,赶上马松泉倒霉,宋德梅临走的时候想吃碗粥,正好就到了马松泉这个摊子上。

    德修吃粥,那肯定得吃出点德行来,宋德梅先说这个米不对味,又说水不对味,再说火候也不对,总之这粥吃的不满意。

    马松泉也是在江湖上跌爬出来的,多少还有点脾气,就和宋德梅争执了两句。

    姚家寨的少寨主在场,吩咐人把汤粥摊子掀了,把马松泉打了个半死。

    马松泉有修为在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要和姚家寨的人拼命。

    宋德梅见到这个状况,赶紧卖了个好,在中间说了两句话,和了两句稀泥,这事儿算过去了。

    这算恩情么?

    分怎么看。

    如果马松泉窝窝囊囊就这么过去了,这事儿也就忘了,宋德梅也不会记住这段恩情。

    可马松泉经过这件事,不想再过受气的日子,他重新起家,拉了个帮门出来,就是现在的汤粥帮,无论到哪,他都搭个手巾在身上,看着还是个卖粥的。

    帮门被他经营起来了,自己身上的修为也起来了,马松泉到了姚家寨,把当年的少寨主往地上一摁,拿脚往他脸上一踩,让姚家寨拿二十万大洋来赎,不然就收了他性命。

    宋德梅再度出面,两边说了点好话,让姚家寨赔了十万大洋,把少寨主给救下来了,这事儿过后,宋德梅在姚家寨又留下一段恩情。

    这事儿在江湖上传开了,这两段恩情也就传开了。

    宋德梅见了马松泉,肯定得把当年的事儿说一遍,马松泉含着眼泪道:“姐姐,今天有你这句话,我们汤粥帮绝不从这走出去一步!弟兄们,回去!”

    一门之主!吐唾沫是个钉!马松泉说了,绝不从村西口走出去,说到就得做到!

    他带着人从村东口走出去了。

    走在路上,马松泉还自己念叨:“老姐姐,我真心实意给你许个愿,要是这把老骨头没了,明年我到坟头给你送碗粥去,你看看这碗粥火候对不对。”

    帮门里的人都走光了,宋德梅坐在村口牌坊路上思索对策,她把三个儿子都叫了过来,一块帮着出主意。

    大儿子觉得这事儿该停了:“娘,咱们这地头神就别争了,您在外边有自己的地界,何苦非惦记着德颂崖?

    王正德的契书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周围不少村子也不服咱们,货郎也不待见咱们,派来个洋人祸害咱们,现在还来了个李七插了一手,再这么打下去,咱们什么好都捞不着,家底也快打光了。”

    宋德梅没说话,她确实是让这三个儿子一块过来出主意,但是老大这主意,她不爱听。

    老二见状没急着开口:“娘,这事儿,我再仔细想想。”

    老三年轻,血气方刚:“他李七算个什么东西?敢来咱们门前找事?”

    老大瞪了老三一眼:“不知道李七是谁,你好歹出去打听打听,这人可不好招惹。”

    老三冷笑一声:“你当我没听说过他,不就是绿水城新出的一号人物么?他在绿水城有什么手腕咱们管不着,在德颂崖就轮不到他张狂!

    那几个江湖人都被吓破胆了,咱们也不求着他们,我一会去把周围几个村子的老人叫来,咱们今晚请李七来喝酒,他要不敢来,就是没卵的废人一个,他要敢来,酒桌上就把他给收了。”

    宋德梅没说话,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老三的话,她明显爱听。

    老二摸准了宋德梅的心思,赶紧顺情往下说:“咱们也不一定非得动刀子,德修门人,讲究以德服人,要是李七听劝,知道进退之间的利害,咱们饶他一命,倒也无妨。”

    这话说完,老太太更高兴了。

    老大岁数是真大了,人上了岁数,难免就有点固执,明知老娘不爱听,他还是要说。

    “老三,李七在江相帮的宴席上把肖正功给杀了,这事儿你知道吧?你以为你这心机有多高明?你以为李七没经历过这个?”

    老三哼一声道:“肖正功是什么东西,能和咱们比么?”

    老大道:“那是江相帮的掌门,江相帮就这么被李七给灭了!”

    宋德梅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老二赶紧打圆场:“大哥,江相帮自己没有防备,被李七偷了个黑手,咱们做足了准备要拾掇李七,这能一样么?

    再者说了,肖正功什么修为,咱妈什么修为,本来就不该放在一块比较!”

    老大还是担心:“可万一要是那洋人一块来了该怎么办?”

    这点老二也有点担心,李七要是和那洋人一块来了,宋德梅可能顶不住。

    老三倒有应对之策:“洋人要是一块来了,咱们就见机行事,能收了他们两个,咱们就想办法收了,实在收不了,咱们不动手不就成了?

    咱们请他们吃顿饭,和和气气把饭吃完了,这事儿不就过去了么?这是万全之策!”

    老大觉得还是不稳妥:“可关键是……”

    啪!

    宋德梅扇了老大一个耳光:“宋家列祖列宗都在上边看着,说话的时候,看着点自己的种血。”

    老大低着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牌坊。

    这牌坊确实是宋家老太爷的,但老大还是想说一句话,他自己这种血,和宋家的列祖列宗没太大关系,他又不姓宋。

    不过这句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一记耳光的事了。

    而且老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要是崔提克一块来了,就请他们吃顿饭,进退都有余地,应该出不了大事。

    定下计议,老三去请村里老人,老二去张罗宴席,老大的任务最艰巨,他要去德诚山上,给李七下请帖。

    老大不想去,可宋德梅说了,就得通过这事儿,练一练老大的胆量。

    宴会定在第二天,老大黄昏时分把请帖送到了山上,李伴峰还真就收了。

    看到老大平安回来了,老三笑道:“大哥,我没说错吧,这就是万全之策,咱们要么赢,要么保本,可绝对不会输!”

    虽说计策想的周全,但细节上不能出纰漏,宋德梅是个细心的人,带着三个儿子准备了一个晚上,把能想到的事情全都想一遍。

    李七中途翻脸了该怎么办?他要是认怂了该怎么办?他模棱两可不表态,又该怎么办?

    什么时间说话,什么时间喝酒,什么时候动刀子,哪句话是关键,说到什么分寸,哪句话是暗语,谁第一个动手,都得精心准备。

    第二天黄昏,宴席布置好了,听说李伴峰今晚准备单独赴宴,崔提克不来,宋德梅心下大喜,做好了除掉李七的准备。

    老大准备好了,老二也准备好了,老三呢?

    “娘!”老二慌慌张张跑进屋子,“老三出事了,在牌坊路那!”

    宋德梅赶紧去了牌坊路,但见老三被挂在了宋老太爷的牌坊上。

    等把人摘下来,老三都凉透了。

    宋德梅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大也不好说什么,只在一旁抹眼泪。

    老二回想着老三之前的话,老三反复说,他这是万全之策。

    计策走起来确实挺万全的,可谁能想到,李七根本不按着计策走。

    德诚山上,李伴峰正在吃崔提克做的炸酱面。

    崔提克看着山下,问李伴峰:“这么做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李伴峰给老罗盛了一碗面,“老罗跟我说过,德源村一堆人排队等着立牌坊,我看他们家老三不错,我把他挂在牌坊上,算是帮他插个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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