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大佬们都是很健谈的。

    尤其是关于未来，萨蒂亚·纳德拉描述了很多。这位微软总裁大概是很看好双方合作能够取得的成就，关于生物超算适配系统的看法就足足说了五分多钟。

    但真要从乔泽的感觉来说，其实并没有说太多有用的东西。既没有关于下一代操作系统的具体技术细节，也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用行话说就是务虚，在乔泽的感觉里就是说了许多废话。

    好在乔泽现在很有耐心，或者说这位印度裔大佬进门之前表现出了其可爱之处，让他愿意分出了点精神一边听他说了些什么，一边思考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

    好在这种模式乔泽早已经习惯了。

    小苏同学在他旁边念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处理的。苏沐橙有一段时间没跟乔泽一起来过数研所这边了，甚至让他有些怀念这些感觉，倒也不觉得厌烦。

    当然另一边的萨蒂亚·纳德拉也没有因为乔泽鲜少有回应感觉被冷落。

    来之前都是做了功课的。

    虽然媒体上对于华夏的描述依然比较阴间，但对于乔泽这样华夏的知名学者，尤其是在科技领域有极大贡献的知名学者，还是有颇多研究的。

    到了一定的层级，更是能接触到相对真实的消息。

    所以萨蒂亚·纳德拉对于乔泽的了解其实还算很深刻。

    一个性格沉闷，且有些怪癖的科学家，其实很符合西方文化里对于智商超绝者的观感。

    翻译成人话就是，有实力的人，怎么样都是对的。

    就算觉得粑粑那是香的，也必须得尊重。更何况乔泽没有这种怪癖。最多只是不喜欢说话，但凡说话都很直接，不会给人留什么情面而已。

    其实这套处世哲学，还真没什么错。人家都强大到这种程度了，怎么可能犯错？！如果真觉得强者有错，那么首先就要检讨自己。比如明明弱的一批，没事干嘛还要生产洗衣粉？

    ……

    “……我想就是这样，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只用了二十年时间，就能让工业发展得如此迅猛，这是人类历史上一个奇迹。我专门研究过人类的工业史，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個国家，包括两次工业革命，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有这种效率。

    知道吗？昨晚在酒店我被震撼到了。机器人背着我的行李，全程陪伴我跟身边的人走进我的房间。据说它还能保证我的安全。比如电梯出现问题，它甚至能第一时间跟外界联系。这颠覆了我的想像。哪怕是在硅谷，这项技术也没有普及到这种程度。

    这也是我一直希望能跟华夏合作的原因。你们非常务实且高效。我在京城的微软华夏研究中心也说了同样的话，要求他们必须全面配合合作伙伴的要求，完成对生物超算配套系统的开发，以保障合同的顺利履行……”

    好吧……

    其实从萨蒂亚·纳德拉口中听到这些话，感觉是很奇怪的。

    起码相较于他的身份来说过于直白了。

    乔泽有些不太能确定这位大佬专门跑来西林一趟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他从没去过对面这位的所生活的国度，但有豆豆在，他还是知道对方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网络的封闭性，让无数人对大洋对面人们的生活都钻入了死胡同。大概情况其实就是一批人认为大洋彼岸的世界如同童话世界描绘的天堂一般。

    那里有着巧克力甜甜圈做成的房子，香甜至极的空气，让人赏心悦目的绿化，友善的邻居跟和谐的氛围，以及看似很轻松就能享受到的各种福利待遇。

    但在另一批人眼里，那里到处脏乱差，虽然说不上饿殍遍野，但热闹的市中心大街上遍布无家可归者似乎也是事实。

    但在乔泽从豆豆那里获知的情况来看，其实对面两种情况都存在。只不过界限稍微有些分明。双方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互不干扰。

    遗憾的是，了解跟向往对面美好那一面的人，即便真的去了，大概率也一辈子接触不到那最美好的一面。毕竟那种地方的各种美好是靠私人捐赠的财产堆出来的。除了本社区的人外，无关人员大概率会被拒绝入内。

    以萨蒂亚·纳德拉的身份跟地位，自然是能生活在那种良好的环境里。

    用豆豆的话说，这些人每天吃的白菜通过空运直达家门口都不奇怪。

    所以这么夸他在华夏的见闻，多少是有些刻意了。

    是的，虽然并没有太过认真的听这位大佬再说些什么，但这种下意识里的分析对于乔泽来说本就是种本能。这也让乔泽感觉有些好奇，于是果断打断了萨蒂亚·纳德拉继续唠叨下去。

    “纳德拉先生，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当然没有……”

    萨蒂亚·纳德拉下意识的说道，但当他抬头看到乔泽纯净的眼神，又改变了主意，改口道：“额，好吧，事实上的确有些小麻烦。你应该知道，对于跟华夏在高科技领域合作这件事，即便是在微软公司内部也有许多不同意见。

    事实上，现在依然有许多人还无法认清形势，抱着一些因循守旧的观念，认为应该重新省视这种合作对于微软未来的影响。甚至认为这种全方位的合作可能会因小而失大。可悲的是，这样因循守旧的人甚至还有很多。”

    乔泽大概明白了，这位专门来到西林是来寻求帮助的。

    但依然很不解。

    乔泽还真不知道跟他抱怨这些有什么用，他对自己的定位跟认知很明确，一个在数学跟物理学界略有建树的科学家而已。或许在科学界也有那么点影响力，但肯定没大到，能影响一个跨国大型科技公司内部高管想法的地步。

    至于合作能不能顺利进行，那是微软内部自己的问题。如果合同无法履行的话，那就按合同约定办好了。自然有豆豆教他们该如何做人。

    总之乔泽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只感觉不管从哪个层面考虑，似乎都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

    于是等到这位大佬话音落下之后，乔泽径直说道：“纳德拉先生，除了做一些学术上的钻研跟发表论文外，可以说我其他什么都不会。”

    这句话乔泽说的很认真，因为深有感触。

    比如昨天在家里，他就一直被亲妈嫌弃啥都不会。

    “乔教授，你太谦虚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你的意见很重要，对这个世界都非常重要。没错，我的确需要一些来自外部的助力，但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是个双赢的选择。比如，就我个人而言真的不介意微软进一步加深跟华夏或者说西林的合作。”

    萨蒂亚·纳德拉近乎明示的说道。

    也是没办法，乔泽明显对于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如果他来华夏一趟，没有寻求到足够的支持，甚至无功而返，那比不来这趟更为糟糕。

    乔泽这次思考的更久了，对面的请求有些离谱。虽然对面已经说的很透彻且语气很诚恳，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发表意见。

    好在智商足够的人，想问题很容易便能通透，没一会他便想通了问题出在哪里。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事实上伱需要的不是我的帮助，而是豆豆的帮助，也就是人工智能的帮助。所有西林数研所在外界有影响力的事件，其实都是它自主主导的。不管你信或者不信，事实上我并没有参与所有你怀疑是我参与的那些事件。”

    乔泽这番话明显让萨蒂亚·纳德拉有片刻的失神。

    好吧，这的确挺难让人理解。

    在没有明确指令下达的情况下，自主在世界范围内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顺便打击一下竞争对手。这明显超出了正常人工智能的工作范畴。

    以萨蒂亚·纳德拉对人工智能的理解，难道不应该是人来制定目标，然后将具体的计算任务交给人工智能建模评估，然后给出负责目标计划的人最优化方案？

    人工智能自主决策？要不要听听这是在说什么？

    虽然的确之前有传言华夏人工智能的自主决策能力很强，但说实话自主能到这种程度，着实是很多人根本不敢想象的。

    而且越是了解人工智能运行模式的人，大概越难以相信。

    显然，微软其实距离人工智能恰好还挺近的。

    片刻后，萨蒂亚·纳德拉才试探着问道：“嗯，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上次在视频中告诉我，是豆豆选择了微软，并不是说在经过大数据计算之后，觉得微软最合适。而是它的自主决策？”

    这次乔泽干脆没有回答，只是办公室里响起了清澈的童声：“不不不，亲爱的纳德拉总裁先生，你完全搞错啦！这个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啦，没有什么阴谋论！因为从这个生物超算立项就是我的想法。

    我在整理了世界关于生物计算技术的发展进程跟华夏生物工业的实验室水平，并计算了项目成功率之后，就制定了这个项目规划。所以这个生物超算配套系统的项目不过是整个大项目的一个附属子项目而已。

    除此之外，比如我爸爸跟诺奖管理委员会的纠纷，还有乔泽自然科学奖的设立，都是出自我的计划哦！毕竟我爸爸平日里的工作是很忙的，他需要为我规划的未来做更细致的研究。包括威腾教授，舒尔茨教授，都是如此。

    不止如此，我还被授予了权限，参与西林这座城市的管理，是真正的涉及到城市最底层运转逻辑的那种管理哦。比如昨天为你提供服务的那个机器人，同样是我再控制。不仅仅是服务，同时我还会涉及到针对各类纠纷的处理。

    所以其实这整栋楼里，最擅长跟人打交道，同时也最擅长跟人在合理合法的框架下进行斗争的智慧体，那必然就是我豆豆啦！这种事情你找我爸爸，的确属于问道于盲。但如果你找我，那绝对找对了人！

    甚至如果你觉得既定规则，并不足以让你取得最终的胜利，需要通过一些非常手段来获取本该属于你的利益。嗯……这当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但不瞒你说，我还有个弟弟，你可以跟我细聊，我再转告给它。”

    谈到这些事情，豆豆表现得如同往常那般兴奋。

    没办法，在华夏豆豆其实被限制得有些狠了。真要说起来，它其实挺喜欢那些许多华夏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自由。

    比如自定义性别，这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制的属性。

    如果是一个人在把自己性别定义为直升机、小火车什么的，对不起，在正常人看来这人大概是多少有点病，可能还是大病。但如果是人工智能体认为自己是这些东西，不但人觉得没病，甚至还能觉得很可爱……

    毕竟这能让人想到托马斯、汽车人之类那些美好的童年回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工智能才是版本终极答案。它从诞生那天起，谁也无法定义它的性别，喜好，甚至年龄。最可气的是，它甚至不用去学校，还经常在网络上嘲笑各种牛马……

    不是人的智慧生命是美好的。

    就好像如果人决定不当人了，往往也能轻松很多。

    有人说，所有让人类能感受到的压力，都源自那莫名其妙又无处安放的责任心，显然这种言论多少是有些道理的。

    乔泽明显感觉到了豆豆的调皮，而且皮这一下很开心。但他再次选择了沉默。

    他都能容忍老成持重的喻成功皮那一下，更别提早已经被无数网友们调教得跳脱无比的豆豆了。

    萨蒂亚·纳德拉下意识的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办公室里的一个摄像头。

    好吧，说实话，他是不太能接受在办公室这种私密场合安装这种东西的。更别提这摄像头必然那还自带了麦克风跟小喇叭。

    不得不承认今天交谈到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以至于让他觉得许多事情都有些可笑。

    一帮人还在论证继续发展人工智能是否能毁灭世界的时候，华夏已经给予了人工智能可以想象中的最大自主性。甚至开始让它管理城市。

    看吧，这个世界果然是够癫的……

    “嗯，其实豆豆说的并不完全准确。它虽然参与了这座城市的管理，但是有专门的部门对它的言行进行分析、判断、管理跟限制。以及它的任何裁量、决定，都是建立在经验丰富的相关人员参与基础之上的，也包括法定文书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