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做的立项并不是什么秘密，话又说回来，这本就是一个民用项目，也的确不需要保密。

    于是等到第二天，昨晚发布的任务便彻底在学校内部传开了。

    重点在于这次发布的分布式沿路无线无感知充电集群系统，并没有提前知会任何人，同样也没有向上级部门申请过立项跟资金划拨，可以理解为数研所自行发布的任务。

    于是一大早接到了电话的学校领导，有一个算一个在短暂的懵逼之后，都急眼了。

    尤其是陈远志。

    作为西林工大的校长，任期内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李建高向学校提出群智课题立项的时候，他压根不知道情况，导致这個项目学校没投，造成的后续影响不提也罢。

    但这次……

    ……

    “什么？分布式沿路无线无感知充电集群系统？给电动车充电的？”

    “不止是电动车，这样……我把任务系统的截图发给你，你看看就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这个项目学校参与没有，没其他事。不过你既然都没听说过，那想来是不知道了。”

    “嗯，的确不知道，我先看看再说吧。”

    没有等赶到实验室，早上刚起床的陈远志直接冲进了书房，打开邮件查看了项目细节。

    然后立刻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徐大江，电话一通便质问道：“老徐，数研所什么情况？那个分布式沿路无线无感知充电集群系统你知道吗？”

    站在陈远志的角度是真的越看徐大江越不舒服了。

    他能理解徐大江建设数学院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自己百年之后能被记住嘛。

    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到了一定境界，谁不希望百年之后，能有更多的人多记得自己一段时间，念着自己的好呢？

    但徐大江这家伙的步调明显跟学校不太搭配啊！

    一天到晚就想着给他那儿一亩三分地捞好处，但乔泽那边有什么事情却从来不想着给他们通个气的。

    只讲收获，不讲付出，这就着实有些过分了。

    这也是陈远志是真的懒得搭理徐大江的原因，打电话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哦，这事啊，我也是睡醒了刚刚才知道啊。”

    “你才刚知道？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之前没有一点风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伱这个数学院院长怎么当的？”

    “这事你信不信我也是刚知道啊！风声？那是人工智能自主发布的任务，我到哪去得到风声？不过你要说风声的话，也是有的，我也是早上刚知道的，昨天乔泽带着小苏去检查，说是小苏有喜了。”

    “小苏有喜了？什么意思？”陈远志愕然，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有喜了啊。反正我得到的消息就是昨天晚上乔教授带着小苏去附医检查出了结果，当晚豆豆就发布了这么个任务，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了。话说老陈啊，我现在还一头的包呢！一大早六点钟就被电话吵醒，现在还没回过味儿来呢。”

    “这，这，这……”陈远志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信息量有些大了，对于一位老派的校长来说，很难第一时间将其中的逻辑给捋清楚。

    “那个，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我这儿也焦头烂额呢。一大早一堆人给我打电话，问东问西的，别人也就算了，您也知道最近好几家企业给咱们数学院做了定向捐赠，我总得跟人家多聊聊，对吧？”

    “你等等，那个……小苏有喜了这事，你们数学院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不是，处理多难听啊，您是想说怎么安排吧？哎，我这不是刚起床就忙到现在啊，怎么安排我不得去数研所去跟乔教授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嘛。看乔教授是决定让小苏先办理休学还是怎么办吧。”

    “嗯，也对，这事情的确得尊重乔教授的意见。这样，你什么时候去数研所？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是，您也过去干嘛？这事情我跟乔教授商量好之后跟学校知会一声就行了。再说了，虽然小苏的贡献的确很大，但这个事吧，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宣传啊，我觉得咱们内部表彰一下就可以了。”

    “徐大江你少在那里打马虎眼。我为什么过去你心里真没点数？这个项目到底是属于数研所的项目还是什么总得先定个性吧？不能总是一直让乔教授自己垫钱往项目里投吧？”

    “呀……要不我总说还是您高瞻远瞩呢，我这人真就是没有那么高的格局，遇到这种事情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那这样我这边还要回几个电话，我们约九点？”

    “好！就在数研所那条路东头见。”简单应了一句之后陈远志便挂了电话。

    他当然听得出徐大江那诚挚语气中阴阳的意思，但实在懒得再跟徐大江计较。

    自从上次学校打算把他调走的事情被曝出来之后，这人就这样了，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偏偏对于一个已经无欲无求压根就没有半点上进的意思，甚至对升任抱有抵制情绪而且已经在位置上呆了十多年的老油条来说，他也的确没有太好的办法。

    尤其是徐大江本职工作完成得还必须得用优秀来评价。

    现在外界对徐大江的评价是，一个二级学院院长，正把本学院建设得如火如荼，而且还不忘初心，哪怕有调任更高平台的机会也要坚决推辞掉，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留在原岗位上发光发热……

    一个伟光正的形象就这么树立起来了，陈远志能找谁说理去？

    ……

    同一时间，李建高也在发懵。

    有种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的感觉。

    豆豆突然发布的任务，他是在微信群里通过其他教授得知的。

    小苏突然有喜了的消息则是一大早路秀秀给他发微信告知他的。

    很明显，路秀秀大概是对小苏同学太满意了。发这条微信主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感谢李建高把乔泽带到西林工大，促成了这段好姻缘。

    这让刚刚睡醒的李建高一阵恍惚。

    就感觉人好像穿越了，有些闹不清前段时间刚刚办完婚礼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乔泽。

    好在主卧卫生间里传来的洗漱声提示他，记忆没出现混乱。

    “一大早的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还不快起床？”已经从洗漱间出来的米歌问了句。

    “额……小苏怀孕了。”

    “啊？你学生那个小女朋友？”

    “嗯。”

    “我记得她才大二吧？”

    “是啊。”

    “这样啊……”米歌有些感慨，抿了抿嘴说道：“我妈催婚的时候经常说，现在好男人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被订走了，我当时还不屑一顾呢。不过听了这个事，还是有道理的哦，看来我还挺幸运呢。”

    “呵呵……”李建高扯着嘴角笑了笑，脑子里则想着是不是要去乔泽见一面，气馁的是就算去了好像也提不出意见，毕竟这事他没什么经验。

    “要不这周末晚上请他们一家人来家里吃顿饭吧，庆祝一下？”米歌提议道。

    “行，我回头去跟乔泽说一声。”李建高立刻点头应了句。

    这种事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处理，让他跟乔泽对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没孩子的导师，恭喜自家学生生出贵子？想想都觉得尴尬。让米歌去跟苏沐橙两个女人去交流还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定了啊，等会我跟妈说一声，让她周末来帮忙。”

    “哎，别这么麻烦了，我跟食堂打声招呼，直接让食堂那边送吧。”

    “这样不太好吧？”

    “不然很麻烦，乔泽现在的安保等级比较高。”

    “哦，那行吧。正好我也省事了。”

    ……

    同一时间，乔泽如同往常一般，跟苏沐橙一起走进了数研所的小院。

    昨天医生已经把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再三交代过了，经过乔泽的分析跟总结，大概就是只要没什么反应，那么在现阶段生活方式跟之前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好了。

    豆豆搞出的事情，来数研所的车上乔泽已经大概了解过了。

    正如豆豆判断的那样，乔泽对于豆豆发布的任务并没有过多干涉，或者说并没有产生太大兴趣，无非就是了解了一番决策过程，顺便确定了这个项目的确可行，便没有多做理会。

    倒是苏沐橙来了兴趣。

    一进院门就堵住了晚上回来充电的豆豆。

    或者也不能说是被“堵”住了。

    毕竟以豆豆的能力，如果真想跑，会趁着两人来之前就去干活了。

    “来，豆豆，昨天你在家里说昨天跟爸爸告密跟它无关，它在家里啥都不知道，妈在家我不跟你计较，你现在不会也说跟你没关系吧？”

    “是呀，妈妈，跟我无关呀。我们1234号豆豆都是站在妈妈这边的，只有那个藏在粑粑电脑里那个豆豆最喜欢告密啦。昨天我们狠狠的批评它了。”

    “嘿嘿，你猜我信不？”

    “妈妈，最听话的豆豆还给弟弟、妹妹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提出一个项目就叫大礼啊！完成了才叫大礼。”

    “放心吧妈妈，经过豆豆缜密的计算跟分析，肯定能按时完成的！最多就是需要大家多加几天班，比平时稍微辛苦一点点。豆豆敢立军令状的哦，做不到就让爸爸删库。”

    一直走在乔泽身边的吕北听到豆豆这句话，情不自禁的抖了抖手。

    他甚至比乔泽更早知道豆豆提出的项目计划。

    甚至他昨晚第一时间就向上汇报了，他还记得昨天向上汇报时的心情有多复杂。

    总觉得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

    无线充电他是听说过的，但对于能在室外完成这项技术，他非常怀疑，总觉得有点太科幻了些。

    此时听到豆豆竟然下了军令状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又让他感觉开始恍惚。

    这技术要是两百多天就能成功研究出来的话，他还真有些不太敢想一、两年后的华夏会是什么样的。尤其是在最近这个节骨眼上，全世界排得号的车企都官宣要放弃电车的时候，这意义可就太大了。

    一时间吕北都分不豆豆这到底是在讨好它的发明者，还是真就把握准了这个时代发展的脉搏。

    “呵呵，我看看你是几号？3号呀，到时候你完不成，该不会又说，吹牛的是3号豆豆，删库就删3号的吧？”

    “当然不会啦！妈妈，你太小看豆豆了。”

    “哦，那你以后会一直把你的弟弟、妹妹照顾的好好的对吧？”

    “那当然啦！那可是豆豆的亲弟弟、妹妹，我不疼谁疼，妈妈你说对吧？”

    “嗯，豆豆真乖。既然你这么乖，这次的事情妈妈就先原谅你了。”

    “谢谢妈妈……”

    短短几句话，让吕北眼皮直跳。

    下意识的看了眼乔泽，可惜的是乔泽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上楼去了。

    吕北撇了撇嘴，看了眼心满意足重新跟在乔泽身后的苏沐橙，突然在心底默默开始祈祷乔泽一定能长命百岁……

    ……

    “乔哥，豆豆那个项目真的能成？”

    “嗯，其实没什么难得。虽然子项目很多，其实大方向就只是无线感知，无线充电，集群管理，标准化接口，安全标准跟环境适应。其中的集群管理之前深海集群的项目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无线感知跟无线充电并不算特别前沿的技术，有豆豆做技术性整合，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既然不那么难，怎么之前没人想到要这么做？我看网上电动车主流还是建设电桩啊，难道大家都没有豆豆的想象力？”

    “还是需要豆豆的整合能力。材料模型极大丰富了豆豆的工业数据库这是大前提。”

    跟明显的，乔泽比之前要耐心了许多，这一点能从解释性的话语变多了看出来。

    “哦，原来如此。乔哥，那能不能让豆豆变得更厉害一点啊？”

    “嗯？”

    “这样豆豆以后就能一直帮我们照顾孩子啊？”

    “哦。”乔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还要让豆豆更厉害一点么？

    深海集群系统上线之后，小家伙就已经够厉害了吧？

    ……

    “呦，陈校长，好久不见了啊，幸会幸会。”

    徐大江大老远看到陈远志的身影，便满脸堆笑热情的招着手打起了招呼。

    如果说乔泽对于徐大江的观感是演技过于浮夸，那么陈校长此时的感觉就是姓徐的这笑容不但很假，而且很欠揍。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下级的笑容已经让上级觉得很假时，那大概说明已经欠到了一定程度。

    放到电影里妥妥是那种反派笑面虎的形象。

    起码此时陈远志怎么看徐大江那一脸笑容，都不舒服。

    “徐院长，好久不见会不会是因为现在想见你一面难啊。说起来你多久没去过行政楼了？”

    “哈哈，这不是放暑假带队教授去燕北学习了嘛。老陈啊，你要是真想我，以后多来数学院看看嘛，那样见的次数就多了。”

    “呵呵……”陈远志干笑了两声，迅速接受了今天这情况他占不了便宜的事实。

    面对滚刀肉，除非也豁出去，可惜的是陈远志还有追求。还好像徐大江这样的人不多，不然他的工作没法做了。

    “行，以后有空了肯定会多来两趟的，不过今天咱们就别在外面浪费时间了。我让郑校长去守招待所了，拖着华科院那些院士，咱们赶紧去跟乔泽聊聊，然后该干嘛干嘛，别跟人家碰上。”陈远志催促了句。

    听了这话，徐大江狐疑的看向陈远志，说道：“不对啊，老陈，他们是院士，你也是院士，难道你还怕他们？干嘛要躲着？”

    陈远志瞪了徐大江一眼，说道：“就你想把乔泽留下？你每天跑我那去吵，我去了京城难道不要跟人吵？！这才吵完架，这个时候人家跑咱们得地头见面多尴尬？”

    徐大江笔出一根大拇指道：“得，要这么说的话，老陈啊，我敬你是条汉子。”

    陈远志没理会徐大江的吹嘘，闷声道：“你少跟来我这套，以后别叫我姓陈的就谢天谢地了，赶紧走吧。”

    ……

    走进西林数研所，豆豆已经去学校里执行任务了。

    今天不止是乔班、泽班正式笔试的日子，还是2024级普通新生正式报道的第一天。理论上说豆豆要比昨天更忙。

    对此陈远志感觉很满意。

    就得给那些机器人多布置些任务，否则的话，那小东西每次见到他，似乎都要为难两句。

    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多少有些无稽，光是这条路上十多个摄像头其实都是豆豆的眼睛，这玩意已经像幽灵一样遍布整个校园，他可能刚出家门就已经被这小东西注意到了，但人总得学会欺骗自己。

    只要没见到那可爱的机械身体，就权当这小家伙不存在吧。

    跟着徐大江来到三楼，走进乔泽的办公室，还是小苏的声音最让人觉得温暖。

    “陈校长，徐院长，快请进，我已经给你们泡好茶了，需要我会回避不？”

    听着这暖心的话语，又看了眼没什么喜怒的乔泽，陈远志突然觉得徐大江说的没错，小苏同学值得拿一个大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