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两个站这里聊半天了，到底还不还书？”

    最终还是图书馆负责维护书籍的管理员老师看不下去了，她可不管什么明星学生，又或者国际留学生。反正学生再牛也跟她一毛钱关系没有，但站在还书最中心的位置一直聊天就不行。

    主要是那个西方人身上的味道太熏人了些，没闻习惯之前，是真不太遭得住。

    “对对，还书，还书，哈哈，兄弟，以后有机会再聊，我对存在主义思想也很有兴趣的。”陈艺文笑咪咪的说了句。

    虽然他不像乔泽那样，问一句就能观察出对方是不是间谍。

    但他起码从乔泽那里学会了些对于细节的思考。

    他女友明显表露出对他身上味道不喜的动作，这家伙还正好提到了他最近借的书，这明显就是专门研究过他，而且还研究的很仓促。

    但凡多花点时间就会知道，他对哲学这种东西完全还是个门外汉。

    看这些玩意，无非就是能让他高谈阔论的时候不至于言之无物而已。

    毕竟哲学这东西，别看学了没啥用。但里面一些话是真的很有逼格。

    比如“你担心什么，什么就控制你”、“聪明人充满疑惑，傻子们坚定不移。”、“财富如海水，越喝越渴。”

    甭管这些话有没有用，就说偶尔冒出这么一句，是不是显得很牛逼吧。

    尤其是忽悠傻子的时候，反正这帮人也没听说过这些话，只会以为这些是他的個人见解，就更显得这个人思想有深度了。“背叛我的人我都送他两百万，那忠诚我的人将来能拿几个亿！听懂掌声！”这种屁话都有傻子信，陈艺文还真不信，他时不时的冒出一句有逼格的话，人家不把他当人生导师。

    所以陈艺文看这类书是真的从不看作者，反正只要是他说的话，那就是他自己说的。

    如果有人质疑，他就来一句：“哦？竟然还有人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尽显高人风范就完了。

    是的，乔泽就好像催化剂，每个跟他接触的人都可能产生一系列不可言喻的变化。比如陈艺文，他原本的理想成为一位数学家，但现在明显已经改弦易辙，在装逼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根本无法回头了。

    所以现在说出这句话，无非就是最后的试探。

    在不留任何联系方式的情况下告别，看对方的反应。

    如果很急切的想要他的联系方式，或者想要跟他深入的交谈，那说明这家伙是个蠢到极点的间谍。

    如果这家伙也能笑笑然后说再见，那说明他这次的对手还有点小聪明，值得他多花费一点点精力来应对。

    结果让他有些失望，从对面的反应看来，这家伙果然是个傻子。

    那些人是有多看不起他啊？

    派来腐蚀他的人，不是个美女也就算了，身上还有气味，甚至还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怕不是把他当傻子了吧？

    是的，陈艺文根本没想过，他其实是早早就收到了提示的，完全是抱着钓鱼的心态在做这件事，才显得如此超然。当然，要让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着实太难了。

    “对，先还书。那个，陈艺文，我们能不能先加个微信？你知道的，我也想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我认识了咱们学校的大名人。”

    “哈哈，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不算什么大名人，都是沾了我的好兄弟乔神的光而已。就是你们很喜欢的那个豆豆的开发者。加微信当然没问题，回头多联系。”

    “嗯，一定多联系。”本·罗尼很阳光的笑着应了句。

    本来他是打算约陈艺文一起去吃顿午饭的，不过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打算先回寝室洗个澡。

    那个女人太可恶了！

    ……

    “陈艺文，我没发现你还有点崇洋媚外的潜质啊。其他陌生的同学就没见伱这么热情过。”

    还完书，本·罗尼终于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微笑着冲邓婷婷点头致意，差点把这个小女生恶心得哕出来。

    西林其实经常能见到外国人，但邓婷婷并没有近距离交流过。

    乔泽在西林开报告会时，虽然邓婷婷也报名做了志愿者，但那些大佬们也没在身上喷很多古龙水，即便偶尔能闻到些气味，但起码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这家伙就不一样了，那味道着实太冲人，她早就想拉着陈艺文走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那是崇洋媚外吗？我这是为了展现我们华夏人泱泱大度的国际形象。”陈艺文回了句。

    “呸！我看你就是崇洋媚外。他身上那么难闻，你还能跟他聊那么久。”邓婷婷鄙夷的说道。

    “你又不懂了吧？乔神就说过，我们不能因为有些人的智商低，就歧视傻子，因为从人格上说，大家都是平等的。同样，我们也不能因为人家身上味道重了一点，就歧视别人吧？

    这就好像羊身上的臊气也很重，但总得有人忍受那种味道才能做成香喷喷的烤羊腿搬上餐桌对吧？就好像人跟动物都只有一条生命……也挺平等的。”

    陈艺文一本正经的给了一个比喻。

    “陈同学，你变态啊！还搬上餐桌，难不成你还想把那个家伙给吃了？”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残酷啊，你没看过狂人日记吗？你翻开史书，歪歪斜斜的不都写着吃人两个字？”陈艺文微微昂着头不屑的说道。

    “行啊，大明星，学会抬杠了是吧？懒得理你，我走了。”

    “哎，你去哪啊？不是说好一起去吃午饭的吗？”

    “不去了，想到那个味道就没胃口。你约你的国外友人去吃吧。”

    出了图书馆，邓婷婷便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换了往常，陈艺文好歹得把人先追回来，哄两句。

    反正这小妮子很好哄的，无非就是走远点，去寻找小美女爱吃的东西。

    美食总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但这次陈艺文并没有去追。

    毕竟像他这样冒着巨大危险、肩负重任的人，暂时不被理解才是正常的。

    但等到未来真相大白的那天，想来婷婷就会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到时候说不定会感动的哭出来。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主要是据说被深度误解之后，在愧疚心理的作用之下，还能解锁更多内容……

    对此，陈艺文很好奇。

    于是思考片刻后，陈艺文决定听邓婷婷的劝，直接主动出击。

    正好想试试本·罗尼到底有多可爱。

    再说，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总不能真一个人去吃午饭吧？

    于是目送着邓婷婷离开之后，陈艺文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很热情的编辑了一句话。

    “嗨，罗尼，中午有空一起吃顿饭吗？”

    发完之后陈艺文只觉得身心舒坦。

    爷的钩子，就是这么弯！

    ……

    也是这一天，西林数学研究所特别热闹。

    跟之前乔泽的报告会不一样，这次报告会是面向国内的，也就没了那么多讲究。

    院士们来到西林工大参加这次报告会，专门来数研所坐坐，跟乔泽见上一面，聊聊天这不过分吧？

    其实挺过分的。

    毕竟院士分布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时，就显得很稀少。但如果都聚集到一起，就显得太多了。

    这次一共来了八十六位院士。

    乔泽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干，也见不完。

    这个时候就得把院士分三六九等了。

    别说是乔泽了，今天这情况，也就是几位资深院士才有资格使唤得动徐大江当敲门砖。

    这个时候吕北也能感受到把一部分职权交给豆豆的好处了。

    有这个小东西把机械一臂一伸开，直接拦在研究所门口，让他干起活来是真没压力。

    人类的那些名头在豆豆这儿还真就没什么用。

    尤其是豆豆这家伙还喜欢玩报各种身份的游戏，来人长长的一段头衔报下来都不带喘气的。只要是网上公开信息出现过的，都能准确无误的报出来。

    这人脸识别跟信息关联技术的确值得吕北给它点赞，但豆豆的恶趣味却让他感觉到了压力山大。

    “我跟你们讲，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你们不要欺负我小就想忽悠我。我们研究所的安保总统领吕北大大，可是很厉害的。真不骗你们，他凶起来连我都怕。我跟你们讲，对付你们，吕北大大只需要一根小拇指。”

    真的，吕北打死都想不到，有一天他的名字会以这种方式刻印入一众学术界大佬的脑海里。要知道这次来拜访乔泽的一众大佬有不少都是华夏智库的专家们。

    好在有一众校领导跟徐大江很快赶了过来，才算是结束了豆豆把一众大佬拦在数研所院外的闹剧。

    但人跟人工智能之间的差别，吕北算是深深体验到了。

    人不如狗啊！当真是人不如智能狗啊。

    这些大佬们被豆豆拦在门外，一个个乐呵呵的，丝毫不感觉被冒犯，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豆豆闲聊。

    如果站在门口一线的是他的话，吕北觉得肯定享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

    ……

    好在乔泽其实并不抗拒跟学术圈这些大佬们见面。不过乔泽没打算这次见面再跟大家讨论什么学术问题。

    除了第一次燕北大学几位教授来访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打电话让乔泽有些反感，之后来的大佬其实都是挺和蔼可亲的形象。

    即便是第一次有些不愉快，三位教授也没开口反驳乔泽的语文不好论，那件事情便也算是揭过去了。

    而且这次来参加报告会的院士很多，乔泽正好能跟大家一起谈谈李建高的事情。

    目前来说，已经明确向他表态会支持李叔进入增补名单的院士有四位。

    这显然远远不够。

    这次既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且大都是数理学部的，正好可以讨论下这个问题，把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给确定下来。

    ……

    本·罗尼收到陈艺文的微信之后，只觉得受宠若惊。

    兴奋的同时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那个陈艺文该不会是那种双面插座，看上他了吧？

    众所周知，很多牛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不然本·罗尼都没法解释陈艺文明明是跟女友出来约会的，为什么会在女友明显表现出对他不太感冒的情况下，还约他一起吃午饭。

    这很就很不对劲儿。

    也还好是共进午餐，如果是陈艺文约的是晚餐的话，本·罗尼大概会更纠结。

    六万美元的助学金而已，他还真不觉得这点钱能让他出卖自己的全部尊严。

    让一个黄皮猴子……

    好吧，不能想下去了。

    看了消息后，本·罗尼甚至澡都干脆不洗了，决定直接去赴约。

    “当然有空，其实我也想请你吃顿饭的，你可是学校的明星嘛，只是我本以为你要陪你的女朋友呢？”

    “哈哈，天天围着女人转有什么意思？只会影响我们男人的拔刀速度。我对你们的文化生活还有国际生的课程挺感兴趣的，正好一起聊聊。”

    “没问题，那我们去哪呢？学校食堂？”

    “学校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去一家卤羊头的店，那味道，简直绝了！而且还有小包厢，方便聊天。”

    “行，那我们在哪见面？”

    “北门。”

    “好的，二十分钟后就到。”

    “ok！我也差不多那个时间。”

    结束了聊天，本·罗尼很烦……

    华夏人为什么总喜欢吃羊头、猪舌、鸭脖等等奇奇怪怪的东西？哪怕是吃烤正常点的烤羊腿呢？

    还有那家伙说在包厢里面方便谈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想到如果他没法完成“家里”交代的任务可能遭遇的下场，他还是决定要投其所好。

    毕竟他的机会可不多了。

    好吧，本·罗尼大概永远想不到，“家里”无非是在能干的人都已经被一锅端了，又在重压之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他下达的任务，其实根本没有对他抱有过过高的希望。

    如果知道这些的话，他大概也不会这么上心。

    但谁让这个世界的事情就这么巧呢？

    很多时候，世界命运的轮盘其实都是由小人物拨动的。

    只是在当时，根本没人想得到罢了。

    ……

    说是二十分钟，其实只用了十五分钟本·罗尼便赶到了学校南门。

    跟前途相关的事情没人敢怠慢。

    结果在南门口等了近十多分钟，才看到陈艺文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好吧，这很不礼貌。

    不是说好了华夏男人最守时吗？

    不过本·罗尼依然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打起了招呼。

    “嗨，陈艺文，这边。”

    “哦，罗尼，你来的可真快。我还以为你要一会呢。”

    “共享单车，华夏人伟大的发明！”本·罗尼指了下已经停好的车。

    “咦？你们国际生也能用这个？”

    “额，国际生也是学校的学生。”

    “哈哈，也对，走吧，今天我请你吃羊头。”

    “不不不，应该我请你才对。毕竟能跟你交朋友，那是我的荣幸。”

    “那你要这样说的话……也行吧，不过下次，下次你可不能跟我抢着买单。”

    陈艺文很勉强的说道。

    但这表态还是痛快到让本·罗尼感觉更不好了。

    学校力捧的明星学生啊，这么不客气的吗？跟他认识的那些华夏人完全不同啊。

    “好了，别发愣了，我跟你说那家的羊头简直绝了，美味！赶紧走吧。”

    ……

    “老板先上十个卤羊头，再来一份羊蝎子火锅，对了，你这儿茅台有没有？……没有啊？白酒只有西凤了？那就西凤好了。要喝了不头疼那种。”

    “那个，陈艺文，其实我不太喜欢吃羊头的，这么多怕是吃不完吧？”

    “哎……你都还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喜欢吃呢？尝一尝，绝对会爱死你！万一吃不完也不要紧，我打包带回去。我寝室的兄弟们可都好这一口！对吧，老板。”

    “就似，我家的羊头，美味的狠，聊咋咧。你个小老外吃一回保准你忘不了。”

    ……

    就这样，本·罗尼几乎是云里雾里的跟着陈艺文走进了包厢。脑子都是懵的。

    他都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不专业了。

    总感觉被陈艺文牵着鼻子走。

    但站在陈艺文的角度，他也很无辜啊。

    照着吕北的说法，美人计他大概是不可能享受到了，人家就算给他送了钱，也还得上交。但吃了喝了总不能让他吐出来吧？这种便宜不占，太过对不起自己。

    而且多黑老外些钱，还能刺激一下学校周边餐饮的消费。让会做好吃羊头的老板生意兴隆，也算是做好事了。

    当然，陈艺文是讲义气的。

    总不能让本·罗尼觉得这笔钱花的太冤枉了，所以走进包厢，他便开始语不惊人死不休。

    “罗尼，今天破费了啊。不过说起来，我其实挺羡慕你啊，出生在自由世界，干什么都自由。不像我，哎，从小到大，都憋屈的很。你看我在外头挺风光的，天天做演讲。其实在项目组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还是羡慕你们那里，是真的一直在践行人人平等啊。”

    就这么一句话，让本·罗尼瞬间忘记了今天的所有不快。

    来的路上他还一直想着怎么开口来打探陈艺文的口风呢，结果这家伙突然就蹦出这么一句话。

    向往他的国度？

    这特么不就有共同语言了吗？

    “不会吧？我听说乔泽不是那种喜欢欺负人的性格吧？”本·罗尼试探着问了句。

    “我又没说乔神？乔神有个女朋友你知道吧？就那个姓苏的，这把自己当老板娘了，天天在组里颐气指使的，把我当小工使唤！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在组里有大好前途，却选择退出吗？不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哎，也就是乔神万事不理，不然哪有那个姓苏的说话的份儿？我跟你讲，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装孙子！所以直接走人了。好在乔神是知道我受委屈了，还是给了我权限，随时能回去看看。偏偏那个姓苏的还跟乔神形影不离的！烦！”

    陈艺文大声说着，临末了，还没忘给自己找个理由：“这话其他同学面前我是不敢说的，毕竟那个姓苏的也是我们同学，就怕传到她耳朵里去，又要找我麻烦。也就只能跟你这种外籍朋友讲讲了，你嘴巴可要紧一点，别到处乱说啊。”

    “这你放心好了，陈艺文，我们是朋友。而且我跟乔泽跟你说的那个姓苏的根本不认识。怎么可能跟别人说？难道你不相信我？”

    “哈哈，怎么会？如果不信你，我就不跟你说这些了，来来来，今天咱们好好喝两杯，不醉不休！”

    ……

    很快，羊头跟火锅摆上了桌，酒水也随之上了过来。

    虽然并不喜欢白酒的味道，但想到陪着陈艺文喝两杯后，说不定还能打探到更多消息，本·罗尼还是咬了咬牙，陪着陈艺文喝了起来。

    只是那卤得透烂的羊头他实在没勇气下嘴，还好火锅里的羊蝎子，除了辣了点，还能吃。

    果不其然，两杯酒下肚，陈艺文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我跟你讲，群智项目组，如果说乔神是老大，那我就是二哥！其他人有个屁的贡献！知道为什么别人不能随时出入数研所，但我能畅通无阻吗？就因为乔神当时设计群智框架的时候，好多灵感都是我跟他讨论出来的。

    如果没有我，哪有群智这个项目？但那个姓苏的，还一直使唤我。你就说换你能不能忍？更气人的是，对外宣传的时候，大家都只知道乔泽，有几个说起来的时候话我的名？还把我的二作抢去给一个研究生，说是他更需要！

    换了你，你是不是也一样恼火？我算看透了，这个地方啥事都是按资排辈！还是你们那边好，有能力就上，没能力就下！这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

    听着陈艺文略显含糊的话语，有那么一瞬间本·罗尼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都还没怎么样呢，就找到了关键切入点。

    原来群智项目组里矛盾这么尖锐？

    最关键的是，这个陈艺文可以随意出入西林数研所。

    这下子，本·罗尼怦然心动。

    好在他是接受过两个月训练的，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表现得太急迫，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了。所以只是随口附和着，并不时的拿起酒杯劝慰道：“哎，喝酒，喝酒！”

    发展到最后，就成了两个人在包厢里疯狂的肆意咒骂一切。

    就好像两个愤青。神志还算清醒的时候，本·罗尼不着痕迹的说了几句自家的好话，看到陈艺文果然露出向往的神色后，心情也变得更愉快了。

    他大概会成为眼前这家伙的贵人吧？

    同一时间，乔泽已经站在了主席台上，面对一百多位院士，平静的开始阐述他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