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燕北大学。

    2024重点高校招生统筹会议现场，中午休息时间。

    会议规格很高，上午主要是领导在台上发言，还没开始提意见，所以也没来得及吵架。

    不过陈远志已经隐隐能感觉到压力。

    但问题不大。

    他这次可是带了人来的。

    哪怕会议上没吵赢也不怕，还有人在其他场合帮他继续吵。

    更别提也不一定吵不赢。

    多少还是有不少人站在他这一边的。

    陈远志唯独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还在摩拳擦掌想要下午爆发呢，中午就有人来认输了。

    “陈校长啊陈校长，你们这是不讲武德啊。说了暂停招生宣传，你们就出歪招是吧？天天热搜，真不累吗？”当燕北校长徐平主动走到陈远志身边说出这句话时，陈远志是真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刘校长，我不太懂，你说的什么热搜？”

    “别这样，不都是安排好的？其实我也能理解，有优势当然要放大的。换了我们有这样的优势，大概也会这么做。”刘平说出这句话，然后干脆坐到了陈远志身边。

    陈远志微微眯起了眼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嗯，刘校长，能相互理解就好。不过你刚说的事，我还真不知情。又什么上热搜了？”

    “手机看看嘛，随便什么软件，微博也好，小视频也好，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你们家的豆豆在校园里跟学生互动的场景。不得不说，你们西林工大是懂造势的。”刘平笑呵呵的说道。

    这句话莫名的就让陈远志想到了徐大江那张大脸。

    要是西林工大谁最懂最喜欢干这种事，毫无疑问就是这位曾经研究数学的老家伙了。

    自从这老家伙担任院长之后，明显就开始跑偏了。尤其是乔泽被李建高带到西林工大之后，更是开始放飞自我。

    各种骚操作，一套接着一套。

    虽然很轻易就能看穿，但现在仔细想想，那一步步，其实就是阳谋。

    在网络上搞事这块，徐大江的确是个人才。

    “哈哈，机器人造出来总得跟人互动吧？不然造出来做什么？学校的乔泽教授在教育理念方面，也一直倡导这一点。”

    心里大概有数了，陈远志的回答自然也是滴水不漏。

    至于乔泽有没有教育理念这件事，谁会真的关注？

    起码这位燕北校长刘平并没有纠结这些，而是开始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对对对，乔教授大才啊！陈校长，其实真要说起来，燕北大学跟西林工大互补性很强啊。西林工大工科一直很厉害，加上现在有了乔泽教授加入，理科也开始迎头赶上，但说实话，西林工大目前的优势在于较为高端的层面。

    不管是乔代数几何，还是量子蕴含模型，研究这些基础理论需要太多的前置知识内容。线性代数、代数分析、几何学、非交换几何……实事求是的说，西林工大在这些基础知识教学层面还是跟我们燕北大学有着一些差距的，对吧？”

    陈远志点了点头。

    这是毫无疑问的。

    乔泽来西林之前，西林工大的优势学科本就集中在“三航”领域，以及相关的机械、控制这类工科专业。

    燕北大学数学院早就名声在外。在华夏属于超凡的存在。

    当年的燕北黄金一代，还正值当打之年。

    起码在本科教育这块，基础数学跟物理这样的纯理科专业，西林工大的确没法跟燕北比。

    说个不好听的，这些学科人家选用的教材，都跟西林工大都不在一个层次。当然，这也有最优秀的生源本来就被燕北提前选走了的原因。

    “另外，文科类的专业，咱们燕北肯定也是比西林工大要强不少的对吧？”

    见陈远志很理智的同意了自己的看法，刘平又趁热打铁的说了一句废话。

    “刘校长，咱们之间交流不需要这么见外，有什么话直说就行。”陈远志说道。

    “哈哈，要的就是伱这句话。陈校长啊，还是刚才那句话，既然咱们两所学校完全能优势互补，何不干脆加深合作呢？我们讨论个方案出来，燕北帮助西林工大提升本科教育水平，同时加强学生之间的交流。

    以后每个学年我们可以在各个对应学院选调一批优秀本科学生进行交换，取长补短。研究生教育这块，咱们可以开展更广泛的合作，燕北数学研究中心可以跟西林数学研究所结成合作伙伴，我们可以探讨出一种对双方都有益的合作方式。”

    刘平兴致勃勃的说道。

    陈远志秒懂。

    这是感觉打不过干脆提前加入。

    陈远志甚至能想到，只要他点头同意下来，接下来燕北大学在招生的时候，肯定会就双方合作这一点大肆宣传。

    对于学生来说，名校的招牌也有了，同时也有机会去西林交换，去了解接触豆豆宣传的那些东西。也算是目前最前沿的一系列科学理论。

    但站在西林工大校长的角度，他很清楚这个提议其实也对西林工大也有极大好处，且恰好击中了西林工大软肋。

    本科整体性教育质量提升，还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有质的飞跃。

    就算是想大力气挖人，人家百年高校也不可能没点手段留人。

    更别提现在大家都对西林工大足够警惕了。

    说白了，还是乔泽的效率太高了些。

    学校的发展根本无法跟上乔泽的效率，才会有这么多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乔泽当时真被华清、燕北先抢走了，大概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总之说白了，这次合作对西林工大也是有利的，的确是能优势互补。

    毕竟真想要冲超级高校，最前面几年的口碑太重要了。

    把一批最优秀的生源招收进来，本科教育却跟不上趟，学生们在网上一闹，接下来的招生就被动了。

    同时西林工大也能借燕北大学的牌子来扩大影响力。

    最重要的是，多个朋友，终究是能多条路。

    于是陈远志意动了，主动问道：“本科教育具体怎么个合作法？”

    “当然是全方位的合作。学生可以交流，教授也可以相互交流，甚至双方的重点实验室都可以交流学习。西林工大也有优秀本科生科研培养计划吧？我们可以优秀学生放到一个数据库里，两边的学生都能申请对方学校的课程。

    虽然离得远了一些，但如果以学年或者学期为单位，让优秀学生去接触他们感兴趣的课程跟实验室，总是有好处的。甚至能让学生们的眼界更为开阔。同理，研究生的培养也是一样。”

    陈远志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需要找个时间把更详细的各项措施讨论出来。”

    刘平立刻趁热打铁道：“陈校长有远见。正好今天开完会后可以去燕北坐坐，咱们先仔细讨论一下大框架，然后去征求一下各个专业经验丰富的教授们的意见，争取近期就把完整的合作方案定下来，新学期就正式开始实施。”

    好吧，其实陈远志知道，这位燕北校长拉下面子跟他说这些，其实心底大概是委屈的。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份儿上了，既然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他也没办法推脱了，便也点头应道：“行，上次去燕北大学还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正一直想着去看看燕北的校园有什么变化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平微笑着说道。

    “对了，咱们如果达成了合作了，那华清那边……”陈远志问了一句，话没说完，留有余韵。

    “华清怎么说呢……哎，工科领域很多都跟西林工大重叠了，再加上他们搞的人工智能特色班也跟你们西林工大未来发展有冲突，没有互补的点嘛，未来竞争到是可能多一些。

    而且西林工大的同学来了燕北，也是能去华清蹭课的。我们之间也有协议。再说未来怎么发展谁说的好呢？咱们的任期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对吧？”

    陈远志点了点头，懂了。

    无非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果两家都合作，那就相当于都没合作。

    华夏的超级高校有两家的格局大家都是能接受的。

    三家的话就多了，哪有那么多优秀生源给三家分的？

    不如有一家慢慢沦落到了一流高校就行，上一家，下一家，维持一个动态平衡。

    对于燕北大学来说，反正也不可能一家独大，谁上不是上呢？

    对于西林工大来说，这则代表着来自于顶级大学的承认。

    对此，陈远志只能在心底说乔泽威武。

    不止是因为能让眼前这位超级大学的校长主动示好，更因为能顶住压力，坚持留在西林，让那些翘首以盼的大佬们都只能选择听之任之。

    不夸张的说，如果乔泽真要一直留在西林，未来西林市zf里面的位置都会成香馍馍。大概会成镀金圣地吧？

    超级高校加上乔泽的研究所，对经济的带动作用就太大了。

    比如正在筹划中的重点项目，由西林立橙主导的大型材料生产销售基地，只要乔泽留在西林，未来这个基地能发展成什么规模，陈远志都不太敢预估。

    硅谷对人才跟经济的虹吸效应，早已经被验证过了的。

    西林其实已经隐隐有了对标硅谷的资本。

    是的，一个人能对抗整个硅谷……

    “那就这么说了，今天会议后，直接坐我的车，咱们一起去燕北。”

    见陈远志默许了自己的提议，刘平一锤定音。

    ……

    跟刘平达成了口头协议，导致下午的陈远志自由讨论时甚至没了什么吵架的心思。

    主要是心态开始变得超然。

    一旦从更广阔的角度去看西林整体发展，区区招生工作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情。

    当然，这其实也因为刘平离开之后，陈远志拿出手机在网上了解了一番豆豆的热搜。

    还真就如刘平所说的，豆豆不过是在校园里露个脸，跟同学们简单互动了一番，热度就直接爆炸了。

    无数网友都开始自发询问豆豆什么时候去各自的城市宣讲，还有许多教育界大佬自发的开始煞有其事分析今年西林工大在各省的录取分数。

    更离谱的是这种所谓的民间专家分析，还有很多拥趸，无一例外热度还都很高。

    学校各专业录取分数线的划定很复杂，要综合考虑多维度的数据，还跟当年的高考难度，学生的发挥强相关。

    这个时候他这个校长都不知道分数线，这些人到分析的煞有其事的。

    当然倒也不能说这类的视频都在瞎扯，有些从省内排名分析出的种种可能性陈远志看过后都觉得还有些靠谱，大概就是略低于华清、燕北排名的样子……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些视频能有这种国民关注度。说明豆豆的已经把西林工大的名声打出去了。

    接下来也就是锦上添花了。

    只能说网络的传播力太过恐怖，对于新兴高校而言，如果真能抓住了网民的心，对学校的宣传帮助太大了。

    恰好豆豆这种能打动年轻人好奇心的人工智能技术，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件事最有意思的地方还在于乔泽的红利都被西林工大吃得透透的，没分出半点。比如网友们都没去关注过乔泽曾经的母校，初中、高中……这些学校也大概率也没法在网上去大规模宣传。

    之前徐大江的骚操作，直接全网曝了乔泽在初、高中不被重视甚至被误解的一系列事实。

    什么被踢出奥赛队伍，经常被数学老师罚站……

    虽然这块的热度最终降了下来，网上也没谁一直深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可想而知，那些教过乔泽的老师们这一段时间的情绪都很复杂。甚至很多人大概也已经或者正在付出代价。

    站在陈远志的角度来看，本来是一件能够让学校扬名立万的大好事，活生生被手底下的人搞得灰头土脸，哪怕嘴上不说什么，甚至当时还会勉励几句，但心里终究是不痛快的。更会对手下这种人的能力产生怀疑。

    除非双方之间关系很亲密或者复杂，否则有什么好事，大概率会把这部分人排除在外。所以这天降的富贵，他必须得接住了。

    ……

    美国，弗吉尼亚州距离华盛顿特区西北约8英里的兰利。

    这里有着世界上最神秘的建筑之一——geebhcenterfortelligence。

    因为其机密性质，这栋大楼的详细信息和内部结构从未公开过。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上秘密若有一石，这栋楼里起码掌握了八斗。

    这栋楼的主人也一直都是由总统亲自任命的。

    毕竟谁也不放心自己就任的时候把如此一个关键部门放在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手上。

    现任这栋楼的主人罗曼德·威立此时正在百忙之中，抽空听取着汇报。

    “根据海鸥获得的消息跟公开情报进行对比，已经确定华夏的材料模型应用范围大概率涵盖了现阶段所有所需要的应用范围。甚至他们的管理委员会正在苦恼与如何将之进行分类。

    但对于西林工业大学的渗透工作进展很不顺利。华夏现在对这所学校看得都太严格了。尤其是西林数学研究所，在附近停留时间太长，都会被询问。

    而且研究所附近一公里范围内遍布各类高清摄像头。哪怕一只蚊子，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栋楼周围。乔泽每天的行迹也很简单，很难有机会跟其接触。”

    罗曼德·威立双手合十顶在下巴处，耐心的听完汇报后，才开口问道：“这还真是幸福的烦恼。所以最终我们得到的情报只是一个许多人早已经确定的事实，华夏在材料方面的进步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对吗？”

    “显然，这就是事实。”

    “太好了，那么谁能告诉那个该死的模型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gpt的agent不是已经能够复现化学诺奖试验了吗？我记得当时还在自然上发表过。所以华夏人开发的那个该死的模型跟gpt的agent到底有什么区别？”

    罗曼德·威立开口问道。

    这栋楼里都是人才，虽然他不是技术方面的专家，但这里随时都有各种类型的专家随时解答他的问题。

    “目前看来区别很大，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只能重复，另一个可以在重复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这其实不代表着人工智能的创新，而是在整合数据的能力更强，算法更优秀。大概就是这样。”

    “所以现在我需要接受的是，一个去年突然冒出头的华夏人，他不但在数学跟物理方面用论文征服了无数我们的学者跟教授们，随手发明的一个模型又让所有这些高傲的学者们束手无策。

    哦，对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掌握了新一代光刻机的制造方法。亨利，告诉我，那个叫乔泽的家伙，他是上帝吗？好吧，就算他是上帝，我们甚至没有机会去觐见那位上帝，半点机会都没有，这合理吗？”

    显然这位大佬是想发火了。

    也的确该发火。

    一个小小的模型难住所有人就罢了，为了能接近乔泽投入了上千万了，他们竟然还没法跟乔泽通上句话。

    关于乔泽的侧写只能依靠公开信息，以及乔泽跟那些教授们往来的信件。

    里面讨论的还都是基础学术问题。

    关于应用向的消息，半点都分析不出来。

    这着实会让人感觉恼火。

    虽然cia的开销不需要也不可能对外公开，但花费了如此之多，获得却如此之少，依然是让他无法忍受的。

    所有消息都能从公开渠道找到，他甚至不需要问那些专家，都已经知道乔泽在华夏弄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机器狗，能说话，能逗乐，甚至还能招生那种。

    真的，谁也不愿意养一帮饭桶。

    不止是线下没有收获，连无往不利的黑客团队也频频碰壁。得到的信息价值甚至还不如此刻亨利的汇报。总之这段时间就没有任何一个让他开心的消息。

    “嗯，那些教授不愿意配合，我们也没办法……至于之前安排的人，根本没办法接近。而且乔泽到目前为止还没展露出任何弱点。”

    “不不不，亨利，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钱、女人、美酒……好吧，这些世俗了些。那么怯弱、恐惧、自大、欲望……又或者家人、朋友……只要足够耐心，总能找到缺点的。哪怕是那些所谓的科学家。而现在我只想知道那个年轻的家伙有什么弱点，这很过分吗？！”

    “当然，这一点都不过分，但那是在华夏……”

    “我知道！但美元不能白花，既然拿了工资，总得做出点成绩来。亨利，逼一逼，总能有效果的。记住，我们可不是做慈善的，这些是商人才该承担的责任。”

    “但是越来越难了，你应该知道现在吸引力……”

    “好了，如果不难的话，我也不会在这个美妙的晚上把时间浪费在跟你见面上。不是吗？记住，我需要一个结果，尽快！另外，让威廉姆斯立刻来见我，我们需要修改一些资产配置了。”

    ……

    华夏，西林工大。

    乔泽都没想到一次组会竟然积累了如此多的问题，这样直接导致了组会时间的延长。

    但这得怪爱德华·威腾。

    乔泽也是刚知道他跟爱德华·威腾讨论超螺旋坐标系的手稿，已经传回了国内。

    那些绕来绕去的问题就成了今天组会开口必问的问题。研究员有十二人，加上他跟李建高的五个学生，总共十七个人。

    学生们都还好，但十二位研究员都成了好奇宝宝，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他也算耐心的回答了，但看起来效果未知。那些迷茫且似懂非懂的表情，让乔泽都很难分辨出是悟了，还是没悟，又或者悟了这个问题，又被引申出的其他问题难倒了……

    好吧，乔泽承认，他的教学经验几乎为0。

    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完全靠自学就搞定了从小学到研究生所有相关储备的人，能准确的判断出他人学习时候的难点。

    因为都很简单。

    终于难熬的组会结束了，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乔泽面前。

    “那个，乔教授，学界现在对超螺旋坐标系这方面的内容是真抱有极大兴趣，要不然，咱们还是开场报告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