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场长今晚找来的都是自个心腹，除了拖拉机司机远远瞟见过唐植桐的身影，其他人连唐植桐人影都没见到。

    丁场长自然知道这事有风险，也知道唐植桐不想露面，所以他把风险都自己扛了，但他深耕林场这么多年，有信心能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丁场长不会往外说，为唐植桐保密的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树立威信，供应极度紧缺时的平价鱼啊，谁不稀罕？

    唐钢在搬鱼的时候，听着工友们齐心力赞丁场长，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他想把实情说出来，但又不敢，因为自己老爹义正言辞的警告过自己，这事得烂到肚子里，还说念斌因为说了卧铺的事招来了是非，回头要好好“教育”一通。

    唐钢也是快当爹的人，不想一时嘴上痛快，再招来一顿吊打，只好埋头装鱼。

    这一通忙活，就到了后半夜。

    大家伙累且愉快，因为丁场长承诺了，凡是今晚参与运鱼的，都能额外得到五斤鱼的配额。

    唐文邦统计的最终重量是一万七千五百多斤，丁场长对这个数非常满意，除了发给职工，还能有点富余留作机动使用。

    唐植桐虽然是平价出的鱼，但并不觉得自己亏了钱。

    这一单确实是少赚了点，但风险也小了很多，而且出货痛快，总比去混黑市强。

    何况这年头的钱用处不大，还特么不如票呢！

    要知道，这些鱼压根就没什么成本，跟渔民出人、出力费劲巴拉捞回来有着本质的区别。

    再说，林场那是阶级兄弟啊！跟佟旺那样金灿灿的韭菜有着本质的区别！

    来到这个年代，对待阶级兄弟跟韭菜一个待遇，那自己不白来了吗？！

    把阶级兄弟当成韭菜来割，对不起自己身上穿的这身将校呢！

    唐植桐也想过以后困难加重时，林场再找自己，找就找呗，林场欠自己的越多，越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唐植桐17日一早搭便车来到林场时，门卫室一个人都没有，往里走才知道怎么回事，职工们正高高兴兴的拉着爬犁，排队领鱼呢。

    一些年龄较小不用上学的孩子，在旁边兴高采烈的打雪仗，不时招来自个家长的几句笑骂，空气了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虽然是多方得益的事，但肯定也有人不高兴，这个人就是老朴，朴大成。

    大家马上要分鱼吃，两毛一斤不贵，但耐不住量大，这样一来手里的钱也就少了，买粮的也就少了。

    不光来找自己买粮的少了，而且还特么有人指责自己太黑心！

    特么的，东边的粮食能是自己可以定价的吗？自己是加了点价，但也曾为他们提供过粮食啊！

    老朴很气，气他们不知感恩，气林场有鱼卖。

    老朴不知道此事是唐植桐从中牵线，自然也不敢把矛头对准丁场长，他还是能分清大小王的，所以只能自己在家生闷气。

    唐植桐到大伯家的时候，小姑也在。

    唐婷见到唐植桐就拉起他的手：“你来这边一趟，一天到晚比上班的都忙，连我家一口饭都没吃上。”

    “小姑，昨晚大伯可跟我说了，您给我准备了鹅蛋呢，我今天肯定得尝尝。”唐植桐笑微微的回道。

    “行，我再多给你带几个，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别，我吃个意思意思就行了。四九城那边条件好一些，这边冬天冷，东西能放得住，您这阵子好好养身体。”

    “你大伯昨天跟我说了，你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还想着给我们淘换东西，唉！谢谢你。”

    “瞧您说的，咱是一家人，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我谢谢你，不过你还是要先顾好自己家里。这回要给你算钱，你可不能不要。”

    “要，要，我肯定要，要是家里不宽裕，可以缓缓再给我。”唐植桐笑着点头，并主动给了宽限，自己的目的并不是赚钱，而是为了让大伯、小姑两家度过今年的危机。

    “行了，别替我们操心了，年纪轻轻的操这么多心，也不怕长白头发。”唐婷吐槽道。

    “桉子，早上吃了吗？我给你下碗面吧？”大娘在一旁看小姑子吐槽侄子，心里是持有不同意见的，往哪找这么好的孩子？一次给这么多东西，不仅自家宽裕了，就连亲戚家也能接济一下。

    “大娘，您甭做，我吃了过来的。钢子哥这是上班去了？”唐植桐进门后，发现只有大娘和唐婷在家，大伯和嫂子上班，唐钢前天还说带自己上山来着。

    这会儿抽出空来，将昨天大娘给自己的包袱从身上解下来，里面有昨天带上的饭盒，至于里面冻得梆硬的猪头肉，已经躺在空间了。

    “没有，林场不是发鱼嘛，他过去帮忙了。你找他有事？我过去喊他回来。”大娘说罢，就要往外走。

    “大娘，别介，我没事，就顺口一问。”唐植桐毕竟不是小孩子，虽然有些无聊，但也没到让人陪着的地步，看着案板上的猪头肉，问道：“这是要晾晾放起来？”

    “可不咋地，得腾出锅来给你小姑煮，家里也没有合适的家什，正愁着往哪放呢。”大娘犯愁道，唐植桐一次带来这么多，家里的缸发酵酸菜的、腌咸菜的、盛大酱的，各司其职，没有多余的。

    “嘿，切切放外面冻起来呗，放的时间还长，随用随取。”唐植桐建议道。

    “鱼能冻，这东西放外面又不能浇水，就算别人不偷，也保不准两条狗偷吃。”大娘对这些肉食看的很重，不放心道。

    “也是……那我整个土冰箱吧。”唐植桐摩挲着下巴，想起了东北的一个特有的玩意。

    “啥叫土冰箱？”

    “就是用冰砌起来的箱子，把东西放里面，盖上个盖子，既不化冻，也不用担心狗偷吃。外人偷吃的话，也得掂量掂量，这两条狗可不是白养的。”唐植桐连说带比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办法好，就是太费事了。再等等吧，你钢子哥晌午头就能干完，让他去整块冰。”大娘听完，很是心动。

    “嗐，我还是有把子力气的，这事我办就行。”唐植桐说着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补充道：“大娘，我前天带了些骨头回来，上面没肉，您用小锅煮个汤，咱喝汤，骨头喂狗。我今天让狗拉爬犁，不能让它俩白出力。”

    “行！你倒是心疼狗，怪不得它俩待见你。”大娘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小姑，我一会也给您弄一个哈。”唐植桐说完不待唐婷回答，出了院子。

    这两只猎狗白天都是拴着，只有晚上关门后才解开绳子。

    唐植桐将绳子的远端解开，直接拴在爬犁上，装模作样拿了一把斧子，唤狗出门后，自己坐在爬犁，让狗子体验了一把当牛马的感觉。

    河离居民区并不远，但唐植桐没有就近取材，避人耳目只是一方面，眼下小孩子喜欢在河面上玩，万一自己挖完冰，有孩子掉进去，那可就作了大孽了。

    沿着河往北走了一段距离，唐植桐才下了爬犁，两只狗子累的趴在雪地里伸着舌头“哈答”着。

    看着两只骨瘦如柴的狗，唐植桐有些不落忍。

    就林场这种供应情况，不能怪大伯养的不好，没有把这两只炖喽，就算有操守了。

    唐植桐从空间薅出两个窝窝头，扔给两只狗，让它俩啃着，自己则溜溜达达去了河面上。

    有作弊器在手，唐植桐只是象征性的在河面上乱劈了几斧子，然后在江面上打开了出溜滑……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又没人看到。

    打累了，额头都有些冒汗了，唐植桐才停下，掏出烟来点上一颗，自己过来好像是要采冰来着？

    这天然大冰场，要是放在满清的时候，能把那帮爷乐疯，估计几天就得采上一回。

    唐植桐没多薅，够用就行。

    随着一块块冰“闪现”在冰面上，早已啃完窝头，盯着唐植桐看的猎狗叫了两声：瞧见没，瞧见没？上次我就跟你说这小子会变戏法，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吧？

    另一只狗也叫了两声：可能是咱俩饿的头晕眼花，看错了。

    那一只不服了，叫的更大声了：放屁！刚吃了个窝头，怎么就饿了？

    “行了，别叫了。”唐植桐听见狗叫，还以为有人来了，往四周看看，鸟都没一只。

    唐植桐从岸边薅些雪洒在河面的缺口处，仍旧有些不放心，又薅了些石头圈起来，这回满意了，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到。

    只要能坚持到天黑就好，一宿的工夫江面能重新冻瓷实。

    “来来，往回走了。”唐植桐走到江面，一挥手，爬犁上堆满了整块的冰，冰很沉，两只狗子在前面拉，唐植桐在后面推。

    往前走了一段，就听唐钢在前面喊人：“嚯，桉子，你这可以啊，这么会的工夫弄了这么多冰？”

    “吖，大哥，你忙完了？”唐植桐没编借口，直接转移了话题。

    “嗐，林场难得发一回东西，大家都很积极，好几组同时进行，分完的很快。刚到家，就被赶出来找你了。”唐钢走到唐植桐身边，一同俯下身子往前推冰。

    “嘿嘿，家里也分鱼了吧？怎么运回来的？我耽误你用爬犁吧？”

    “没耽误，跟邻居家共用一个，我拉着，他推着。”唐钢边走边说：“那个大麦茶，朴大成昨天给送过来了，现在粮食涨价，二十块钱只买到十五斤。”

    “行，谢谢大哥。”有了林场这三千块钱打底，唐植桐说话格外平和。

    “跟我客气个啥。你下午想上山吗？我带你去。”

    “算了，下次吧，我明天一早得走。”唐植桐拒绝了唐钢的好意，这次就不祸祸山上的小松鼠了。

    虽松鼠们都在冬眠，是薅它们存货的好时机，但自己眼下也不缺这些，山上积雪深，行走不便，自己就不做那种没苦硬吃的事了。

    “行，随意。”唐钢抬头看了一眼，喊停了两只狗，然后对唐植桐说道：“先给小姑家做一个吧，这边近。”

    “好。”唐植桐看着小姑家敞开着的大门，回道。

    哥俩抬着冰慢慢往里挪，这回没有鹅出来捣乱，大概都被吃掉了吧，院子里比上次唐植桐来安静了很多。

    “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哥俩干活可真麻利。”唐婷正在院子里冻刚发到手的鱼，做法跟唐钢如出一辙。

    “嘿，必须滴！”唐植桐一开口就是一句半吊子东北话，把唐婷逗乐了。

    冰砖垒的土冰箱，其实并不难做，主要是冰砖难以削制的横平竖直，所以东北居民做这种东西都是用塑料桶。

    两个塑料桶，大桶里面倒上一半水，小桶放进去，然后在里面压上几块砖，冻一宿，第二天用开水浇大桶外壁、小桶内壁，一个圆形的天然大冰箱就做成了。

    但眼下没有塑料桶，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一块大点的冰砖躺地上，四角垫平，让冰砖尽量保持水平，然后将其他冰砖依次竖在四个周边。

    中间连接处肯定有缝隙，这时候用舀上一瓢水，沿着缝隙，从上到下慢慢的浇上。

    不出五分钟，水就成了冰，并冻的贼结实。

    接下来就简单了，放上东西，用木头订个板子盖上，再压上块石头即可。

    可千万不能在土冰箱上面盖冰块，不仅重，而且非常容易跟下面黏住。

    万一黏住可就费老鼻子劲了，只能动用锤子砸开，一个土冰箱就报废了。

    忙完唐婷家的，哥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推着剩下的回了家。

    “桉子，丁场长刚才找你来着，想把尾款跟你结一下。”刚到家，唐文邦就跟唐植桐说道。

    “好嘞，我和大哥先把土冰箱做完，下午再过去。”唐植桐乐呵呵的回道，做手工活很有乐趣。

    “行，这些鱼一共一万七千五百三十多斤，跟你那边对得上吧？”唐文邦将昨晚的过称结果告诉了唐植桐。

    “嗯，对得上，丝毫不差，谢谢大伯。”唐植桐打个哈哈，下午又有钱进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