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晶，你没事吧？”

    肖程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为女性的克瑞斯却对何晶的态度更为敏感，连忙直球询问。

    之前在机场以及车上，何晶虽然依旧有些抗拒，但她认为是初见的不适应，之后安排住院什么的，在她的自来熟的乐观笑脸下，何晶的态度是软化的。

    时间一长，她是有信心让何晶给她当闺蜜，撮合这对她认为的精童育女的。

    可突发这么一下，何晶不仅没有按照她的设想，陪着她一起生产，这生产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过来道歉解释。

    现在过来了，也疏离感十足，比第一次机场见面更甚。

    虽然没到那些家属那种恐惧拒绝和直言不讳的程度。

    但她依旧很不高兴。

    何晶长得这么漂亮，按理说三观什么的，应该天然亲近她这个美利坚的来客。

    怎么突然变了！

    “我没事。”何晶摇头：“你还好吧？”

    “我挺好，多亏了肖程。”克瑞斯甜甜看了肖程一眼，然后又真诚的看向何晶：“也多亏了你！这次过来生产，绝对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啊？”何晶万万没有想到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是不是很奇怪我这么说？”克瑞斯却早就知道何晶的反应，笑着解释：“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美利坚，各种各样的意外都不会缺席的。

    可如果当时我是在美利坚遇到这种情况，身边没有一个人，可能我真出事了，都不会有人及时发现和救助。

    更不可能有像肖程这样的拼命为我。

    所以就算出现这样的意外，我也依旧庆幸过来了。”

    “那也不用感谢我啊，我没参与接生。”何晶尴尬道。

    “当然要感谢你！”克瑞斯笑道：“当时你在机场接我时，我就一眼相中了你，非常想和你做好朋友。

    接下来的住院，你也很体贴细心。

    而且虽然你没有参与接生，可如果不是你帮肖程去救治因为我离开的另外一个产妇，他可能会被牵扯在这件事上，而无法及时赶到我身边。

    更重要的是，因为你，那个重症产妇母子平安，否则我将会一辈子难以心安。

    所以我当然要感谢你！”

    何晶听她这么说，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可随后脑子里闪过孙院长给她描述的那些事情，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其实这些都是不必要的，当时如果让肖主任直接飞过去，对你才是最好的。

    既有他陪你，又没有那些因为突发没有心理准备对你不友好的病人和家属导致你发生意外。

    更不会发生重症产妇情绪激动转院导致意外，差点发生惨剧，让你一生难安。”

    “……”克瑞斯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笑容，和肖程矜持的笑容，全都僵在脸上。

    什么情况？

    这是你的台词吗？

    听了我这番话，你不该感动我的乐观豁达以及美丽善良，然后纳头就拜，和我好成闺蜜吗？

    这么逻辑清晰的客观理性公正的话，是你该说的吗？

    你要这么说，还让我怎么继续往下说？

    明明都说了是爱与希望，扣这些细节有意思吗？

    要都是照你这么想这么扣，那网上那些优美的战斗小作文，还怎么发挥战斗力？

    病房里陷入了突然的安静。

    何晶见一向乐观积极的克瑞斯都被自己一番引用孙院长的话给干沉默了，顿时明白自己不礼貌了。

    但同时也越发相信孙院长说的那些或许才是真相。

    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效果。

    还是那句话，真话最伤人啊！

    “肖主任，你和孩子的检查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何晶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想走又不好丢下这一个她管床的产妇和一个坐轮椅的主刀，只能没话找话，打破这种压抑的安静。

    “应该差不多了。”肖程相对来说好一些，挤了挤笑容：“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对！”克瑞斯见转移了话题，也重新恢复了乐观笑容，很肯定道：“想感染艾滋哪那么容易啊！”

    “啊？”何晶本来想努力维持礼貌，千万别再因为被孙院长灌输的歪了形状就对克瑞斯他们心有异样，或者说出什么不礼貌的真话。

    可当她听到克瑞斯说出这番话，还是让她大吃一惊，实在难绷，无法控制自己流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

    想感染艾滋没那么容易？

    天啊！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特别还是一个据说是从小很悲催的被输血就感染上的艾滋患者！！！

    不容易？

    真不容易，你会被那么草率的就被传染上了吗？

    这一刻，她哪怕再想礼貌，哪怕再想不让孙院长灌输给她的思想和逻辑方式影响自己的反应，可她知道自己终究是回不去了。

    她实在无法接受克瑞斯坦然的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不小心的，那么也就算了。

    如果是故意的，那就真的是其心可诛！

    按照孙院长当众训斥肖程的话，所作所为是不是在有意淡化艾滋病的可怕，为艾滋病搞特权，明里暗里的在放纵艾滋大传播。

    如果再往深里去想，这么做的严重后果，简直就是人造灾难。

    至于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之前她根本不会怀疑，肯定觉得是不小心。

    所以对于这种话也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的她，不得不多想想了，真的是不小心吗？

    要说一般人，或者一般艾滋病患者因为无知而不小心说出这种居心不良的话，那么情有可原。

    可克瑞斯不是一般人啊！

    她是自小就被祸害的艾滋患者，是靠自己努力就上了哈佛，还读出博士学位的天才学霸！

    这样的她，会不知道艾滋是很容易感染的？

    这又不是什么‘主就是牛’‘主也是无理数’的‘数学难题’！

    这可是关系她这个全球顶级名校大博士身家性命的疾病基本常识啊！

    这都能不经意间搞错，说出这种容易引人误解的话？

    何晶再看克瑞斯的笑脸，和肖程肖主任堂堂名医却不纠正，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只觉得不寒而栗。

    或者这就是孙院长老喜欢怼人的原因吧。

    何晶忽然发现自己对孙院长了解的更深入了一点。

    如果整天面对这种居心不良的逆天言论，以及真的还去实践这些可能造成严重灾难后果的逆天举动，或许换成她是孙院长，只怕也会自然而然养成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格吧！

    举世混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说的就是孙院长的伟岸奇男子吧！

    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激动的想着这些，迎着克瑞斯和肖程再次诧异看过来的目光，何晶还是要解释一下。

    毕竟她没有孙院长那么社牛，就算掌握了真相，也没有直接撕破脸怒怼的勇气。

    “肖主任之前说，克瑞斯你长期服用阻断药治疗，母婴传染的风险被降低到2%左右……”

    说到这里，她再次顿了顿。

    却是想到这些话的确是肖程之前解释给一众医生听的，她现在只是引用，可是当时听着感觉没什么，现在再复述一遍，感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叫服用阻断药治疗母婴传播几率降到2%？

    分明是2%到5%。

    好嘛！

    肖程直接取了最低概率！

    这简直比招聘时说工资范围还问题严重。

    因为人家说工资好歹还给了正确数字，囊括了最可能的最低工资，而且工资多少也不至于造成太不可逆的严重后果。

    可肖程这么一个名医副主任，在解答同事们的专业咨询时，竟然不说范围，一口报出了一个最低几率。

    这是什么意思？

    怕同事们不支持自己？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而且按照孙院长和义姐巧姐的思维方式，将这一切都当成狗血电视剧来看，说的这些数字不仅是给同事们做参考的，更是放给无数普通观众看的。

    那么说这2%的最低几率，就更加其心可诛了！

    这摆明了是降低观众们的恐惧，让很多观众心生侥幸。

    否则正常应该说的是2%到5%，并且这还是长期服用阻断药治疗后的结果。

    而一般艾滋孕妇通过母婴传播给孩子的几率是多少？

    15%到45%！

    这高的已经快一半几率了！

    和所谓的2%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给人的感觉也天地悬殊，前者给人侥幸很想搏一搏，而后者则大概率直接打消这个想法。

    而且就算前者，阻断治疗又那里是那么容易的？

    不提这不菲的花费不是每个家庭都能额外承受的，就说服药的副作用，也不见得是每一个孕妇能够撑下来的。

    一旦那么多的观众真有人被忽悠了，选择去搏一搏，那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直接毁了一个家庭，造成很多人的不幸和痛苦！

    “2%到5%，如果不是服用阻断药物治疗，母婴传播几率高达15到45%。”在肖程和克瑞斯难看的脸色中，何晶补充了之前肖程应该说的话。

    “当然按照肖主任的说法，几率再小也不能盲目客观，因为几率是相对于群体来说，并非针对个人。

    对于个人来说，只有零和百分之百的区别！”

    说到这里，见他们表情不是很好，她赶紧挤出笑容，伸手往外面指了指：“有什么事情叫我，我去帮你们催一催检查报告。”

    说着见他们没有什么反应，走出了病房，然后长出一口气。

    这气氛真是难熬。

    在她离开后，病房的气氛倒是好了起来，肖程开始安慰克瑞斯，还是那一套不会有事的。

    克瑞斯很乐观的表示这当然了，她想的也不是这事，而是何晶的事情。

    “何晶怎么了？”肖程一愣。

    “明知故问！”克瑞斯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有过来，一和你联系，你就忍不住何医生长何医生短的，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肖程立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你和曲兰的情况我知道，我也赞成你追求你的幸福，当时选择过来，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我想帮帮你，不然以你的性格，天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克瑞斯眼睛眯着。

    “原本一下飞机见到何晶，我觉得你们郎才女貌很合适，我也很喜欢她。

    可现在看来，她或许并不是特别适合你。

    她的思想，好像经历了巨变，变得不那么优秀，配不上你了。”

    “人都是会变得，我相信她。”肖程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不承认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表情也很坚持。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心意的……”克瑞斯不好说‘你那是相信她吗？你分明只是馋她身子！你下贱！’，微笑道：“幸好我来了，放心吧，既然你认准了她，我会帮你的！”

    见肖程感激又期待的看了过来，她继续说道：“等下你们的检查报告出来后，我会告诉她，我很快就会离开，但是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没了。

    所以我这次回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你来当孩子的干爹，让何晶来当干妈，以后我不在了，你们来照顾孩子，那种托孤的氛围下，我想她不好意思拒绝，那样你们俩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一对了吗？”

    肖程一听立刻露出期待的神色。

    两人又聊了一会，然后就听有人过来，停了下来，齐齐看了过去，就见何晶拿着报告走了进来。

    “孩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你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

    “怎么样啊？”克瑞斯忍不住问道。

    何晶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说。

    这把克瑞斯和肖程都搞得紧张起来。

    但是肖程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是他去拿这份报告，也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告知好消息，而是被问后就是不说，就是拖，等营造后足够的紧张情绪后，他才说出让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

    这样才记忆深刻嘛！

    克瑞斯刚才还说何晶不适合自己，可这分明就是和他一样的做法嘛！

    两人可谓不谋而合，天造地设好不好！

    就在他自觉看透一切，准备好惊喜的笑脸迎接被何晶故意拖着不说的好消息时，就听何晶歉意的对克瑞斯说：“抱歉，孩子的初筛阳性。”

    接着又看向他：“你的检查报告初筛也是阳性。”

    肖程刚刚要露出来的笑容僵在脸上，无法置信的看着何晶，眼见不是开玩笑的，他脑袋一下子就轰了，想要如他之前表达的对艾滋的不在意和乐观，可是他的脸部肌肉却并不受他控制，根本乐观不起来，反而因为想要表达和的和真实的反应完全相反，变得非常扭曲狰狞。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么低的几率，他怎么可能就中招了？

    这不科学！！！

    他是主角啊！

    主角都中招了，那让观众怎么‘正确’的看待艾滋？

    欺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