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紫府陨落

    青池宗，元乌峰。

    元乌即将坐化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这紫府真人也时时刻刻在宗内宗外穿梭，一众弟子心照不宣，谁也不敢去提这事。

    元乌峰高耸，云雾缭绕，火脉喷涌，此峰是青池专司炼器的仙峰，平日里修士起起落落，热闹非凡，如今却显得有些冷清，似乎都在绕着走。

    毕竟如今的元乌是宗内宗外最不用讲道理的，哪怕是路上见了谁觉得晦气，一挥袖将之打死了，恐怕也没有人敢申冤。

    唐摄都从洞府之中出来，身上的铠甲铿锵，显得很是头疼。

    唐摄都在洞天之中没有捞着什么好处，反而受了重伤，知道这几年元乌要发狂，他便趁着疗伤的名义一拖再拖，在峰中闭关了许久，拖来拖去拖了十多年。

    如今却到了不得不见元乌的地步了，若是再避而不见，恐怕元乌哪天想起，破开太虚一巴掌将唐摄都打死。

    不曾想才走到半山腰，便见一青年模样的男子站在山前，让唐摄都一骇，连忙道：

    “见过元素真人。”

    元素端着一玉壶，似乎还在饮酒，驱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轻声道：

    “我只来看着他死，与你无干。”

    “那便走罢。”

    “小的…”

    这紫府真人慢慢停住，露出怪异之色，他两眼微眨，碧色越来越重，似乎从李曦治身上观察到了许多东西，赤发在水中浮动，心中冷笑道：

    李曦治自然是一无所获的，只在海床上发现几块【镇邪石】，李曦治一一收起，寻了海底深处停下。

    元乌一掌打在余肃胸口，打得他一口鲜血喷了满地，咕噜咕噜从高台上一直滚下去，余肃锦袍上都是血，爬起来磕头，悲道：

    “师尊！”

    “道人！却是我鲁莽，这群人才卖了东西，立刻往四面去了，无片刻停留……那伏魔短棍，却是无缘了。”

    这长靴蓝盈盈，银亮亮，勾造精巧，纹路华丽，一看就不是凡物，韩适桢来不及惊叹，脑海中的惊异迅速转化成惊骇。

    韩适桢表情微变，李曦治却恍然了，心中暗道：

    ‘原来是搜魂，那几个散修应是没命了。’

    “还请道人先随我去主殿，稍作歇息，我去问询那几个散修的踪迹。”

    李曦治在上首端着茶杯，心中当然不信：

    ‘你韩适桢在东海立足，哪里是什么善类，恐怕得知有筑基遗产，早就扯个名头将这几个散修抓起来了！无非要吞那对筑基法器。’

    后来唐摄城突破紫府失败身陨，余修贤被赤礁岛郭厄所杀，元乌都无能为力，自此性情越发偏激，到了如今的地步。

    ‘如此秘境，若是没有专门的方法，筑基怎么能寻得到？’

    听到这话，李曦治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查，随他到了那大殿之中，在侧旁坐下了，韩适桢两步退下，出了大殿，面上的笑容迅速退去。

    下头上来一壮汉，神色凝重，韩适桢低声道：

    “那几人如何说的？”

    “好在手下人先前问了，已经晓得那处所在。”

    “啊…城儿…怎地穿起盔胄来了，爹和你说过多少次…穿道袍…潇洒些…奥…穿道袍好…”

    当年的唐摄都不过是一旁系的小子，像跟班一样跟在唐摄城身边，余肃还因为他的贪婪性子时时被兄长余修贤吊起来抽，哭嚎整夜。

    他停在一块海礁上，两眼微闭，正要施法请出仙鉴，忽觉头皮发麻，百骸皆震，气海穴中的丹丸轻轻跳动，不由停住。

    三人分头飞下去，各自寻了几日，光阴变化，韩适桢在海床上缓缓停住，毫无所获。

    ‘这是！’

    ……

    李曦治看着神通彩光在自己身侧缭绕，化为湛蓝之色，照得他面上一片蓝盈盈，脑海中闪电般过了一瞬，答道：

    余肃本就含着泪，哪里能听得这话，一向贪婪刻毒的【锦毛鼷】哇地一声哭出来。

    “反了！都反了！”

    ‘看来袁成盾当真是身陨了。’

    看着元素一副恣意模样，唐摄都汗出如浆，心中要哭出来，元素是刻薄性子，不会放过这个嘲讽元乌的大好时机，只为难了他们。

    唐元乌冷酷无情，心中所念唯独此二人，昔年两人在世，元乌峰的风气与如今截然不同，唐元乌面上还有笑容。

    “摄城，修贤，你俩来了。”

    唐摄都两唇惨白，直勾勾地看着他，元乌大怒，骂道：

    唐摄都二人当然明白这两个名字，一个是唐元乌之子唐摄城，一个是曾经是大师兄余修贤。

    “师兄…走好。”

    李曦治神色有些复杂，虽然此人与自家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可好歹是个紫府修士，只能低低一叹，微微躬腰，以示礼节。

    两人只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说话，唐元乌披头散发，两眼涣然，向前一步，伸手去拉唐摄都，问道：

    “元乌陨落了！”

    天空之中风云涌动，渐渐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螺旋，最中处空白无云，只留下沉沉的金光，正对着渐渐漂浮而起的白发老人。

    袁成盾的兵器乃是筑基级别，还是成双的筑基法器，韩适桢自然起了贪念，如今也只能顺着话说，在外等了片刻，这才入内，面上挂起笑容，愧道：

    两人顿时变色，跪地不语。

    他一脚踹在唐摄都胸口，只听一阵噼里啪啦骨碎之声，唐摄都如同断翅的鸟儿一般从高台上落下，元乌咳出满地金粉，骂道：

    “狗东西！”

    整座青池山在金铁暴雨中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如处孤岛，分辨不出周围的人与物，元素真人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举起手中的玉杯，遥遥对着天空之中碰了一下。

    李曦治却摇头，恭声道：

    韩适桢默默观察着李曦治，见他神色如常，这才请道：

    “道人…请…”

    ……

    他哆嗦了两句，眼前突然浮现出种种幻像来，眼前的水和天剧烈晃动，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七月，青池唐元乌兵解，金雨如瀑，落铁如沙，灵识破散，不辨远近，俟至金雨稍歇，出户而视之，没过三丈，青峰化作金峰矣。’

    “不敢…不敢…应该的。”

    韩适桢低头不语，这弟子应声下去，李曦治才歉道：

    “宗内规矩颇多，还请见谅。”

    “道人请看！此乃我家途流坊。”

    他的身前早早站了一中年男子，高准狭眼，蓬发如赤，身上的衣袍金光闪闪，如同鳞片般闪闪发光，距离他不过一拳，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意。

    他快步上山，那大殿面前同样站着一人，不着青衣而披锦袍，留着短须，肤色暗黄，面容瘦长，两眼无神，同样是惶恐至极。

    原来韩适桢嘴上说放了几人，实际早就将几人拆骨扒皮、搜魂夺魄了，那伏魔短棍也早被韩家收入囊中，只是当下有些懊悔，喃喃道：

    “我且随你去那坊市，顺道看一看是在群夷海峡何处。”

    唐摄都两腿颤颤，听着殿中哗啦啦的金铁之声，恨不得将自己两枚眼睛挖出来，把头低到了胸前，颤颤巍巍地道：

    “师…师尊”

    这壮汉只道：

    “搜了一人的魂，其余几人都已经不成样子了。”

    韩适桢哪里敢多说什么，只连声道：

    青松岛。

    “何人派你来的…司伯休还是唐元乌。”

    这一声让元乌高举的手放下来，目光逃避似的从他身上跳过，冷冷地落在唐摄都身上。

    他停了又停，渐渐懈怠下来，李曦治的事情本就与他无关，只是一头趋利，又惦记那秘境，才肯前后效劳。

    元乌披头散发，两眼暴凸，看着天空中如同暴雨般落下的金粒与铁粉，嚎出不似人声的悲鸣。

    “回真人！并非这两位真人。”

    不过分开数日，这两人已然暴毙，李曦治浑身寒毛卓竖，眼看着对方神通的彩光从脚底流淌而出，闪电般笼罩在他身上。

    韩适桢连忙回答，开口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哭丧着脸，却见平日里金光闪闪的大殿如今黯淡无光，从来是一副光明姿态的元乌消失不见，唯有一白发老人，披头散发，呆呆地跪坐在殿前。

    他眼睛暗沉，看不出其中的神色，似乎起了戏耍之心，笑道：

    “晚辈是自己来的，师尊失踪十余年，宗内毫无反应，晚辈义不容辞，便亲自来寻，不曾想冒犯了前辈。”

    他动弹不得，只能迎着这紫府冷冷的目光，见他眯了眯眼，声音却是不符合外貌的清朗之声：

    韩适桢带着一大汉，径直向山海之中一处飞去，慢悠悠地停在海上，也不见他观察四周，即刻抱拳道：

    “家主、道人，就是这处了！”

    “紫府…修士…”

    “韩适桢与他那家臣！”

    这不哭还好，顿时将唐元乌从柔情和迷惘之中惊醒，冷酷和疯狂通通落回他眼中，灿烂的光芒重新从他身上升起，他勃然大怒：

    “狗东西，哭嚎个甚！我还没死！”

    ‘真是好胆色！’

    青松岛上本就筑基众多，已经可以看到天空中渐渐站满了各色身影，齐刷刷地转向南方，神色或是复杂、或是嘲讽、或是冷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韩适桢却不理会他们，落后李曦治半步，笑盈盈的介绍着，轻声道：

    此人是元乌峰另一位话事之人，以贪婪著称的【锦乌鼷】余肃。

    韩适桢贪了伏魔短棍，心头正不安着，哪里还多说，连连点头，带着他驾风飞起，一路往群夷海峡飞去。

    众人看了一刻，远方的金铁暴雨很快停歇下来，李曦治回身让青池宗的弟子上来，当着韩适桢的面吩咐道：

    “我得了峰主线索，去韩家走上一趟，你告知众人，防着他们一个个来请示白白扑了个空。”

    李曦治一路惦记着，遥遥飞至群夷海中，海天正广阔，金乌当空，烈日炎炎，脚底下细碎岛屿上的海夷纷纷抬起头来看。

    那碧色瞳孔冷冷地盯着李曦治看，倒映出他的灰黑色眼睛。

    眼下无精打采地等了一阵，在海礁旁坐下，眼前突然多出一双长靴来。

    他的手上正提着两枚脑袋，皆是两眼空洞，直直地望向天空，神态隐隐约约有些喜色，一人发鬓整齐，一人须发皆张。

    上头的元乌昏昏沉沉，眯眼看来，讶异道：

    李曦治稍稍一顿，复又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一双碧色眸子。

    “早知李曦治如此敏锐，就不应贪下那伏魔短棍，眼下不好解释，只怕几人说错话惹他厌恶我家，只能谎称几人跑了……”

    他脑海中的念头闪电般跳了跳，连忙抬头，对上一双碧瞳，骇得他连忙哀道：

    “小人见过…见过穆海大妖…”

    “是隋观？”

    当下一齐驾风而去，过了两日，飘飘落进坊市之中，等到坊市的大阵开了，韩家修士急忙迎上来，直呼家主。

    李曦治起身下来，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些【镇邪石】还要拜托前辈收集，我家与袁成盾前辈有些交情，将之送往蕈林原，也算全了一份情谊。”

    李曦治说完这话，先是顿了一顿，两人皆是面色一变，感受到天地灵机的剧烈变化，连忙一前一后驾风而起，往天上飞去。

    唐摄都虽然对唐元乌又恨又怕，却对唐摄城感情深厚，忍不住落下泪来，余肃也听得动容，唐元乌又去拉余肃，问道：

    “怎穿的这样华丽！…修贤可算想着自己了…伱弟弟不中用的…哎呀…多学些道法…不要只修行…”

    他对这东西没什么贪图之心，并不在意，也不揭穿他，随便挥了挥手，只问道：

    “可有那处的消息？”

    这紫府真人听了这话，眼睛冷冷地从他身上飞过，身上的金袍闪闪发光，答道：

    “有人想你死。”

    李曦治见了这紫府真人手中两枚脑袋，哪里还看不明白？青松岛这样好的地方留给自己镇守，又方便自己出入东海，想必宗内有人正等着这一幕！只要自己死了个痛快，青穗峰必然落入袁家手中！

    ‘明明那几位散修来去无事，必然有什么限制之约，只是被迟炙云按了下来，密而不谈，只等着我撞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