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海银行总部。

    这是一幢刚建成才一年的新大楼,十个月前,沪海银行总部由原来的老办公地址正式搬移到这幢更加气派更加豪华的新大楼里,成了新总部的办公地点。

    和之前的总部有些不同,这整幢大楼全部是属于沪海银行的资产,底层至八楼,全都是沪海银行的总部营业厅和办公场所,而且还包括了董事会所在的办公区域。至于八楼以上,是级的商务区域,以租赁给一些外资机构和大型公司。新总部的搬迁,标志着沪海银行已经成了国内商业银行中的佼佼者和领头羊。

    总行长的办公室,占了八楼的三分之一,在这间耗资60多万装修出来的精致豪华而又不落俗套的办公室内,苏行长站在古董架上边,手中把玩着一件清初官窑瓷器,耳边听着董秘向他汇报着工作。

    苏行长不仅是沪海银行的总行长,同时也是董事会的董事长,正向他做汇报的董秘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下属,这个人虽说能力稍有不足,但够是忠心,用起来也很顺手。

    董秘汇报了近半年来沪海银行的经营情况,一些枯燥乏味的数字从他口中一一道出,但在苏行长耳中,这些数字比任何音符都要动听得多,令他听得是津津有味。回想自己这人生数十年,他从当年一个小学徒渐渐成为信用社的业务骨于,随后再逐渐爬上主任、行长,最终又在信用社合并整改成沪海银行的时候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直至坐上了现在的宝座。

    苏行长自己很清楚,要论能力他并不是当年竞争者中最强的,要论学历也不是最高的,论年龄更不是最有优势的。可偏偏就是他最后登顶成功,而比自己更有优势的人反而失败。关键在于自己的眼光和御下搞平衡的本事,再加上钻营的劲头,才使得上面的领导把这个位置交给了他。

    这些,是苏行长一生都为之得意的手笔。而且,短短几年的时间,沪海银行在他手中飞速发展,从当初银行圈中谁都不看好的杂牌军一步一步做到了目前的大局面,虽然还比不上四大行的庞大规模,可现在的沪海银行再也不是别人能够小看的角色了。

    更让苏行长认为自己担任总行长以来另一个最得意的手笔,那就是和周利文搞支付宝的合作。借着支付宝在网络支付的优势,沪海银行成了国内银行网络支付的先驱者,在这行中已经占有了极大绝对优势。甚至,连前些时候去京都参加银行行业会议时,以前一直对他不怎么感冒的几大行当家人都改变了态度,就连人民银行和银监会的领导们甚至为网络支付的业务找他谈了话,鼓励并支持他们沪海银行在这方面做大做强。

    每想到这一幕,苏行长就忍不住沾沾自喜,嘴角微翘着心情舒畅之极。

    董秘的声音清脆清晰,汇报的时候还带着一种韵味,在苏行长耳里听起来异常的舒服。大约十来分钟之后,汇报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工作汇报已经完成。

    “下月董事会的安排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各董事代表,包括独立董事都逐一通知到,各方也做了回复,这里是具体的名单,请您过目。”董秘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纸毕恭毕敬地递过去,苏行长接过后看了眼微微点头,示意他按照之前定下的调子安排。

    “这次董事会不同往常,日程上你要上点心,招待方面也要按照最高的规格来办。”

    “我明白,您请放心。”董秘连忙答道,接着又道：“另外,周董方面前些时候发了份邮件,说是这次他正好在国内,可能会亲自来参加。”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苏行长点头道,董秘见没事了就先告辞,等董秘走后,苏行长把手中的瓷器轻轻放回架子,往后退了几步歪着脑袋看了看摆放的位置,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周利文要来参加这次董事会,苏行长之前早就得到了消息。这几年来,周利文还是头一回以董事的名义参加董事会,以往只是派代表举手表决而已。对于这件事,苏行长大约猜出些周利文的用意,因为这次董事会和以前有些不同,因为不仅要对一些普通提案进行决议,而且还牵涉到沪海银行未来的人员调整。

    苏行长今年已经六十二了,按照国内正常退休年龄是六十岁,不过他作为沪海银行总行长,按理说以他的级别于到六十五岁再退下去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是,无论是马上退还是过个两三年再退,他终究还是要离开现在这个位置的,从这方面来看,他退居二线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数计时,而在沪海银行内部,也到了挑选接班人的时候。

    目前,接班人一共有五个人选,那就是四位副行长和一位行长助理。可苏行长自己也清楚,其中老汪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也面临和自己一样的问题。至于在剩余的四个人中,各有各的优势,也同样也各有各的弱点。

    周利文这次来参加董事会,十有八*九是想扶持行长助理,也就是信贷部主任姚亮上位。但在苏行长看来,这件事很难办成。说实话,这几年来,周利文对于苏行长在董事会中的支持不小,基本是遵守了当初对他的承诺。可苏行长方面也不是没有回报的,他把姚亮从当初的副主任提拔到主任,然后又提升到行长助理的职位,这些交换在他看来已经足够了。毕竟,姚亮在行里的资历太浅,年龄又太轻,虽说近期一直向自己暗示,想继续进一步成为副行长,从而取得接班人的地位,可苏行长一直都没点头,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步如果走出去不仅要担很大的风险,甚至还会引起几个副手的强烈反弹。

    每想到这事,苏行长就觉得头痛,同时又不由得感慨光阴似箭。一转眼的功夫,他就要到了即将离开职务的时候了,想到这苏行长心里又有着浓浓的不甘心。

    我想再活五百年再活五百年

    这句歌词鲜明地代表了苏行长现在的心情,假如真的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如果非得要有一个期限,他最好就是一万年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把苏行长的思绪从臆想中拽回了现实。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拿起了电话。

    “行长,有些工作想向您汇报一下,您看现在是否方便？”电话里传来乔副行长的声音,听到是他打来的电话,苏行长就摇头苦笑,这些天这位乔大少可没少往自己这边跑,每回全是打着这样的理由。

    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乔大少,或者说新任不久的这位乔副行长,自从来到沪海银行后就没少折腾,仗着自己是空降兵有后台,和几个副行长,包括姚亮都合不到一块去,三天两头要折腾点事出来。不仅如此,这家伙的自我感觉还特别的好,自以为等苏行长一退他就能成为下任总行长的人选。

    当初,苏行长之所以答应上面把这个家伙安排进行里,一方面是看在老上级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想用这家伙来牵制一下另外几个副行长,包括姚亮逐渐膨胀的权利,以便自己更好掌握行里的大局。可谁想到,这位乔大少根本不堪重用,眼高手低,能力不足而且还权利欲特别强,在行里工作了没多久就用极其拙劣的手段和人争夺权利,一点策略都不东,甚至还自以接班人自居,闹得几个副行长都对他有很大意见。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把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给弄进来,苏行长甚至觉得当初做这个决定是自己担任总行长以来最大的败笔。正因为有了这个家伙,反而把现在的局面搅得更复杂了。

    “我现在有点事,明天吧,明天下午我在办公室听你的汇报。”苏行长有些不待见这位乔大少,真心不想再听他那些废话,迟疑了下如此说道。

    “还是今天吧行长,我不需要多久,给我半小时就行了。行长,董秘不是刚刚从您这边走么？我现在就过来怎么样？”谁想到,乔副行长不依不饶地说着,这一下让苏行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领导是要有领导威严的,何况作为总行长的自己？都让他明天再来了,这家伙居然还说这样的话,难道就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意思？这么没有眼色还想接班？还有,他居然还告诉自己董秘刚刚离开？这又算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在一旁暗暗瞧着了？监视自己不成？故意掐着时间打的这个电话？

    苏行长虽然年龄大了,但他绝对不是随便让人捏的泥团,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位置一坐就是这么多年。当即就用严厉的口吻道：“乔副行长,难道我的工作安排需要得到你的同意么？董秘是不是离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的行长,我不是这个意思……。”电话那头乔副行长先是一愣,接着有些心虚的连忙解释,他再没脑子也听得出来苏行长话里的怒气,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不用多解释了,我还有事”不等对方再说什么,苏行长冷冰冰地讲了一句,随后就挂上了电话。

    生了会儿闷气,苏行长拿起电话拨了个内线,很快那边就接起了电话。

    “老林,是我”

    “行长您好……。”

    “你今天没出去？”

    “正准备去下面看看呢,您有事？”林副行长在电话里毕恭毕敬问。

    苏行长想了想问道：“去下边哪个地方看？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不是马上董事会了么,苏市那边有些数据和汇总的稍有出入,我正准备过去核实一下,刚让司机组的人安排好车。”

    “是去苏市啊……。”苏行长的手指在桌沿边轻轻敲打了几下,随后道：“这样吧,苏市那边我也好久没去了,正好今天有时间,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

    “没有问题……。”林副行长毫不迟疑地回答,接着顿了顿问：“行长,您需不需要苏市那边帮您安排一下,顺便住上两天放松放松？”

    “可以你安排吧,十分钟后我们楼下碰头。”苏行长欣然同意道,接着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苏行长坐电梯下到了停车场,出了电梯们就瞧见林副行长和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那边了,见到苏行长到来,林副行长连忙上前几步接过苏行长的手包,随后拉开车门用手帮他挡着车门框先让他上车,接着才关上门小跑着去了另一边。

    等司机把车启动开出停车场,林副行长这才轻声汇报着今天苏市的具体行程安排。听完之后,苏行长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林副行长不愧是自己的老部下,这些安排很是对自己的胃口,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实际上只不过是躲个清静,而不是真正要去视察工作什么的。

    “老林,你有心了,如果行里人都和你这个样,我得省多少心啊”苏行长拍拍林副行长的手,感叹道。

    “瞧您说的,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嘛。”林副行长谦虚地笑笑。

    苏市离沪海并不远,林副行长给苏行长安排的地方是一个游艇俱乐部,说是俱乐部,实际上就是一个高档会所,坐落在大湖的边上,占地面积极大,还有个很标准的高尔夫球场。让司机驱车先把苏行长送到这里,林副行长跑前跑后的替苏行长办好手续,直等把苏行长安顿下来后,再离开。而且,他在离开前还给俱乐部的服务员打了招呼,拜托照顾好苏行长的住行,留了名片才走。

    这一切,苏行长都看在眼里。其实一直以来,林副行长都是这样做的,但对苏行长来说,今天给他的感受却和以往不同。

    在苏行长眼里,林副行长是自己的副手,而且还是比较听话的那种副手,虽然性格方面有点缺陷,比如说魄力不足,迟疑不决等等,但工作能力还是没得挑。也许是之前习惯的原因,苏行长倒从来没有注意过林副行长的某些优点,但在今天,林副行长对自己恭恭敬敬,前前后后安排的一切让苏行长微微有些动心,他突然觉得如果把林副行长推上自己接班人的位置,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要资历,林副行长有,要论行里的地位他也足够,说能力也是可以的。至于性格方面稍软弱些,这又有什么呢？自己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与其选一个性格强硬的人倒不如挑选林副行长这样的人接班,至少以后他就算退下来呀能够依旧保持在行里的影响力啊

    想到这,苏行长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嘴角带着笑,暗暗盘算起这个选择的利弊。

    在苏市一连呆了三天,苏行长这才启程回沪海。至于在苏市的时候,他借着机会和林副行长谈了几次话,当然这些谈话不可能是谈工作,而是谈些日常生活什么的话题。不过,在这些谈话中,苏行长更是渐渐坚定了自己对于挑选林副行长作为接班人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随着出现的一刻起,就越来越根深蒂固。

    可问题在于,自己的接班人究竟是谁不是苏行长一个人说了算的。这必须要通过董事会的同意,而且还得上报银监会和人民银行。

    沪海银行是商业银行,可在中国不可能有真正的商业银行,由于国有资产的存在,银监会和人民银行方面对于沪海银行也有着相当的管理权利。尤其是总行长的替换,必须要得不到到这些有关部门的认可,至少不能有明确反对的意见。

    对于这点,苏行长心里非常清楚。以他的人脉,搞定这些有关部门应该不算难事。何况,林副行长从各方面条件来看也很合适,目前国家不是说搞和谐么,这种平稳过度正是和谐的因素,上报上去除非有特殊原因通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关键问题就是在董事会上了,这点苏行长的把握不大。虽然他是总行长和董事长,可这样的大事万一董事会否决,他也毫无办法。尤其是考虑到周利文和姚亮之间的关系,苏行长更要防备周利文在这方面投上反对票。

    所以说,要达到目的,必须取得周利文的支持,可周利文是不是会支持他呢？这个苏行长心里也没有底,因为他很清楚,姚亮才是周利文真正支持的目标,现在他要把人选更换成林副行长,周利文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思来想去,苏行长还是觉得得提前和周利文谈一谈,以达成协议。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万一等到董事会一开,提案被否决,他这个董事长和总行长就下不了台了。但究竟怎么谈,这个苏行长也得提前好好琢磨琢磨,因为周利文是否会让步或者说配合他,首要的是他能给周利文多少利益,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利益方面的交换而已,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就必须要有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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