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旧的终结,新的开端
雪兆丰年。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雪若是下得不多不少那么不但能冻死蚊虫之类还能让来年的庄稼长势更喜人。然而倘若这雪下得太大成了灾那么不但会压塌房子而且还会造成乱七八糟数不尽的麻烦。当然对于洛阳城中如今汇集的贵人们而言所谓大雪其实就是让大家围炉拥裘而坐杯酒谈天赏玩的佳景。
皇家的兄弟情往往不是看父亲而是看母亲——但凡是一个娘生的总归亲近些哪怕两个娘关系好一点两兄弟指不定也会更加热乎。大唐的宗法是立嫡立长所以一帮庶子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想头但是造反的仍旧不少。尤其是赫赫有名太宗皇帝的儿子仿佛是造反专业户一般一个赛一个地桀骜不驯现如今除了李治这个皇帝竟是只剩下没几个了。
这一天越王贞、纪王慎、曹王明三个向来还算有贤名的兄弟坐在曹王第花园的水阁中一块赏雪喝酒除了曹王明这个最小的还在长安洛阳风花雪月过日子其他两个都在外地当刺史此时免不了说说这天子脚下的无穷富庶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李贤头上。
曹王明足足告了半个月的病方才复出此时说起这一位竟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顾左右而言他愣是在那里兜结果别说越王贞觉得古怪就连脾气最好的纪王慎也有些不耐烦了竟是重重地在弟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虽说那一位是陛下嫡子但终究是你的晚辈不会是他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吧?”
曹王明苦笑着摇摇头——他倒希望人家是直接横行霸道欺到他头上那样还有点办法好想哪里像现在这么不上不下吊着。就在这时小径中忽然疾步走来一个仆役双手奉上了一封信言道是沛王差人送来了给曹王的新年节礼。
这说曹操曹操就有了音信。不免让在场三人面面相觑。曹王明接过信来拆开一看见通篇都是洋洋洒洒文采华丽的骈文那种格调看上去异常熟悉那原本的苦笑不免更浓了。而越王贞和纪王慎同时凑过来一瞧却同时对那文章大加赞赏。虽说曹王明猜到这捉刀之人是谁却碍于人家身份过于显赫不好点穿只得赶紧岔转话题命人把节礼抬上来。
见四个健仆抬着几坛子酒。还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锦帛书册等物越王贞和纪王慎当即便露出了欣然之色刚刚因为曹王明的支支吾吾而生出的一丁点不满立刻烟消云散。等到看过那锦帛的成色那书册的名头两人更是全都两眼放光。
那些绫罗绸缎也就算了就是再好也不能当饭吃;但那些书……那可几乎都是孤本李贤居然舍得拿来送人!再看曹王明地时候。两人似乎恨不得把人吞下去。
在这种火辣辣的目光下最爱书法的曹王明甚至没有余暇感慨自己得到几幅名家真迹的幸运只顾着在那里想着一个问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贤忽然给他送这么一份丰厚到可怕的节礼究竟是为什么?
礼物的最后是两封信一个写道皇叔越王亲启。一个写道皇叔纪王亲启。这时刚刚还沉浸在对曹王的无限羡慕中的两人方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子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敢情这节礼专趁着他们俩在地时候送来是有用心的!
各自拿过自个的信看了纪王慎顿时大喜连忙走到曹王明旁边指着信说道些什么。然而另一边的越王贞却仿佛呆了傻了一般。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怒似的要敲桌子但手还没放下来却又轻轻收了回去。轻飘飘一张纸拿在他手上却好比有千钧重。
“八哥你怎么了?”
陡听得耳边这声叫唤李贞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信函往怀中一塞。旋即掩饰似的笑道:“陛下自小宽仁。居然会有六郎这么一个精怪的儿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六郎在信上说这送来地东西不是全送给十四弟的。还有我和十弟的那份。三个人的礼送到一户人家来还真是他的独创!”
墙里谈笑墙外也在谈笑。宁人坊上次生了一场火灾结果因祸得福拆除了好大一片危房陋舍在曹王第旁边的一条街巷上开了一家酒肆。那酒肆算不上多大的规模不过两层楼但那酒却是用梅子酿地酸梅酒别有一番情趣所以酒客自然不少。此时李贤正和李敬业坐在二楼的凭栏处笑嘻嘻地对坐饮酒。
已经成亲的李敬业看上去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稳重只是眉眼间跳脱的气息依旧不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如此了。
李贤头一次把阿萝带出来此时由着她在旁边斟酒正笑眯眯地端详着美人仿佛没看见李敬业没好气的目光。直到惬意地喝了三大杯他这才诧异地对李敬业举了举杯子:“怎么成亲之后你居然戒酒了?据我所知嫂子可是一等一的贤惠人不至于连这个也要管吧?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敬业不理会满脸戏谑的李贤转头往外头望了一眼正好瞧见越王贞和纪王慎结伴从里头出来后头地随从人人拿着好些东西似乎有书有绸缎。他瞥了李贤一眼忽然觉得那笑容很是可恶“你这送礼倒是新明不怕人说你厚此薄彼么?这回来洛阳贺正旦的亲王多了你偏偏就只送他们三个还专门送到曹王的宅第?”
“我乐意谁管得着么?”
李贤一句话把李敬业噎了个半死旋即才低声将之前那两个阉宦的来历作了一下简要说明。结果李敬业猛地敛去了原本尚存的几分玩笑头更向前探了探几乎是和李贤脑袋贴着脑袋:“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就放手了?越王贞素来有才名万一他日后再有什么动作呢?”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他来?”李贤嬉皮笑脸地眨了眨眼睛这才正色道。“正因为他素来有贤名所以才动不得你该知道长孙无忌褚遂良当初构陷颇有贤名的吴王恪这才犯了众怒而且让父皇很是恼火。我手上证据不足凭借两个表面上和越王没有关系地阉宦就要指认他图谋不轨?他不过是想要浑水摸鱼地人之一。无需大动干戈。”
“真是受不了你有地时候精明得可怕有的时候却这么妇人之仁!”
李敬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认同李贤地措置方式。如今大唐磨刀霍霍对外用兵地步伐就没有停下来过再弄一场牵连上下的内乱着实没有必要。更何况。看今天的架势越王贞、纪王慎和曹王明交情似乎是很不错的。
李贤对李敬业虽然说得光明正大此时却在猜度越王贞的心理。他那封信冠冕堂皇只是在末了用商榷的语气提到了那两个阉宦顺带感慨了一下。先是精心挑选送给了越王贞几本古籍孤本然后打了这么一棒子。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表情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期待。
这些阴谋诡计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了一会儿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和李敬业心照不宣地碰了一下杯子之后他忽然笑道:“伯虎就比你小那么一点你冠礼之后就得轮到他了。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他究竟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伯虎自然是看上了小苏只不过郎有情妾似乎无意他大约只是单相思而已。”说出单相思这三个字地时候。李敬业便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架势。原因很简单他当初也曾看上过温柔娴静的许嫣结果人家偏偏喜欢的是李贤;程伯虎看上了苏毓而苏家丫头虽说似乎没什么心上人但李贤的不良纪录摆在那里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又横刀夺爱?
错了这小子往往是不用横刀。人家美人就心中有意了。他娘的。这长相本事都没多大差别。怎么在女人缘上就差那么多呢?
李贤只当没瞧见这一位的凶狠眼神自顾自地喝自己地酒。心里算计着新的一年该干什么新的事。忽然包厢的帘子一掀却是盛允文走了进来那面上的表情很有些微妙。
奇怪了他今天只带了张坚韦韬出来这一位不是好好地在家里呆着怎么会突然跑来了?在李贤征询的目光下却只见盛允文犹如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各式各样地帖子然后双手奉了上来。
“殿下这是刚刚送上门来的请柬其中有七份是元宵节邀您赏灯的。人家都要回应阿箩姑娘又不在我实在不敢擅专只能专程跑这么一趟。”
七个元宵节赏灯的邀请……他不过是一个人难道有分身术么?满心郁闷的李贤把帖子接过来略一翻检顿时更头痛了——老外婆和小丫头他是没法拒绝的;屈突申若李焱娘那帮娘子军联袂邀请他若是回绝了只怕麻烦同样不小;卢国公程处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似乎不得不去;至于之后的许敬宗上官仪李敬玄裴炎等等竟似乎是哪家都难以拒绝!
“对了太子殿下和周王殿下也派人说要元宵同游……”
“哈哈哈哈!”
李敬业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李贤笑得直打跌。而李贤无可奈何地仰头长叹了一声更生出了命苦地念头转瞬间他便豪气万丈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娘的凭什么要我一家家跑!下帖子把人都请到我家里来!”
在李敬业的白眼和阿萝的笑颜中天上的雪愈大了。辞旧迎新迎的何止是新春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