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多有想哭,心就有多疼
顾初渐渐垂眼。
是的,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不能看着思思出事。”她回了这句话。
陆北辰的脸色就青了,铁青。夹烟的手撑在了窗台上,烟头静静燃烧,烟灰多了大截,他盯着她良久,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将烟头直接扔出了窗外。
“很好。”他咬了这两个字出来,很重。
顾初缓缓睁眼,见陆北辰已起了身,那张脸依旧是铁青得骇人,但他始终是压制了,抬手整理了下略为凌乱的衬衫,再开口时声音涔寒,“顾初,你行,你真是好样的。”
话毕,转身出了卧室。
她一阵心慌,手忙脚乱地整了衣服下了床,见他正好抄起车钥匙要走,就快步上前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臂,颤着声音说,“求你别走,我……需要你的帮助。”
“放手。”陆北辰很冷。
她不松手,就那么紧紧地拉着。
陆北辰盯着她,眼神犀利,对上她的哀求后,眉头一皱,胳膊一挣就脱开了她的手。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房门敞开着,有凉风钻了进来,刮得她头发乱飞。
她倚着门边缓缓地蹲下来,头发遮住了脸,满腔的悲伤就如海浪似的拍过来。她知道这件事被她搞砸了,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顾初咬住了手指,强迫着用疼来压着想哭的欲望。
多有想哭,手指就有多疼,然后,心就有多疼。
怎么办?
如果没有熟人从中帮助的话,顾思能顺利出来吗?没有谁会耐心到等着一个不配合自己的嫌疑人坦白,其实她更想的是亲眼见一下顾思,她觉得,顾思一定是有苦衷。
可现在,她连唯一能帮上忙的陆北辰都给得罪了。
用了她最不齿的行为。
不知蹲了多久,久到腿都麻了。
直到,一双男式皮鞋出现在她眼前。
顾初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猛地抬头,是陆北辰,他又回来了。
像是整张的夜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就从这道口子里钻进来,黑暗被光亮给挤走,只剩耀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光圈。她愕然,忘了起身,就这么蹲着,发梢近乎垂了地。
陆北辰缓缓蹲身下来,伸过来,捏了她的下巴。此时此刻的他,眼神是如此地淡定,就好像刚刚愤怒而走的人不是他,他像是个过客,经过,给予她的安慰。
可他的声音始终还透着凉,他一字一句问,“你还以这种方式求过谁?”
顾初不敢再出声,只是摇头,她怕,她的声音会引来他的反感。
见状,陆北辰的眉心松了,收了手,起身,又弯身单臂将她圈住,她顺势站了起来,双腿是麻了,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陆北辰就环着她进了屋子,随手带上了房门。
“作为顾思的家属,你的确不适合知道太多事。”回到沙发后,陆北辰说,“而且,现在这个阶段你也见不到顾思。”
顾初被他搀扶着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靠着沙发角,双腿还是麻的,正在缓劲儿,像是瘫了似的难受。但也不及听到陆北辰的这番话,她看着他,嘴巴张了张。
就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刚刚才会这么做。
陆北辰叹了口气,将她的一条腿移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给她慢慢按着。每按一下,她就觉得刺痛。
“一会儿就好了。”他的语气不悦。
顾初不知怎的,心就一窝。
“我想知道全部的事。”良久后她坦言。
“你没资格知道。”
顾初垂眸。
“除非。”他的话有了余地。
顾初马上抬眼看他。
陆北辰盯着她,哼了一声,“不是你想的。”
她咬唇。
“过来做我的助理。”陆北辰淡淡地甩了这句话出来,又换了她另条腿。
“什么?”她愕然。
“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了解整个案情。”陆北辰耐着心给她按腿,说话的力道却不轻。
顾初觉得这件事转折太快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就直愣愣地瞅着他,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直到陆北辰给她按完腿,他就靠了过来,大手不大客气地揉了下她的头,说,“想要救你妹妹,最好就是靠你的脑子。”
“……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她半天才开声。
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顾大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个概念,你是来做我的助理,而不是来做独立法医,什么是助理你不懂吗?如果不懂的话,你现在可以百度搜索一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顾初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
“那行,你在家慢慢等消息吧。”陆北辰说着就要起身,“或者你考虑好了再答复我,但就不知道你妹妹能不能等得起。”
顾初这次反应快,一下子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连连点头,“不不不,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做你的助理,我一定会胜任的。”
陆北辰低头看了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关过了,马上松手,又见自己刚刚弄乱了他的领口,伸手替他抚平,道歉,“不好意思。”
“我在工作中要求很严的。”
“我没问题!”顾初马上表态。
陆北辰挑眉,“我要申明一点,你做了我助理那天就不允许主动提出辞职,除非是我觉得你无法胜任。”
顾初如小鸡啄食似的点头。
陆北辰眉头一皱,她马上又摇头,连带言语表示,“放心,我绝对不会主动辞职的!”
“好,你现在收拾一下马上跟我走。”陆北辰起身。
顾初想都没想,也跟着起身说,“我可以马上就跟你走。”
“这身?”陆北辰打量着她。
顾初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家居服,马上道,“等我十分钟,哦不,五分钟,我五分钟就OK。”
“五分钟?好。”陆北辰笑了,“超出一分钟我就会改主意。”
顾初一听,马上往卧室跑。
“等等。”陆北辰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他,等待他的指令。陆北辰指了指脖子,唇角含笑,“工作时你要敬重上司,工作之余,我不介意。”
顾初知道他是指刚刚搂着他脖子的举止,脸就腾地一红。陆北辰却没再多跟她闲聊,抬腕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说,“还有四分钟。”
顾初像是一头火箭似的马上窜了。
萧雪的案子疑点重重,从一开始的现场发现到后来的尸检报告,总会是得出一个证据然后被推翻,再发现全新的疑点。派对上萧雪与顾思大打出手、死亡后被凶手伪装上吊自尽的假象、尸体被人移动过、南山的灌木丛被人剪断过、小提琴弦被换成了大提琴弦、尸骨有断裂,显示有被人暴力对待的迹象、没有挣扎的痕迹、发现隐蔽针孔、与萧雪有关的三个男人……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这些资料,等看完后方才知道,自己之前知道的不过九牛一毛。刘继强、常军、白东等等这些,对于她来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陌生人,但就是跟萧雪扯上了关系,不,她觉得,最陌生的还是萧雪。
萧雪虽说跟她不同校,但打过交道的次数不亚于她跟凌双。萧雪为了陆北深可以歇斯底里,可以付出一切,虽说疯狂但顾初打从心里还是挺佩服的,一个女人痴狂地爱着一个男人没错的,爱情是错的吗?不是,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只是爱人的方式。
但至少,顾初对于萧雪的印象就是为爱痴狂为爱执着,但现在再翻开萧雪的私生活,她似乎都在暧昧于每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
阖上文件,顾初久久无法平静。
陆北辰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让她融入萧雪被杀一案,她以为他会同她讲解,岂料他只是将她带到了尸检所,抱过来几分文件扔给了她,说,“看完这些再发表你的看法。”
这种上司,直接而又粗鲁。
但不得不说,文字和数据的表述最为直接。
可在了解了整个案情后,顾初又糊涂了,这跟她妹妹有什么关系?抬头才发现,陆北辰已经不在实验室,刚刚他好像一直坐在尸骨面前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只顾着看文件,也就没注意他接下来的行为。
实验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虽淡,但远比医院的消毒药水味还是强烈。其实这种气息总会引起她的不适来,令她想到了在大学时上解剖课的场景,人的肢骨就横七竖八地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的大玻璃瓶子里,被泡得泛了白,她第一眼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冲出了解剖室,趴着墙角就开始哇哇大吐。
也有胆大的同学,半夜会搂个假肢睡觉。而那个时候,陆北深为了锻炼她的胆量,硬是托女同学将一颗头骨塞进了她宿舍的被子里,等她发现那是颗真的头骨时,吓得差点没了魂。
在学校的那几年,其实她没少被吓。
再后来她就明白了,人总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力。有北深在的时候,她觉得那些血腥的东西无法忍受,总会在他的强制管理下撒娇耍横,可北深走了后,没有人再容得她的娇气,所以,自然而然地她就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去解剖室,习惯了一个人去研究人体组织,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血淋漓的器官。
原来,人的承受力就像是根皮筋,总会被最大化拉长。
顾初起身,环视了一圈,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尸检床上的萧雪。她不是学人体构画的,实在无法辨别不同的颅骨会有什么不同,她注定了是个不合格的医生,因为如果一旦面临着成千上万的头骨,她绝对找不出彼此的不同。
末了还是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不同于解剖室,不同于医院,这里,是冤魂聚集的地方。
这么想着,顾初突然明白陆北辰为什么会成为法医权威了。一来做这个职业的人少,他缺乏竞争对手,二来他是个男人,身上阳气重,压得住这里的阴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