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儒道法术
史论题不好装聋作哑,尤其是涉及到变法与不变法的问题上。
但这个题,古县令也给了应考士子的活路。
用诸葛武侯和王荆公作对比!
历来变法图强者不知多少,战国时魏国的李悝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吴起和李悝可都是出自西河学派,西河学派是孔子弟子子夏开创的,以及前明张居正张太岳变法,张太岳变法要不是遇见了万历皇帝,可保不准已经成功了,但即使失败,也为明朝续了近一百年的生命,其所创的一条鞭法沿用至今……
而相比较张居正,王安石变法无疑是失败的彻彻底底,生前就被保守派废了新法,也被后来贬为奸党!
但诸葛亮是谁?
读《出师表》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孝;读《祭十二郎文》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友……
有了和曹丞相的对比,诸葛武侯被拔高到了与周公相比拟的地步。
一忠一奸。
这史论题不要太简单。
白贵对这场县试早有准备,不管是四书题,还是五经题,都在请教诸多师兄时矫正过了,当然是混杂在其他文章之中……,即使偶有师兄发觉,也只会当做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继续落笔写道:“何哉?武侯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荆公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也。何以知其然也饿,史称武侯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
儒家提倡的是什么,仁和礼!
《礼记·礼运篇》说过想要达到大同社会,需要什么呢?需要的是“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
所以这句话说什么,说的是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申商之术,用的“心”是什么,是儒家的仁礼之道,也就是礼记所阐述的……
道和术谁重要?
不言而明!
诸葛亮用的是儒家的道,而施行的是申商的术,因此才导致诸葛亮变法成功。
一旦将这变法牵扯到正人心的地步,就可以说已经成功了大半。
“王荆公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深见天下弊於积习、非执法坚定必为群议所挠,而又虑申商之雪娥不足以服朝野之心,乃讳其名,而阴托周礼以为说。”
他将这句话写了上去,笑容满面。
阴,有很多意思,在这里阴是假借,正好与堂皇大道相对应。
前文呼应。
王安石为啥没有变法成功,因为王安石没有和诸葛亮一样,用儒家的道,而是不诚心,忌讳别人说他用申商,然后托古改制,以周礼为名,进行变法。
一者用道,一者用术!
很快,一篇文章已经快要跃然纸上。
白贵笔头一转,接着写总结,“嗟乎!行政非人,虽有良法美意,亦足以为害。故程子曰: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武侯则匡辅之者多俊才,荆公则排击之者多君子,然此固不特荆公之不幸,亦宋室子不幸欤。”
这句话看似是说我赞成变法,但是变法是要让诸葛亮这样的人施行的,不是让王安石这样的人去施行的,但现在执行变法的是不是诸葛亮这样的贤人,谁又能知道呢?
妥妥的保守派言论!
程子所说的“关雎麟趾”则是出自《诗经·周南·关雎序》:“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
这句话也是一个祝贺人生了子嗣的成语“麟趾呈祥。”
也就是说,变法谁能主持,只有那些杰出的人物才能主持……
……
三道题目都在素纸上写好,白贵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又回想白鹿书院教授的避讳手段,看这些文章里面有没有避讳的点,如果有避讳的点,要么改为同义字,要么去掉笔画,以示对皇帝的尊敬。
例如民国大师钱玄同,因为与康熙皇帝玄烨撞了玄字,为了避讳,只能玄字去掉一点。
一个个看下去之后,发现文不加点,没有什么错漏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养心敬神了一小会。
这时,已经有答好的考生前往公堂交卷,请古县令阅卷,时间比离考试结束提前了不少。
白贵没有心慌意乱。
小升初,初升高,高考,一次次考试模拟下来,他敢说,论起考试心态,这天下的考生都不及他,后世才是真正的内卷大国。
此世的儒生虽然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可和后世相比,则又有不如。
后世有台灯,秉烛夜读是常事,食有肉,一顿有营养,不必因为三餐奔波,读书的时间后世胜过现在。
不管哪个老师,都在考试前告诫学生,前往不要提前交卷。
提前交卷?
那是学神的待遇,学霸可不会浪费这一时半会的机会。
当然,提前交卷也有提前交卷的好处,能被考官古县令早早注意到,说不定一个高兴,直接将其录取,下一次考试入堂试。
县试是申时击鼓结束。
距离现在还有约近两个时辰。
可以说,人与人相比,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大。学神早早写完,学渣还要苦苦思索,直到秉烛撤卷。
一刻后,休息好的白贵再次提笔,他深吸了一口气。
写字,就注重精气神。
他现在模仿的颜体,只有其形,而无其神,若是匆忙写出,形也会散乱。
笔落。
将素纸上的内容全部誊写。
一些儒生,往往不注重誊写,直接以试卷作答,如此虽可省时,但对于书法不好的人,文思不强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现场。
试卷纸可是有数的,不另再给。
天色也渐渐暗沉下去,一些考房也有灯光亮起。
“呼!”
白贵细心吹干每一张试卷的笔迹,防止墨迹污了试卷,等估摸着还剩下一些时间的时候,这才拿着试卷走到了公堂,呈递给早就站立在一旁的书吏。
也算提前几分钟交卷,这时交卷有个好处,该走的已经走了,还留下来挥笔的士子,是等着书吏来收卷子的。
古县令打了个哈欠,置若罔闻,挥了挥手,让书吏将试卷放到了一旁。
白贵看到古县令这幅模样,也知道他审卷也累了,施了一礼后,更公差回到考房,取了考篮,不紧不慢的走出了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