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走了？”

    “走了吧，故事结束了，回去吃席。”

    “我要坐小孩那桌。”

    “你不要脸。”

    “那你坐小孩那桌。”

    “行。”

    “这些年，是不是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下雪！”

    二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大吼，和马蹄停住后的嘶鸣声。

    “我觉得，一会儿再吃席也行。”

    “我也这么觉得。”

    马头调转了过来，小道姑满脸寒霜，眼中，还带着疑惑和震惊，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要带你看最美的雪，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只能让你所在的地方下雪。

    我已经亏欠了你，但欠你的雪景，我得……给你。”

    小道姑脚尖一蹬马鞍，飞了过来，落到了天算子的身边。

    “雪……是你下的？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道家奥术，心有念力，心诚则灵，想我所想，欲我所欲。”

    小道姑看着天算子的眼睛，看了半晌，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撒谎的痕迹，可她只能看到坦然，和思念。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不喜欢有人偷听。”

    小道姑说完话，脚下出现一片法阵，接着，她和天算子的身形便齐齐消失。

    “……”万雷、方小雨。

    “我们还是回去吃席吧。”

    “好。”

    “咱俩都坐小孩那桌。”

    “好。”

    鹤兰国，

    京城外，

    山顶上，

    道观前。

    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百年未回，天算子看着眼前的道观竹屋，眼泪瞬间湿了眼眶。

    “我觉得，在这里听你编故事比较合适。”

    小道姑走到道观门外的走廊上，单手扶着栏杆，右手拿着酒葫芦，满饮一大口。

    天算子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若有若无。

    “我没有编故事，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天，从这里回去以后，我便与我父亲吵了一架，晚上我便溜出来了，结果呢，我遇到了那个未婚妻。

    她说……

    …………”

    天算子将往事娓娓道来，一直说到，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姑且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骗我的时候那么聪明，怎么就上了那女人的当的呢？”

    “你也很聪明的啊，你上当，不是我骗得有多好，而是你愿意上当罢了。”

    “说得好。”

    “后来啊，我找到了一件道袍，穿在了身上，从此以后，我们门当户对了，再之后，我就去了兰宁国……

    我倒在了雪地里，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给了我念力种子，还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但自那以后，我就知道，你在哪里，我就能让哪里下雪……

    后来，我遇到了冥机师父，学会了更高深的念力使用方法。

    我认识了万雷……我去了中域……”

    “那是万骄榜大比，我谎报了年龄，参加了大比……”

    “那时候你在万骄榜？我从那里路过了。”

    “大比结束后，我和我师父回天机阁……”

    “你师父找了我，我说我不愿意去。”

    “木仙秘境，我看着万雷方小雨……”

    “那时候我朋友让我去看，我没去。”

    “金仙秘境，我刚到那里，只好摆摊算卦为生……”

    “我还劝那些人不要相信这些骗人的东西。”

    “……也就是说，老天一直在耍我们，我们擦肩而过了那么多次，但凡它有一点失误，我们就能相遇。”

    “是这个道理。”

    “……”

    这一刻，天算子的心，像被一把刀狠狠刺中一般。

    他信奉天道，但这一刻，却想找天道拼命。

    天道无常，人生如戏。

    “那么现在，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小道姑眼中精芒大作，冷冷看着天算子，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你编来骗我的。”

    “这……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让我编。”

    “万一你道法大乘，探寻了我的记忆，然后根据记忆来编的呢？你说的话，我现在是一个字都不信。”

    天算子看着小道姑的眼睛，两人仿佛雕像一般，定格在了这一刻。

    回忆，一点一滴的浮现在天算子的心头，那百年来无数次用过的念力，再次出现。

    忽然间，那本来已经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漫天雪花，飘落而下。

    雪花纷纷洒洒，随风而落，落在了山巅上，落在了道观前，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他们俩，便已经成了雪人。

    “我说过，要带你看最美的雪。

    最美的雪，其实……就在这里，

    这这山上，在道观外，在我的心里。

    你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天算子的声音，很沙哑，雪很冷，泪很烫。

    “现在，你可相信了？”

    小道姑眼角热泪留下，嘴角却不自主的扬起，

    “原来这些年，雪都是你下的，你要冻死我啊？混蛋，我还以为我被人下咒了呢？”

    那雪人雕像，忽然动了。

    小道姑一把紧紧抱住了天算子，痛哭流涕，

    “你这个混蛋，我也一直在等你啊，一直在找你，你怎么就是不来找我，呜呜……”

    她哭的很伤心，

    哭的很开心。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其实，你知道吗？自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比你还慌乱。”

    “有吗？我看你很镇定啊。”

    “那都是装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我，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焦急、慌乱、思念和真切，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找我。

    念祝词的时候，你比自己大婚还紧张，我就知道你还念着我。

    出来后，你追了过来，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找我。”

    “那你还一直不相信，欺负我好玩吗？”

    “这不是欺负你，是恨你，恨你的失约，恨你的抛弃，恨你的懦弱，恨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拉住我，告诉我你想我了。

    你怎么那么懦弱？

    当年的你，第一次见我，就敢把我抱到床上，可看看你现在……”

    “现在还来得及！”

    “啊！放开我，我说的不是现在……”

    天算子一把抱起了小道姑，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向着小竹屋走去。

    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格外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