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柯的话就像是一颗炸弹落在水里，溅起无数汹涌的水花。

    三人无不愕然，震惊的看着上官关。

    毕竟当年朝廷已经调查过，白凤凰的确是自杀。

    然而现在李南柯却说是他杀。

    杀人者竟是白凤凰喜欢的情郎上官关。

    这真相无疑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想否认什么吗？”李南柯盯着角落里的上官关。

    男人神色十分阴沉，一双温润黑眸在略显昏暗的角落炯炯闪烁，似燃着即将灭败的灰尽。

    “那就是默认了。”

    李南柯笑了笑，朗声说道，“那我就把关于白凤凰的时间线好好梳理一下，还原白凤凰死亡的真相。

    天武二十六年，六月十七日，白凤凰为了逃避家中安排的婚事，带着两位婢女去凤凰山游玩散心。

    这两位婢女，分别是杏儿和雀儿。

    在游玩过程中，白凤凰遇到了袭击，对方假扮鬼神枪意图绑架她，想从安平王那里获取什么。

    而正巧，同一时间执行任务的上官关因为擅自行动，脱离了组织。

    在看到白凤凰遇袭后，便出手相救。

    这是上官关和白凤凰第一次相遇，也为他们之后的悲剧埋下伏笔。”

    此时，上官关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救的白凤凰，你们想知道具体过程吗？”

    不等别人询问，上官关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缓缓说道：

    “那天我跟随夜巡司去埋伏轩辕会，可是我认为夜巡司有内鬼，于是年轻气盛的我决定单独行动。

    但我低估了冀天昊的狡诈，结果扑了个空，和其他人失去联系。

    就在我准备回去时，看到有人袭击白凤凰。

    其实那时候我认出了白凤凰，在京城的时候，我和她就有过几面之缘，所以我才下意识去去救。

    可我并不是那黑衣女人的对手，眼看就要落败，我听到山林里传来一声爆炸……然后，有红色的雾气涌了过来。

    那些雾气钻进了我的身体，仿佛催发欲情的药物一般，吞噬着我的理智。

    我看到那黑衣女人也被红雾干扰，于是便趁机带着白凤凰她们逃离。

    白凤凰和杏儿当时昏迷了，唯一清醒的只有杏儿。

    我本想带她们下山去找夜巡司其他人，可是那时候我已经无法坚持，无意间发现有一座道观，便暂时躲在了那里。”

    听到这里，李南柯闭上了眼睛。

    果然，两年前上官关之所以能成功带着白凤凰逃脱，是因为他们的干扰。

    他们穿越到了过去，意图改变，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最终剧本还是一模一样。

    时间在前行，也在不断的循环……这真是一个悲观的论证。

    上官关声音沙哑，继续说道：“我体内的红雾已经压不住了，我的理智也在一点点的被欲望蚕食。

    我不想伤害白凤凰她们，毕竟白凤凰是安平王的女儿，如果我对她做了什么，对谁都不好。

    我当时用符篆，把自己锁住，意图咬牙坚持。

    可红雾的伤害很大，如果不及时将欲望清除，我会爆体而死。最终，是唯一清醒的杏儿牺牲自己的清白，救的我。”

    上官关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

    白凤凰喃喃道：“最终你们坠入了爱河，却让白凤凰为之嫉妒。”

    见上官关低着头沉默，李南柯说道：

    “长公主和小王爷之前对我说过，白凤凰是一个性格极为偏激的女人。

    自己喜欢的男人，却爱上了身边的丫鬟，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和伤害，等于是狠狠扇了她的脸。

    于是为了报复，为了挽回心爱的人，她谋划了另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白凤凰的第二次遇袭事件！”

    白不爱从真相的余波中渐渐缓过神来，看着李南柯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二姐第二次被袭击，是她策划的？”

    “没错，就是她！”

    李南柯言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白凤凰的厌恶，冷声说道，“我打问过其他人，他们说，当初有人暗地里雇人，去袭击白凤凰她们。

    最终成形的流言是，白凤凰被玷污，过了一段时间选择自杀。

    但是小王爷告诉我，白凤凰并没有被玷污，是她身边的丫鬟被欺辱了。

    我相信小王爷！

    因为他是白凤凰的弟弟。

    而且他也说过，家里人对白凤凰的遗体进行过检查，是清清白白的。

    那问题就来了，当初白凤凰三女一同被袭击，结果却是杏儿和雀儿遭受欺辱，而白凤凰却完好。

    难道是因为白凤凰修为很高？还是有人救了她们？

    可无论哪一种，都不合逻辑。

    若是有人救了她们，为何偏偏就白凤凰那么幸运未被欺辱？

    而且不管是什么男人，遇到她们三人，肯定第一个欺辱的是白凤凰，而不是放着大白菜不拱，反而去拱身边的两片绿叶。

    所以唯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白凤凰才是真正的主使者，她才不会被欺辱。

    是她暗中雇人，故意弄出一场被土匪流氓袭击的事件，让那些人去欺辱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女！

    而杏儿被侮辱后，自觉无颜面再见心上人，于是在道观内选择了上吊自杀。而另一个婢女雀儿，变疯了。”

    屋内鸦雀无声。

    除了上官关外，每个人都被这冰冷残忍的事实给震惊住了。

    为了夺回爱情，竟然找人欺辱自己身边的婢女……这样的女人，真的是一个疯子，一个偏激的疯子！

    李南柯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情怅然。

    他脑海中浮现出，云香庵里……雀儿疯傻的可怜模样。

    在对方的红雨梦境里，她一直幻想自己逃出了那个道观。

    可现实是，她和杏儿被自家的主子出卖，遭受了噩梦的一晚。

    梦境里，那个香囊代表的就是她的好姐妹杏儿。

    被践踏在泥土里，被污染在黑暗里。

    白凤凰为何选择那个道观。

    因为那是杏儿和上官关最美好回忆的地点。

    她要亲手把对方美好回忆给扯碎，撒上淤泥，让上官关抛弃杏儿。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不爱精神恍忽，失魂落魄的望着上官关。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质问什么。

    或许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替自己的二姐，去质问对方了。

    “可白凤凰最后确实是自己上吊的，这个当时影卫调查过，不会错的。”聂缨轻声开口，眼神复杂。

    “没错，白凤凰是自己上吊的。”

    “那你为何说是上官关杀的？”聂缨不满。

    这家伙总是在逗人。

    李南柯澹澹一笑，看着上官关说道：

    “在杏儿死后，上官关很快便调查出了真相。于是，他开启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他要让白凤凰于折磨中死去。

    如果是常规报仇手段，肯定会暴露自己，也发泄不了心中怨恨。

    于是，上官关决定在精神上，去折磨白凤凰。”

    精神？

    众人一副疑惑。

    李南柯道：“总司大人告诉我，上官关当年之所以被重用，屡破大桉，是因为他会一种秘术——蛊心催眠术！

    他暗地里假装和白凤凰谈恋爱，让对方放松警惕，并让女人敞开心扉。

    实际上，却一点一点的蛊惑催眠着对方。

    催眠什么？

    无非就是让白凤凰慢慢代入杏儿的角色，让她渐渐以为自己就是杏儿……”

    李南柯扭头对白不爱说道：“我之前问你，你二姐在自杀前的那段时间精神状况如何。你说，当时白凤凰浑浑噩噩，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这就是蛊心催眠术起的作用。

    当白凤凰彻底把自己代入杏儿的角色后，那些曾遭受的噩梦，就会一遍遍的困扰她，折磨她。

    同时，上官关又暗地里放出流言，说白凤凰被欺辱了。

    这也是为什么，坊间会存在这样的传闻。

    在双重压力下，白凤凰的精神渐渐崩溃。最终，当上官关“狠心”抛弃她后，她彻底崩溃了。

    于是心如死灰、伤心欲绝的白凤凰回到了那个道观，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上吊自杀！

    自杀的时间和杏儿一样，都是夜半三更时！

    这就是上官关的复仇！

    杀人，且诛心！”

    昔日的真相在李南柯一字一句的陈述中，从层层迷雾中被剥开，以血血淋淋的方式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疑问，那些愤怒……全都化为泡影，变成了叹息。

    白不爱呆呆坐着，眼神暗澹。

    虽然他时常嘴上骂着自己的二姐，但小时候对方却是唯一对她好过的人。

    哪怕二姐后来慢慢变得偏激，变得自私，他都不厌。

    二姐死后，他极愤恨那个伤害她的男人。

    如今的真相，却让他茫然无措。

    思来想去，二姐之所以有这样的结局，最大原因是那个充满自私自利的家，那个冷冰冰的家。

    “虽然有些过程有出入，但总体没错。”

    上官关站起身，似是突然释然了许多，对李南柯笑着说道，“你真的很厉害，总司大人眼光不错。未来，你会有更好的前程。”

    “你去哪儿？”

    见上官关要离开，聂缨秀眉皱起。

    上官关看了眼屋内的其他人，澹澹道：“放心吧，我不会逃的。杀害白凤凰的真正凶手就是我，你们想抓就来抓吧。另外——”

    上官关忽然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我不后悔杀了那贱女人，只后悔没再折磨她一番！”

    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帐篷。

    李南柯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在黑衣女人袭击白凤凰的时候，当时异变为魔物的上官关并不是要去救她，而是想杀了她。

    只要杀了白凤凰……一切就会改变。

    可惜，他们无形中又扮演了当初历史进程的角色。

    过去能被改变，却也无法改变。

    那个黑衣女人又是谁呢？

    李南柯陷入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