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色严肃认真的法海，朱厚照语出惊人：“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妖魔之属，本就是人世间最大的业障，大师的朋友斩妖除魔，乃是行大功德之事，迷茫，却是没必要。”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法海身躯勐然一震，似有一道惊雷闪电于脑海里炸开，心底翻起万丈波澜。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杀生斩业之言，像是陷入了魔怔，也像是领悟到了什么，状态看上去极其怪异。

    大威天龙真经自行运转，一条威武天龙盘旋于头顶，洒落道道佛光，清澈灵台，护持肉身，为他护法，助他悟道。

    “妙极了。”

    朱厚照澹然一笑，似已看到一位杀生罗汉即将诞生。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个性执着刚强，遇妖杀妖，遇魔诛魔，手段狠辣决绝，与传统佛门僧人背道而驰，法海最是适合这条路。

    杀妖不是杀妖，灭魔不是灭魔，而是诛杀业障，朱厚照很期待法海以这套谬论去与佛门正统论法，看看法海能闹出多大动静来。

    道心坚定，奉行杀生即是斩业的法海再度对上白素贞又会是何等精彩场景？

    当然，朱厚照也不是在坑法海，只是不想法海最终变成佛门一贯的虚伪模样。

    慈悲为怀，纯粹就是鬼扯，大仁不仁，大善不善，对妖魔的纵容，就是最大的恶。

    这也是朱厚照欣赏法海的最大原因，因为他对妖魔足够狠。

    人人都为许仙与白娘子的爱情而感动，对破坏许白情缘的法海大加唾弃。

    可又有几人想过一场水漫金山，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有谁清楚法海为人间做过多少事？

    与因一己之私祸害万千的白素贞相比，法海才是最值得尊敬的，起码他为这人间做过大量实事。

    就拿刚才被法海杀死的群妖来说，其中任何一个放出去，都能祸乱一方，是法海终结了他们作乱的可能。

    朱厚照一贯看不起佛门，在他太武朝境内，对佛门是打压了又打压，但对法海，他是真的无比欣赏。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法海颇有相似之处，对妖魔都奉行宁杀错不放过的思想理念。

    一朝顿悟，道法通玄，法海身上佛光越来越浩瀚，身上戾气尽去，复返本我，臻至返璞归真之境。

    看透心中魔障，持金刚明王之心，行杀生斩业之路，心如琉璃澄澈，不再迷惘茫然。

    往后的路，妖魔他还会继续杀，但却与以往截然不同了，带着迷茫的杀，与勇勐精进的杀生斩业是两个不可一概而论的概念。

    前者，把妖魔杀了，还要迷茫自己杀的对不对；后者，是问心无愧的杀，是坚定无悔的杀。

    杀生斩业，吾心无悔，纵入阿鼻，吾心如一。

    未来的法海，将令无数妖魔颤抖。

    和尚不可怕，可怕的是和尚太暴力，太凶狠，还无人可挡。

    人间，污秽了！

    需要法海这样的人来清理一遍，重塑朗朗乾坤，再立人道秩序。

    妖也好，魔也罢，亦或者是鬼，都不该留在人间。

    “走了！”

    招呼了一声赢飞雪朱青凰母女，朱厚照大步流星离去。

    法海陷入顿悟，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十天半月才会醒来，他可不想一直在这干耗着。

    “道友，多谢！”

    一家三口身影逐渐消失，法海忽然睁开了双眼，轻轻呢喃一声，最后继续悟道，勘破心中魔障。

    .......

    “你这么坑那个大和尚，好吗？”

    赢飞雪看着朱厚照，没想到朱厚照平时人五人六的，坑起人来竟会那般熟练。

    杀生即是斩业，斩业就不是杀生，如此歪理谬论，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可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太对劲。

    “我有坑他吗，我只是见他道心生出魔章，帮他坚定道心罢了。”

    “修行之路，唯我唯心，道心出了问题，便容易走火入魔，我可是在帮他。”

    朱厚照摊了摊手，无奈道：“人生难得做一件好事，竟然还会被怀疑，好人难做啊？”

    赢飞雪脸皮微微抽搐，对朱厚照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同处这么多年了，她还能不了解朱厚照是什么人。

    也许是跟群臣，跟大明诸皇相互算计习惯了，演技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说话总是半真半假，让人很难判断他的真实意图。

    反正，朱厚照每做一件事，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单纯的做好事，不可能的，别想太多了。

    事实上朱厚照还真没安好心，他是想借法海的手弄死白素贞。

    神仙动情，三界不宁，人妖相恋，注定悲剧。

    与其等着白素贞历经情劫洗礼，最后搞得万万人遭殃，还不如早点将之扼杀。

    尽管还没征服这个世界，但朱厚照已经将这个世界的百姓视作大明子民，岂能任由白素贞祸祸，沦为其渡情劫的牺牲品。

    就算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大明子民，朱厚照也不会坐视不管，人，可以死，天下何处不死人，但不能死在妖的手里。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动手灭了白素贞，这就是朱厚照的聪明之处了。

    白素贞背景强硬，将之弄死了，必定会得罪其背后之人，靠着祖龙，女娲娘娘的庇佑，他大概率是死不了的。

    只不过，他不想欠下更多的因果。

    因果债，不好还啊！

    借法海之手弄死白素贞，能成功最好，所有的黑锅都让法海来背，白素贞背后之人未必敢跟佛门叫板。

    不成功，他也没什么损失。

    若不是因为这诸般算计，他又怎会帮法海坚定道心，勘破心中魔障，他又不是十世修行的大善人，以助人为乐。

    带着赢飞雪与朱青凰一路游山玩水，朱厚照并不着急去寻找老朱等人，反正以老朱家众人的修为，无论身在何地，都能自保无虞，还是先玩一阵再说。

    把朝政丢给朱启元去折腾，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偷闲，正好弥补一下逝去的青春，只是他好像忘了，他的青春不是没有，只是大多花在了争权夺利上。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游走于山水之间，沉溺于山河风光，朱厚照仿佛忘记了一生最在乎的权势，像个游侠儿一样，渴了，喝一口天然山泉，饿了，山林野味也是不错。

    一生争权夺利，爱权如命，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死，虽高高在上，却反倒不如这一段时间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