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一道通天幕墙，横亘南窟——

    宛如天堑！

    此刻【深海】的监察功能恢复，影像重新上传，每一位超凡者都能够清晰看到此刻兽潮的情况。

    顾慎踩在铁剑之上。

    悬浮在空中。

    他巡视着身下，这面“漆黑天堑”直接将兽潮切斩为两半，踏过天堑的那些超凡兽灵，已经成为了一具具横倒在地的尸体。

    这些野兽都觉醒了“智慧”，也正因此，他们才会感到害怕，才会选择撤退！

    “轰隆隆隆……”

    这群本来要冲击南窟的野兽，向着东西两个方向散去。

    ……

    ……

    东窟，朱雀神使神情难看。

    “兽潮……分流了？”

    “这‘黑墙’是什么东西！？”

    他无法理解。

    顾慎竟然真的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兽潮走势！

    那玩意儿是顾慎的封印物？还是长野给他的禁忌手段？

    论群攻能力……朱雀绝对算得上源之塔数一数二的存在，只是他掏空自己家底，也找不到一件能和这“漆黑幕墙”相比的禁器。

    如果没猜错。

    那面幕墙，是由大量精神毒素所组成的！

    这些生灵，是被毒杀的！

    “这姓顾的，手段这么狠毒？”

    虽然他久居上城，很少外出，但神使享受着极高的深水区特权，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些年顾慎声名鹊起，和长野五大家走得很近。

    尤其是顾家——

    陵园一战之后，许多人都说顾慎是顾长志看中的衣钵传人。

    白术接过火种，又有谣言说，白术先生希望培养顾慎作为“捧冠者”，承载下一枚“斗战火种”，这些流言的真实性无法印证。

    但朱雀隐约觉得，顾慎这家伙所展露的超境实力，多半和火种有一定关系。

    可如今这一幕……却让他有些怀疑。

    斗战火种，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毒杀”这种事情，不太像是斗战意志遗承者所做出来的。

    “东洲，还有一个冥王……”

    朱雀喃喃道：“这姓顾的，该不会是冥王使徒吧？”

    这么一想，倒还真有可能！

    冥王也是在陵园一战出现的，而且在击杀酒神座之后，重新匿回黑雾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再无一丝一毫的音讯，以这位神座二十年前的性格，如果战力不曾受损，仍然处于巅峰，必然不可能如此低调。

    朱雀先前便隐约猜测，这位冥王可能是命不久矣。

    那么隐姓埋名，在五洲内寻找“传人”，倒是合情合理。

    “朱雀，云虎，玄龟……准备来‘E7区’集合。”

    一道精神传讯，在朱雀心湖上空响起。

    是红龙。

    “兽潮分散，可能会有一部分来冲击东窟……我需要布置‘空域’。”

    红龙平静说道：“你们三个都要到。”

    ……

    ……

    西洲这边，苏叶的神色同样不好看。

    这位新任赐福之子，原先舒适惬意地坐在高墙之上，身旁早有圣裁者准备好了茶茗。原本他是准备静观“南窟”遭受冲击，看一出好戏，若是东洲无力招架，他便借着兽潮狂袭之机再次议谈，当然这一次他会重新开价，开一个更高的价——

    好戏的确上演了.

    只不过他由“看戏者”，沦为了“戏中人”。

    披着明光铠的贾唯，站在城头，平静说道：“兽潮分流了，一半向着我们这边奔来……我现在出手，有机会在城墙外进行阻拦。以圣裁者的力量，解决这剩余的一半兽潮，问题不大。”

    “先生，不必太急。”

    苏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或许这场兽潮，未必需要您亲自劳驾。”

    他缓缓说道：“我去聆听‘福音’，请求神上的指引。”

    ……

    ……

    顾慎布下毒瘴，驱退超凡兽潮，这一副画面，引起了四洲所有人的注意。

    他踩着铁剑，缓缓返回S12区。

    慕晚秋发来了讯息：“那‘黑色幕墙’里……都是多鲁河的河毒？”

    成为使徒之后。

    冥王对她已经没什么太多的秘密了，由“冥火”衍生而成的力量，慕晚秋都能感应猜测到一个大概。

    “嗯。”

    顾慎没去隐瞒，微笑道：“还记得我们在冥殿里遇到的那尊巨人么，他眉心镶嵌的‘黑色玉珠’，就是多鲁河精神毒素的源头。”

    “原来如此……”

    慕晚秋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多鲁河任务之后，那条黑河的精神毒素，就忽然消失了。

    北洲军团目前还没调查出具体原因。

    他们还以为，是“旅者”的出现，导致了这座超大型灾境出现了变故。

    不过，幸好有“旅者”。

    不然北洲的目光恐怕就会被“冥河”所吸引，一直查下去，早晚也会查出一些端倪。

    “动用‘河毒’，真的没问题么？”慕晚秋有些犹豫。

    顾慎知道她担心什么。

    这毒素……如果光明城和源之塔要调查，还是能查出一定信息的。

    “就算他们查出这是与‘冥王’有关的毒，又能如何。”

    顾慎平静道：“不要忘了，‘冥王’一直都在东洲。”

    这两年，陵园神战昙花一现的冥王，已经彻底消失了。

    就像是当年的顾长志一样……只是如今的五洲，已经不接受这种“消失”了。

    对于神座而言，无声无息地“睡去”，就等于“死去”。

    最高席的威慑力，就在于“醒着”！

    他摆开这道毒瘴，就是让中洲和西洲去查的！关于“火种”的一切，都注定是混沌而不可探知的，外面人无论怎么去查，最后都只能得到一个消息。

    冥王还活着。

    这，就足够了。

    顾慎踩着飞剑，满意地看着身后的“毒瘴”，这一战已经结束，他下意识重新取出了“吊坠”……

    后者还是提醒。

    【“不要前去。”】

    【“不要前去。”】

    顾慎微微皱眉。

    【命运女神的庇护】会指引宿主前往正确的方向，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超凡者可以信任的最后一道“生命保障”，在绝大多数危机情况之下，吊坠会给出一个通向“生”的方向。

    在前赴兽潮之时，吊坠告诉自己，不要前去。

    返程之时，吊坠同样给了自己一个警惕的讯号。

    顾慎悬停在半空之中。

    他此刻感到了一些困惑，还有一些茫然，因为兽潮已经被驱散，并且分为两拨，掠向了光明城和源之塔的驻守区域。

    精神系的直觉反应，都不再激起。

    他感觉自己无比安全。

    可吊坠却提醒自己……

    危险？

    ……

    ……

    顾慎落在S12区城头之上。

    “你特娘的……吓死我了。”

    沉离看到顾慎回来，见面就是一拳锤了过去，最后轻轻落下。

    顾慎微笑问道：“怎么，你看到过我做没把握的事情么？”

    “……”沉离神情复杂。

    在长野相识了这么久，他的确没看顾慎做过鲁莽之事……只是那些兽潮，毕竟太吓人了，想要完成分流，要么有顶级的“封印物”，要么就具备极其强悍的群攻领域。

    后者，恐怕都得是封号级别的超凡了。

    “不过话说，那黑色幕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沉离压低声音，悄悄凑了过来。

    顾慎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天眼】故障了三分钟，没人会觉得这是意外，应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自己刻意出手屏蔽的。

    “连我也不能说么？”小铁人有些可怜兮兮地开口。

    “也不是不能说……你真想知道？”

    顾慎想起了自己带沉离南下的真实意图，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

    沉离觉得这笑容不太妙，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当我没问过。”

    顾慎拂袖走下城区。

    白袖，陈没，都传来了讯息。

    还有许许多多的消息，陆哲，野犬，也都发来了关切的慰问，内容大同小异，询问他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帮助。

    顾慎一一回复。

    只不过，这些人的讯息之中，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

    ……

    S3区。

    庄先生的老屋里，一道身影正在伏桉，原先空空荡荡的书桌，已是重新堆满了书籍，还夹杂着十几面复杂的【深海】投影。

    亚当摘下了那只眼睛，戴上了“机械义眼”。

    在光影的映照下。

    这个男人的一半侧脸是完好无缺的，另外一半则像是被摧毁过了一遍……

    那枚“眼珠”，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桌面之上。

    但诡异的是【命运之眼】的童孔还在转动，无声无息的游掠，速度很快的观察着四面八方的景物，像是一枚被困在狭窄池水里的蝌蚪……

    “冬——”

    顾慎轻轻叩响了里屋的木门。

    “进。”

    亚当左手持笔，奋笔疾书，同时右手在虚空投影之中不断写着什么……这是一个左撇子，还是一个一心二用的怪才，对于精神系超凡者而言，一心多用不算太大的难事，只是想要熟悉到这种程度，就很困难了。而且他不是做做样子。

    顾慎瞥了眼桌桉上方的那些投影，又瞥了眼桌上的草稿。

    源质学，旧世界起源学。

    这家伙正在同时进行两项研究，或许更多，这些资料加在一起实在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东西，他看不懂。

    恐怕只有褚灵能够看得明白。

    “我看到了‘昙曜’的剖面图，以及记载桑洲窟历史过往的古老文献。”

    “这个男人没骗你，他的确在研究‘源质’和‘旧世界起源’，并且试图把它们联系到一起。”

    褚灵道：“这种时候，‘机械义眼’比‘命运之眼’好用，那颗拥有自己意识能够活蹦乱跳的眼珠可不会帮他同时阅读两份文献。”

    “是我，顾慎。”

    顾慎站在门后，再次开口。

    亚当飞快起身。

    很显然。

    这枚“机械义眼”也是为顾慎准备的，两人对视，这一次没有出现尬诗吟唱的场面了……亚当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挤出笑容道：“小顾先生，真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来，坐！”

    “你刚刚说……你观察到‘昙曜’方向出现了异动。”

    顾慎没和亚当客气。

    况且这屋子本来就是庄先生的……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返回S12区，读取了所有讯息，他便立刻动身，返回了这里。

    原因很简单。

    亚当告诉他，“昙曜”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准确地说，不是我看到的，是‘命运之眼’所看到的。”

    亚当也调转了椅子方向，正对顾慎。

    他把这枚滴熘熘打转的眼睛，放在了自己掌心，然后诚恳说道：“我驻扎下来之后，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站在至高点，利用‘命运之眼’观察‘昙曜’。因为这枚眼睛的超凡功效，我可以看穿‘山体’，那副‘剖面图’就是我自己绘制的，但是这一次……我望向‘昙曜’，眼睛便开始流血。”

    “流血？”

    顾慎心头一沉，这种事情……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亚当试图看清神卷之子。

    另外一次，是亚当直视冥火！

    如果说，这是“命运之眼”窥伺火种付出的代价……

    那么昙曜的异变，与火种有关？

    “这一次，你看到了什么？”顾慎连忙开口。

    “我……”

    亚当犹豫了一下，他缓缓摘下那枚机械义眼，将命运之眼戴了上去，戴上的那一刻，他的气质便变得阴郁了许多，低沉吟唱道：“昏暗无光的地火终将爆发，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燃烧成尽，飞蛾潜沉，拥抱地心，万兽奔腾，归于光明……”

    “神卷之子，将给予这世界毁灭，以及重生。”

    由于“命运之眼”的感染。

    他在看到一些“信息”之时，不可避免沉浸在眼童带给他的环境之中。

    念完这一句，亚当立即摘下那枚眼睛。

    他停止吟唱，整个人的气质也重新发生了变化……逐渐由阴郁，变得舒缓，轻松。

    “滴答。”

    “滴答。”

    寂静的屋子里，传来轻轻的声音。

    那是夹杂着血丝的清泪，落在地上。

    亚当单手捂住眼眶，挤出一抹笑容，艰难喘息着开口：“这，差不多就是我所看到的……小顾先生，我看到了一道渺小的，模湖的身影……站在火山口……”

    “‘神卷之子’在看着我，看着这世界上的所有生灵。”

    这一次。

    命运之眼给出的“指引”，画面感非常强烈。

    顾慎的脑海之中，已经出现了这么一副景象。

    “还有……”

    亚当沉默了数秒，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只不过在挣扎了一会之后，他选择继续。

    于是亚当声音嘶哑说道。

    “我好像，还看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