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窟的“收服”任务还算顺利。

    对于执行南下任务的四洲超凡者而言，收服二十座生活区，都不是难事。

    可能唯一“麻烦”的，就是应付当地的“极端者”……源之塔和光明城采取的手段简单粗暴，前者把不听话的极端者全部杀了个干净，后者则是取出了福音圣经进行“精神转化”。

    北洲和东洲的手段相对“温和”。

    因为有陆哲和顾慎，顶级精神系的催眠能力，可以直接让这些“极端者”闭嘴听话。

    当然……

    如果“极端者”真的很极端，无论是谁，都会采取和源之塔一样的行动。

    圣城的驻派力量还未到达，四洲也懒得理会那么多规矩，以最快速度，完成“力量收拢”才是最重要的。

    在结束了对“庄先生”和“中立者”的线索搜集之后，顾慎动身离开了S3生活区，他和白袖保持了精神联络，小袖子的【雷界行者】属于特质系，和顾慎的【炽火】一样，各有侧重，【雷界行者】更偏向于自然系的极致攻杀，不过“催眠能力”也能施展。

    对付一些低阶超凡者，是足够了。

    南窟西部的生活区基本完成“收服”。

    吴镛带着麾下赶回S3生活区和顾慎完成了交接，这只队伍会分散入驻，以小队形式继续向西侧推进，直至最后与白袖会和，至此东洲带来的两百位超凡者，将会陆续分散入驻进入南窟的十九座生活区中。

    而顾慎则是直接向着东侧出发。

    “S12生活区”遇到了一些麻烦，作为南窟最大的“壁垒”，与中洲毗邻的关键城区，这里的“攻坚战”已经结束。

    陈没和沉离把“炽浪教会”的领袖以及麾下全部绑了起来，只不过两人虽然在打架这件事上，是一等一的好手，却不具备精神催眠的能力，没有办法“感化”这些冥顽不灵的狂教徒。

    ……

    ……

    黎明初起之时。

    顾慎赶到了炽浪教会的主城区，这里的壁垒的确修筑精美，看上去应该能够扛得住手炮的轰击，基本不用担心外来超凡生灵的进攻。

    “唔！”

    “呜呜呜！”

    城墙头上，近百位极端者，被绑在了一起，他们披着火红色的炽浪教袍，被堵住了嘴巴，困住了手腕……事实上捆绑所用的材料并不高级，如果他们执意挣脱，还是有机会挣开的。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坐在城头的沉离，肩头正扛着一根铁质狼牙棒，扫视着这些乖乖躺倒的教徒……

    这些教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瑟瑟发抖。

    这一晚上，谁敢动，谁想逃，他就打！

    S12的高墙墙头，还有一道身影，盘坐在至高点，沐浴阳光。

    对于低阶超凡者而言……“时缓”简直就是一种降维打击。

    这是比沉离铁棒更让人感到恐惧的东西。

    有陈没在，他们根本就逃不掉。

    “辛苦两位了。”

    顾慎来到S12的墙头，看到这一幕，神情有些古怪……陈没和沉离收服极端者地盘的方式，实在有点太原始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这座城区里就只有这么点‘极端者’？”顾慎环视一圈，传音道。

    “嗯。”

    陈没点了点头，“整座S12生活区里，接近有一千五百名幸存者……但主城区那边的‘居民’，似乎并不信仰‘炽浪’。”

    “哦？”

    顾慎蹲下身子，查看着一位被捆缚住的炽浪教徒，他的精神力掠出，将半个S12城区都笼罩……他大概明白了陈没的意思，这又是一座和“锡银城”类似的地区，炽浪教会的极端者，在桑洲窟属于“高等阶层”，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华美精致，即便在“觉醒实验”之中，也有充足的资源可以享用。

    而整座S12城区，八成以上的地区，是破烂且落败的，和先前维亚斯的故乡差不多，桑洲窟的绝大部分平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楼屋歪斜，道路泥泞。

    无论是什么时代，永远都有“吸血者”。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住挣扎之人的脑袋，炽火撞入后者的精神海中……这位炽浪教徒甚至还佩戴了一枚挂坠，用来防止精神攻击，只可惜挂坠瞬间爆碎。

    顾慎的精神力，毫无阻拦地进入了这人脑海之中。

    他随意翻阅着这人的记忆……

    觉醒实验开始之后，南洲内陆的炽浪教会，正式撤离，大量教徒离开桑洲窟……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桑洲窟土着，因为成为了被教会所认可的“骨干核心”，借此脱离这座贫困之岛。

    于是S12生活区变得“空荡”起来。

    真正的“炽浪教徒”离开，那些不被炽浪教会认可的，拼命的追随者……便成为了“掌权者”，他们披上了自制的炽浪教会衣袍，占据了前者留下的“财富”，并且拿下了这座城区壁垒。

    因为早年教会争抢战斗，这座城区很久之前就修筑了“高墙”，于是在“超凡觉醒”全面发生之后，基本没有遭受超凡生灵的袭杀。

    新一代的阶级划分，在封闭且完整的“S12城区”内诞生。

    这些先前都没有被炽浪教会承认的失败者，此刻成为了城区的主人，并且开始对内进行剥削，他们反而不再继续对墙内子民传播“信仰”，因为在这种封闭环境之中……享受特权的资格，就是这身“炽浪教袍”，如果人人都信奉炽浪，那么他们也将不再尊贵。

    “……”

    顾慎站起身子，沉默无语。

    渣滓。

    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都不太准确……

    这一路赶过来，他看到了许许多多被超凡生灵攻破的小型城区，数之不清的苦难者死在野兽利齿之中，然而唯一保存完整的“S12城区”，内部情况，并不比那些“灾后重建”的小型城区更好。

    因为这座城区的勐兽，栖息在墙内。

    “顾慎，这些人怎么处理？”

    沉离没好气说道：“这帮家伙们一个个养尊处优，在墙内修筑了府邸，院子里囤满了食物，有些都快要腐烂了……我看到城区后面的那些住民，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

    这种情况，最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超凡觉醒的“不平等”。

    这一次的实验，【深海】只追求觉醒率。

    在五洲，觉醒能力的超凡者，能力最弱的那一档，评级一般会给到“E级”，这种级别的超凡者，虽然不会被三大所正式接受，但也会被【深水区】收纳，一般是“指挥所”负责统战和监管，他们只要慢慢修行，总有机会更进一步……

    可是在桑洲窟，没有这种可能。

    绝大多数的“觉醒者”，实力羸弱，再加上连饭都吃不饱，根本不可能反抗。

    像慕晚秋这样初次觉醒就开始乱杀的“S级”，实在太少太少。

    “要不直接砸死得了。”

    沉离挥了挥棒槌。

    “杀得了一个，杀得了一百个……但你杀得了整座桑洲窟的极端者么？”

    陈没在此刻开口了，他语气平澹：“我不反对杀光他们，只是东洲南下的主要任务是解决‘超凡生灵’，两百位超凡者的力量，可不够看，我们还需要圣城的援助。把这些人都杀了，风暴教会的后续超凡者入驻，该有麻烦了。”

    沉离神情有些复杂。

    是啊……杀了这些人，又能怎么样，这块土地之所以如此猩红，是因为这些人吗？

    杀了，还会再涌现。

    他望向顾慎。

    顾慎站在城头，看着这些怒视自己的炽浪教徒。

    “顾兄，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陈没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澹澹说道：“我去看看苏察那边的情况，顺便检查一下外环的‘超凡生灵’活动轨迹……这座大型城区，不必担心勐兽进攻，但是听说有些小型生活区还没建起墙来，那些没‘极端者’的地方，还是有机会救一下的。”

    说罢。

    他从S12高墙之上一跃而下，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

    ……

    这些人，是杀，是留？

    顾慎陷入了思索。

    他本想赶到这里，以炽火直接进行催眠……

    可当他看到S12城区的具体情况之后，他的想法出现了一些动摇。

    这又是一座锡银城的缩影。

    有人醉生梦死，夜夜笙歌，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从“借势”的角度来看，留下这些炽浪教徒的性命，或许才是理智的选择。圣城会对四洲无偿“赠送”驻派力量，风暴教会的后续入驻马上要抵达了。

    但他们真的是自己要“借”的势么？

    “……”

    沉思片刻之后。

    顾慎缓缓抬起了手，他的净土领域在此刻释放开来，笼罩了整座高墙……无数青霜蔓延，那些纹刻着火红浪花的大袍，都在此刻被冻结。

    炽火撞入了这些教会超凡者的脑海之中。

    沉离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同时读取数十位低阶超凡者精神海的场面……一副又一副画面跳了出来，这三年S12城区里所发生的“画面”，被顾慎以精神力具象，在城墙上空投放。

    这是给自己看的，也是给沉离看的。

    那飘摇的猩红旗帜，似乎是被鲜血染红——

    画面之中，有女人的嚎叫，也有婴儿的啼哭。

    有老人被铁鞭抽打，有青壮年奋起反抗，然后被子弹打死，最终被践踏分尸……

    这座凄惨城区里的“剥削”，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教会走了。

    但教会也没有走。

    恶魔离去，“奴役”仍在——

    这座主城区里折损了许多无辜的生命，真正让人感到“惋惜”的，是这些人的“死去”，并非因为超凡生灵，而是因为这些“炽浪极端者”的过度奴役。

    出生在长野的沉离，平日里只是偶尔外出执行任务。

    他去过几次外洲。

    可在【平衡化】的影响之下，他哪里能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地狱般的场景？

    小铁人额头青筋看得鼓起。

    看到一半，顾慎就挥手召散了这些精神画面。

    后面的画面，只不过是在重复……而这样的苦难，他其实在锡银城就已经看过一次了……

    一声轻叹。

    “本想感化你们。”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冻结之人，轻轻说道：“但你们好像没有感化余地了……我只能超度……”

    “超度？”

    沉离怔了一怔。

    “卡察卡察卡察！”

    下一刻，无数道爆裂破碎之音，在一瞬间绽放，无比悦耳！

    “净土”带着这些人崩裂破碎，连同精神一同被领域吸了进去……

    小铁人看得满脸震撼。

    自己先前说要打杀这些人……

    可没想到，顾慎真的挥手间，全都杀了！

    他不知道，顾慎口中的“超度”，不是说说而已。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超度，S12城区一共有一百一十七位极端者，现在这些人全都被送往了净土。

    虽然此刻的场面很是舒爽。

    但沉离想到了陈没所说的后续，不免一阵头疼。

    “杀了他们……后面‘风暴教会’的超凡者入驻，你想好后面怎么办了吗？”

    顾慎笑了笑，问道：“遇到这种情况，源之塔不杀么？”

    沉离愣了一秒：“杀，他们肯定会杀……”

    不论其他人，单论朱雀，恐怕见到这些脑子里只有风暴信仰的家伙，早就出手抹除了。

    “光明城会杀，北洲那边，也会杀。”

    顾慎澹澹道：“那我们为什么不杀？”

    “这些人留着，只会是麻烦……既然风暴教会当年都没认可他们，何必担心后续，南洲内陆的人，比他们更不把人命当人命。”

    “所以……杀了就杀了。退一万步，就算是圣者来了，没有证据，又能怎样？”

    “要记住，这里从来就没有过‘炽浪教会’的信徒……在三年前，信徒就全部撤离了。”

    他瞥了眼高墙之上的“炽浪旗帜”。

    “轰！”

    旗帜被顾慎的炽火烧起，瞬间化为灰尽。

    “把主城区的那些原住民召集。”

    顾慎平静说道：“我的精神力……不是要对这些‘极端者’使用的。”

    他已经想清楚了——

    自己要借势！但借的是“中立者”的势，桑洲窟的暗流已经汹涌了多年，封闭实验的三年来，压迫剥削仍在，但“超凡觉醒”的出现，已经在这里点燃了火苗。

    即便自己没来，只要一直封闭下去。

    火苗早晚有一天点燃——

    这里有一千五百个原住民，每个人都觉醒了超凡力量……

    虽然弱小。

    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真正值得他动用“炽火”，进行感召和精神指引的，不是这些无药可医的“极端者”，以前有庄先生这样的人，愿意在暗流之下当一枚默默无闻的“行善者”。

    现在他来了，他找不到“中立者”的线索，但他可以选择把“中立者”做的事情，摆在台面之上，重新再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