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

    秦满江的声音冷漠得让人心底发寒。

    “等一等！”江渡再次阻止道。

    左弦和林词头上，依旧伸出了惨白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二人拉扯了进去。

    江渡无声暗叹，秦满江的理智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他几乎是在让本能来推进自己最后的“愿望”，抹除所有玩家。

    白光之后，寂静无声。

    秦满江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愣了一会儿。

    接着，他转头看向江渡：“下一个地方。”

    “只剩最后两个地方了。”

    江渡回应道。

    “你亲手创造的……玩家。”

    ————

    第二日。

    伏城西北，雪山。

    伏月两城幸存的玩家，几乎都已经集中到了这里来。

    发出通知与警告的是柏阳，柏家的力量在秩序崩坏的时刻虽然不像往日那般如臂使指，但传递一些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作为玩家的他们本就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情况，眼下空中的破碎面孔，与柏阳的话到底谁更可信是一件很轻易就能分辨的事。

    柏阳身后，站在已经清醒过来的聂云真，以及钟雪燃，沉骸等人。

    “秦满江会回来吗？”柏阳似乎在问大家，也似乎在问自己。

    “不知道。”沉骸看向雪山峰顶，神情有些烦闷，“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这座雪山里的鬼，和普通怪谈中的厉鬼不一样，它能抵御住红童之神的窥探与侵袭。”钟雪燃解释道。

    “谁说的？”沉骸直到到达雪山区域前，一直被人控制着，他的心情本就很不爽，按照他自身的想法，现在秩序崩塌，天空出现神的残相，世界即将终结，人类在从地下爬出的死尸前毫无还手之力，黑雾覆盖了大地的每一处，这是末日，也是探寻真相的有趣时刻，为什么要龟缩着躲起来？

    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秦满江真的没有从十年后的世界回来。

    以秦满江的个性，如果可以，他至少会把他妹妹秦满意送回这里，但眼下，无论秦满江还是秦满意，都没有出现在世界上。

    这似乎足以说明……秦满江已经随着那个不该存在的未来世界一起崩塌了。

    “江渡。”

    柏阳回答道。

    沉骸睁大了眼睛：“什么？那个人的话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他做过值得信任的事？难道就因为他和秦满江之间有斩不断的联系，你们就把对秦满江的信任转移到了他身上？”

    沉骸的声音在雪山山脚下回荡，他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这句话也引得所有幸存的玩家都看向了这边。

    可很快，沉骸就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带着奇怪的情绪落在了他身上。

    “看什么？”沉骸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再被人打晕，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也不行。

    这些人的目光很奇怪，难道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这时，一个年轻却又沉稳的玩家走上前来，他不是伏城人，而是月城的幸存玩家。

    他的名字是方休，一位刑警，或者说……是一位刚成为刑警的年轻人。

    “在你醒来前，柏阳召集了大家，告知了我们一切。”

    “无论我们身处哪个时代，无论我们在哪个城市，我们都能在历史和对方城市中，找到自己的对应。”

    “无论最初的四十九人，与最初的四十九枚灵童一起，分裂出了多少人，演化出了多少灵童点数，但最终的灵童与灵魂，只有四十九。”

    方休吐出一口气，白雾蔓出：“我们的立场，和这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江渡和秦满江也在我们四十九人之中，他根本没有坑害我们的必要，从我们身上，他也无法获取到利益，就算他不喜欢我们其中的某个人，我们四十九人的利益也是一致的。”

    “甚至……”

    方休有些迷茫地说：“这世界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也许曾经的某个我也在某个时间段成为过曾经的某个他，我们是相似的……”

    “我们每个人都不同，也在历史的某一刻，曾经相同。”

    雪山的温度不高，但沉骸之前却不觉得冷。

    此刻方休的一番话后，他却发觉，自己被这些人包围着，注视着，浑身都冷得发颤。

    他真切地感觉到，无论伏城还是月城，在知道自己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最初的四十九人分化出的个体后，这些人……这些幸存的玩家都已经丧失自我了。

    他们在寻求共性，并把江渡也看作了“共性”的一部分。

    “也许曾经的某一段历史里，我也是江渡……”他们会这样想。

    但这是错的，错了！

    沉骸缓缓朝后退去：“不对……不对！”

    他看向站在雪地里，寂静无声地围着他的大家，大声质问：“什么他就是我？你们自己们心自问，现在【我】的意识是谁？你们没有和他共脑，也没有和任何人共脑！”

    “我不管你们……你们愿意听他的话就听，不要拦着我！”

    “我是沉骸……我是沉骸！”说到前半句时，他的声音闪过刹那的迷茫，可后面句却又气冲霄汉。

    “我不是其他任何人！”

    沉骸的怒吼在这寂静的雪山中显得格外吵闹，他转身狂奔，他不相信江渡的话，也不相信雪山巨鬼，他只相信自己。

    什么有对应的人？

    什么都源自一个灵魂？

    关我什么事？

    沉骸早已经认清了自己，就算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站在眼前，告诉他其实他们是一体的，沉骸也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对方。

    谁要跟你是一体的？

    我，就是我！

    是过往的一切经历造就的独特人格，并不是横插进来的记忆，血脉，渊源那种东西可以修改的！

    沉骸强大的自我认知让其他人也有些动摇了。

    但，有一个事实却始终提醒着大家。

    现在，整个世界的地面都在开裂，蔓延出的黑雾遮天蔽日，爬出的死尸狰狞可怖，只有雪山区域仍是一片银装素裹。

    雪的纯白，至少从视觉上不容易造成人的恐慌，即便它的肮脏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但这里，的确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红童之神影响的区域。

    柏阳看着沉骸的远去，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站在原地片刻，仰头看向雪山峰顶，对大家说到：

    “准备爬山，山脚并不绝对安全，我们要去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