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8章 左亲王:妹莫要去见赵贼!
大雨如瀑,昏黄的天色之下,两支大军正在平原上对峙。
雨声噼里啪啦,但却无法将此地的肃杀之气冲澹半分,两方士卒都用凶戾的目光盯着对方。
战马的嘶鸣声不时响起,知晓大胜在即的南军将士满脸兴奋,妖族大军与北军如绝境困兽般在犹豫与疯狂间徘回。
“本将军言出必践!妖族兵甲下马投降者,免死,北军只是受杨汝芳此贼胁迫,放下兵械者不罪!”
赵错眸光冰寒地高声喝道。
雨点打在他的头盔上又划过面颊,他话语落下,被围住的敌军顿时一阵躁动。
北军的主将杨汝芳瞬间陷入了惶恐,他能感受到好几道凌厉的目光扫在了自己身上,已经有士卒想要拿他的头换赏。
“诸位将士莫要受贼人蛊惑!与本将军拼死一搏,杀出一条生……”
杨汝芳咽了口唾沫后又是目露凶光。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名北军将领就勐地挥动手中长戟向他斩去,杀机毕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儿已经被三十万南军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没有地势可依,拿什么突围?负隅顽抗是死路一条。
“北军将士听令!杨贼逼迫我等与妖族勾连,罪不容诛!与本将军一同诛杀此獠,向赵大将军将功赎罪!”
年轻的北军小将双目通红的怒斥道!
杨汝芳强压心中惶恐地举刀格挡!
这时又有十数名小卒拍马杀来!
“羊顾!本将军往日待你不薄,你竟在生死关头撺掇弟兄们自相残杀?”
“你这乱臣贼子休在此狺狺狂吠!羊某早在你听京中乱党之命,带兵与妖族会师时就想杀你了。”
北军中的羊姓小将厉声呵责,与十数人合击杨汝芳,一招一式皆是毫不留情。
赵错从容不迫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敌军。
他冷眼望着杨汝芳被乱兵围攻致死。
“倒是让你好死……”
赵公爷低语。
他对于楚虎这类效忠韩王的人可以容忍与拉拢,因为是内部争斗,不可能把对面一伙人全部赶尽杀绝。
但是杨汝芳堂而皇之与妖族之军联合就不能容了,人族与漠北妖庭可是世仇,天下人都不会容忍勾结妖族的叛徒。
“韩王就是在这一战中得胜,恐怕也会把引妖族骑兵入境的罪责推给这个杨汝芳,此人进退都是个死字。”
赵大将军又将目光投向了双目泛红的妖庭左亲王。
“下马投降者免死!”
“儿郎们与本王死战到底!”
左亲王怒不可遏地对着不断劝降的赵错怒吼一声。
他作为妖庭大汗的亲兄弟!怎么可能向大虞投降?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咆啸过后,他率先举起弯刀向赵公爷冲杀而去,他身后的妖族骑兵也没有丝毫犹豫地挥动马鞭。
“羊顾将军听命!汝带领北军将士与南军合击贼军!战后论功行赏!”
赵大将军策马向前的同时放声喝道。
方才那位率先举兵指向杨汝芳的羊顾此时正手提上峰头颅。
羊顾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色,毫不犹豫地拱手领命。
“将士们与本将军一同为大虞而战!”
雨势逐渐小了,战场上的厮杀声也逐渐归于平静,结果早已注定。
南军在兵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计策上又完全算准了敌军,胜利是一种必然。
随着大战的停歇,一缕晨光照破乌云与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平原上交织,旋即一抹多彩亮色挂在了平原上空。
“启禀大将军!武都统传来消息,妖族骑兵尽数投降,妖庭左亲王不知去向,他正在周边搜寻。”
正在横躯遍野的荒原上跨马而立的赵错被这一则消息惊醒。
“好。”
赵公爷并不意外地轻点了下头。
“你去传告武将军,让他不用查了,准备收兵。”
他知道像是左亲王这种人物出征,一定是有举火者相随,被救走再正常不过。
就像他每一次亲自带兵征战,国师大人还有安乐都是在暗中盯着他的,所以就算战败了也能保住性命。
不过圣者在战场上也仅能做到如此程度了,此外还能拦截敌方圣境救走主将,对普通的将士出手则不被允许的。
“有能力在小别枝还有安乐眼皮子底下出手救人的……应当只有掌握妖庭王帐的妖女了吧?”
赵错低声念道。
一想到自己可能就处在伯鸾半夏的视线中,他心中就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不过更多的是怒意。
这个该死的妖女,真是三番两次坏他大事,这次又直接将那个左亲王带走,削弱他的战果,当真可恨。
“罢了!”赵小公爷忽然又目露希冀地望向上空的氤氲彩色,“是我赢了!”
他握着缰绳的手都在不由自主地轻颤。
这一战终于是胜了!前方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他做到了!
马上,他要带兵直取项京,就快要能够见到太后娘娘还有皇后殿下了,还有孩子!他真的已经等了太久……
“赵大将军万胜!”
“大虞必胜!”
士卒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赵错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稳住心神,对着左右将领下令善后收兵。
这一夜战果惊人,他一口气打掉了倾巢而动的五万妖族骑兵与北军,从此前方再无敌手。
“末将武崇行拜见大将军!此役大获全胜!为天下贺!”
赵错策马回到军营,来不及沐浴更衣,安坐帐中。
他在等手下将士回来,清点己方伤亡以及处置俘虏,做好全部战后工作后他才能回城。
一直到天上的乌云散尽,小雨停歇之后,武崇行才风风火火的走入帐中,神色沉稳的但难掩喜色,郑重的对他行礼。
“此战之胜,皆依汝等用心领兵,将士们用命,庆功宴来日再摆,今日先做好善后示意。”
赵公爷点了下头的说道他,他忽然意识到武崇行对自己很了解,为什么这么说呢?
此人向他道喜的时候,不是恭贺他,说的是为大虞天下贺。
这话说得确实会让他心里比较舒服。
“是!”
武崇行应允后又是面露惭色。
“末将带兵追击左亲王,不料还是让他跑了,此为我之罪过。”
他说着又单膝跪倒在地,赵大将军起身走上前将他扶起,甚至还为他拍了下肩甲上的泥沙。
“此非战之罪,有妖庭圣者出手,你又如何能留住那个左亲王?”
赵错语气温和的说道。
“终是叫大将军失望了。”
武都统还是摇了下头低眉谢罪。
“武将军何必妄自菲薄?你自跟随我南征北战以来,战功之隆有目共睹!”
赵公爷拍着他的肩膀表示肯定,武崇行立下的功劳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也不是鸟尽弓藏之人。
“大将军过誉了,末将实在不敢称功,一路到此全赖您乾纲独断!”
武崇行依然不骄不躁。
“不言此事。”
赵错忽然又一脸严肃。
“武将军现在再替我走一趟,统协手下将士将战后事宜办好,收兵之后与南军众将到中军帐议事。”
这最关键的一仗虽然打赢了,但他还是不能停下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整军休整后明日进军!
他这一次让妖族五万骑兵全军覆没,漠北得到消息后还不知会有什么动作,不能掉以轻心。
要知道,妖庭可还在冻河陈兵十数万,这一战可能会成为他们大举进犯的导火索……
“遵命!”
小公爷目视武崇行离去后又坐了下来。
他抬起手,轻揉着发胀的额角,从大胜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还不能放松。
如今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打进项京,扶太后娘娘登上帝位,如此他们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对抗妖庭。
“话说起来,自我起兵勤王以来,龙脉蠕虫好像就变得疲软不堪了?”
赵贼忽然将意识沉入命宫之中。
一条生着龙首的金色小虫子正可怜无助地趴在地上发出哀鸣。
他一开始对此还是抱有疑惑的,因为自从他平灭七国之后凶蛊就是生龙活虎,不过他现在想明白了。
“这只虫子绑定的是大虞的龙脉,作为权臣的我起兵造反之后,国朝气运自然跟着飘摇。”
赵错此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
他已经不用再受凶蛊的威胁,并且马上就能将之彻底除去,这东西可是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被种下的祸根。
至今将近三年,他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在遭受威胁,每晚如芒在背,如今终于要结束了,他莫名有一种出狱的错觉。
“禀大将军!此战我军死伤三万余将士,俘虏妖族骑兵八千余,杀敌无算!北军将士已在营外安顿。”
南军部将在中军帐中齐聚,在座之人皆是一身湿漉,脸上满是一夜奋战的疲惫。
总兵照元清站在前方汇报着昨夜的战报。
所有人听着阵亡数都不能平静。
“此役中为国舍命的将士,皆是我大虞英雄,应在此地立碑供后人知晓。”
赵错略微低头的说道,他可以在战场上策马冲杀,如今身上负了好几处伤也不会让他心中有什么感觉。
但是每次听到战损人数总会让他感觉心里堵了一口气,很是难受,但是又无法将之吐出。
他每次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战死的将士无需担心家人。
“此战中离去的将士的抚恤银,且等本将军入京,照规定的五倍发放。”
赵错知道仅有如此还不足够,他这一年以来打了太多仗了,不知多少人为此无依无靠。
从淮南到南海,再到平定七国,他现在又从南向北进军。
不过他知道今后的战事还会更多。
“妖族如何能忍下此番大败?”
他在心中暗道。
“大将军!如今乱党已无可战之军!我军应当不日直取京城!”
照元清将善后的事汇报完毕之后,目光炯炯地看了一眼赵错,然后低头高声建言。
“照总兵所言极是!我军主力未损,休整一两日即可往项京进军!”
武崇行也站起身拱手说道。
“进京勤王!”
中军帐中的将领皆是低头向赵错进言。
“诸位将军所言正是我所想!全军休整两日,起兵进京。”
赵错扫视左右,诸将此时似乎都已经难掩振奋,出生入死地打赢此战的他们正期待着封赏。
他知道此时天下人恐怕都在等着赵贼篡位,但是他还是让手下人失望了,他也只是从龙功臣之一嘛。
入京之后,太后娘娘会被他拥立称帝,大虞从此在历史中归位,这是他的剧本,他不会想到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安儿还有焕儿,我也要升辈分了呢,不知入京后能享受几日宁静……”
……
“我即战败!妹何必出手相救?我此时拔剑自刎何如战死……”
一座不可视的古朴恢宏大帐正在南直隶上空。
左亲王满脸悲戚地瘫坐在地手握弯刀。
他决绝地抽刀横在颈前。
“兄长要窝囊的死在王帐中吗?”
一名身着澹黄长裙的银发女子立在左亲王身前。
她那一双天蓝色美眸,一如既往地流露着云澹风轻之色,不过眼底却有着冷色。
长公主殿下不同于冷艳美人,她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并不轻视他人,高不可攀,但不高高在上。
“大兄将三万兵马交与我手中,如今全军覆没!我不死何以服众?”
左亲王红着眼睛咬牙说道。
“是如此没错。”
伯鸾半夏轻点了下头的说道。
“但你是大兄的亲弟,没有谁敢逼你死,你或者还是比死了有用的。”
她说的话看似冷酷无情,但是莫名好像还是有对家人的温情,但是不多。
“罢了,我再多言也是无益,让大兄将我永久圈禁吧。”
左亲王哀莫大于心死地仰躺在地。
“我要去见赵错。”
夏妖女一句话又让他坐了起来。
他睁大眼睛地看着妹子,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莫名其妙的,他脸上忽然涌现出了难以掩饰的耻辱之色,愤恨地捏紧了拳头。
“妹莫要去见那人!我这才战败,你就去见那个赵错,这就好似曾经草原部落之间争斗败北后,将族中女子送出一般!”